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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云啊，小云……”看到孙子来了，顾奶奶抓着孙儿的手紧紧不放，力气之大，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水中的浮木。
顾奶奶出身书香门第，速来讲究端庄得体，顾云还是第一次看老人家这样子惶惶无措的样子，他心里一时也没了底。
“奶奶，爷爷到底怎么了？是得了什么病？”顾云虽然不想刺激老人，可还是忍不住问。
顾老太太擦了擦眼泪，努力平静下来，一字一句道：“你爷爷他……脑子里，长了个瘤。”
“瘤？什么时候的事？”顾云大吃一惊。
“一年多了。那时候他心脏不好，住院后，就查出来这个。医生让他住院治疗，但他不干……呜……”说完，还是没忍住，眼泪又掉了下来。
“为什么不治？咱家又不缺钱。”顾云追问。
一直没出声的温莎莎这时开了口，道：“不是缺不缺钱的问题，而是那个肿块长的位置不好，手术的话，风险很大，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变成植物人。而不管它的话，只要不继续发展，便不会压迫到其他血管或者神经，对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大影响。”
“难道那样就放着不管吗？发展不快的话没影响，可是一旦发展的话，不还是很危险？！”顾云急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都不跟我说？”
“是啊，很危险，”温莎莎垂下视线，声音越来越低，“可爸爸当时的原话是……”
‘我身体硬朗着呢，才不做这什么破手术，开玩笑，有很大风险变成植物人？顾庭好不容易结了婚，我还没看到我的小孙子呢！’顾老爷子这样说着，不管顾庭等人的难看脸色，坚持办理了出院。
‘顾庭，你可要争气啊，爸爸一把年纪了，不求别的，就想看你好好的成家立业，子孙三代同聚一堂。’
‘……好。’顾庭低声答道。
温莎莎声音到最后低得几不可闻，顾云本不想跟她说话，可此刻为了探明原委，也只好拉着脸继续问下去：“我爷的原话是什么啊？”
“……”温莎莎没有出声。
“喂？说话啊。”顾云不耐烦地转过头，看向温莎莎那边，一看却是吓了一跳。
温莎莎面色发白，额头脸颊都有明显的汗珠，双手捂着腹部说不上来话。
顾云：“你，你怎么了？”
顾老太太也转头看向儿媳妇：“莎莎？莎莎你这是……”
“应该是要生了，本来产期也就在这几天。”莎莎的女伴忽然开口。
顾云嘴巴张了张，看看温莎莎，又转头看向顾庭那边，似乎想喊人，却半天发不出来声。
女伴本想让顾云喊医生，可看他那副不中用的样子，只得放弃，自己去了：“你扶着点莎莎，我去喊护士……小心点。”
顾云手足无措地坐到温莎莎身边，女人发颤地身体依靠着他，嘴里发出痛苦的低吟，让顾云也跟着发起抖来。
顾庭很快赶过来，接着有护士推着担架车进来，等待室里很是忙乱了一阵。
自己的丈夫还在手术室里抢救，儿媳妇紧接着也临产进了手术室，顾老太太也不知自己此时该喜该忧，干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奶奶！”
……
顾家这一天过得，实在是应接不暇。
顾老爷子被推出手术室时已是凌晨，虽然命是保住了，但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好在顾妍最后顺利降生，算是给一家人添了些许喜气。
看到女儿，顾庭一直紧绷的面色终于和缓不少。
“哇！这么小……她会哭吗？”顾云新奇不已地围在顾庭身边转，上下左右全方位观察这个刚降临人世不久的小宝宝。
顾庭被他绕得头晕，索性把女儿直接塞到了顾云怀里，倒把顾云吓得手忙脚乱。
“啊啊……我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啊……啊！”
“别紧张，这样，来，手这么放。一手托着她的臀到腰，一手扶着她头和背部……”
“呃，这，这样？”
“对，手臂再放松点。好……”
顾庭弯身摸了摸温莎莎的头发：“辛苦你了。”
温莎莎摇了摇头，看向一旁正在教顾云怎么抱孩子的邢皖英，笑眯眯道：“有阿皖一直陪着我，不辛苦。”
邢皖英正是那位一直陪在温莎莎身边的女伴。
顾庭闻言微微一笑。
“对了，爸爸怎么样了？”
顾庭摇了摇头，却没有开口，显然不愿意多说。
温莎莎有些担心。
“你刚生完孩子，身子还虚，就不用操心这些事了，让皖英好好陪着你。公司还有些事，我先走了。有什么需要的给我打电话，我让徐姨送饭的时候从家里一并带来。”
“嗯。”
☆、第 20 章
20。
“诶？这就走吗？”顾云依依不舍地把孩子交还给温莎莎，跟在顾庭身后离开病房。
“你愿意的话，也可以留下。”顾庭头也不回地说道。
顾云想了想，要和温莎莎共处一室，还是：“算，算了吧。”
“呵。”
就算出了医院，坐进车里，顾云依旧絮絮叨叨地说着“哇，那就是你的孩子”“小家伙怎么长得像个小狗”“我们什么时候把她接回家照顾”这样的话。
那副跃跃欲试的神情，像极了小孩子。
顾庭被他逗得不由莞尔，却还是故意板着脸训他：“什么叫长得像小狗，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那是你妹妹。再说话颠三倒四没大没小，我就揍你。”
顾云缩了缩脖子，有些委屈道：“本来就是嘛。”
“嗯？”
就算被顾庭瞪了，他也兴致不减，兀自缩在一旁嘀嘀咕咕地念叨些要给婴儿添置的东西。
顾庭正想闭眼休息一会儿，耳根却半天不得清净，烦得很：“不要再念了，该给孩子买的东西早就布置好了。等你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
“喔……”顾云总算安静了一会儿。
顾庭松下口气，他一整晚守在老人病房外，也很累了，白天又要马不停蹄地去公司处理事情，真是半分不得空闲，可现在正是公司的关键时期，容不得他松懈。
顾庭闭目，一手轻抚眉头，边养神边思考下午要进行的合同。
“啊！”
耳边一声惊叫，吓他一跳。
“庭庭！”顾云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兴奋地叫着顾庭。
“……”
“庭庭！”顾云抓着顾庭的手臂摇了摇。
“……”顾庭额头青筋一阵猛跳，只觉得压抑了半天的火气再也控制不住了。
这个顾云，给他几分颜色就敢开染坊。这几天刚对他好点，他就又忘乎所以了。平时不知道帮大人分忧解难不说，只天天就知道闯祸，还特没有眼力见，他跟他身边这么久了，难道就看不出来顾庭现在只想静一静吗。
不停地啰啰嗦嗦，简直就像是个挑战大人极限的顽劣孩童，幼稚，不懂事。
“还是得给他点教训。”顾庭这样想着。
“庭庭……”顾云毫无大难临头的自觉，依旧在努力弄醒顾庭。
“什么事？”顾庭的声音明显比平时低了好几度。他冷冷看着顾云，就等他说出件无足轻重的小事，然后收拾他一顿。
“庭庭，我有妹妹了！”
“……”顾庭的手指动了动。
“你知道吗？我有妹妹了诶！有妹妹了。”顾云笑得像个傻瓜。
“……废话。”顾庭看了顾云好久，最后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
“我有妹妹了，好神奇。”
“你以后……要好好照顾她，知道吗？”
“那当然啦。有我在，谁都别想欺负她。我会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送她去读书，让她做全世界最幸福的妹妹。”
顾庭嗤笑一声：“哼，‘最幸福的妹妹’，那还要我这个当爹的干嘛。”
“当然要你了，不然谁赚钱给我俩花？”顾云理所当然道。
“……”心里刚刚有那么一点感动，全被戳破。
顾庭简直想撕烂顾云那张嘴巴。
那张嘴平日里，最能说会道，巧言善辩，偏偏关键时刻，又最能坏气氛。
顾庭恶狠狠地捏了捏顾云的唇瓣。
“呜……奴古马（你干嘛）……”
顾云抗议。
“闭嘴。睡觉。我累死了。”
顾庭实在懒得再搭理这祖宗，只把人往怀里一搂，堵上嘴巴，闭眼开始休息。
顾云一开始挣扎了一阵，后来发现力气实在不及，只好放弃。
他安静下来，靠着顾庭趴了会儿，觉得不舒服，便努力抬眼去看顾庭。
男人呼吸均匀，不知是不是真的睡着了，看得出他确实很累，他身上的衬衫还是前一天的，眼眶下一圈淡青色，下巴上也是一圈新长出的未及清理的胡茬。
有点狼狈，却又透出些野性的成熟。
顾云有些情不自禁地亲了亲顾庭还捂在他唇上的手指。
手指颤了颤，刚要收回，却被顾云紧紧握住。
两人僵持片刻。
顾云服软了：“我不闹你了，就让我这么握一会儿吧，我也困了，小叔叔。”
最后一声带了些撒娇的口气，是顾云幼时惯用的招数。
顾庭听到，果然不再动了，只无奈地叹了口气。
顾云满意地笑了。
就这样就好了，他还要求什么呢？
这人是他的小叔叔，自幼相伴长大，如父如兄。
他和他早就紧紧连在一起，融在骨血中。
曾经如何，现在依旧如何。
从不曾远离。
……
怀里的少年很快安心睡去，顾庭却迟迟无法静下心来。
少年的呼吸甜美又炙热，烫的人胸口跟着发紧。
‘弟弟，帮我照顾好小云。’
‘好。’
多年前的誓言像一句咒语般，紧紧把他和顾云圈在了一起。
可是经年累月，时至今日，他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只因为那句话，他和顾云才无法彻底断开。
顾庭也很想努力做回普通的叔侄，可每次和顾云期待的眸子相对，原本镇定的他，却只觉得狼狈。
舍不得，放不下。
好几次对视时，甚至产生要把那双明亮的眸子吻到再不敢随便看他为止的冲动。
这样做不可以；这样做根本不是照顾好顾云；这样做无法完成父亲的愿望……
顾庭一遍遍告诫自己。
顾庭一直很冷静，他有自己的计划，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什么时候去做。
他的人生，一步接一步，规划得完美无瑕。
所谓意外，全都是一时的。
他还会继续走脚下的路，直到终点。
那些想不通的事，暂时放一放，总有一天会想通的。
而理不清的感情，也搁到一旁，早晚可以淡忘下来。
☆、第 21 章
21。
温莎莎在孩子满月后便回了娘家，按理说，小孩跟着母亲会比较好，但由于顾老太太舍不得小孩，加上顾家已经请了专门的月嫂和奶妈，也不用温莎莎每天喂奶，温莎莎便把顾妍留了下来，只让邢皖英陪自己回家。
顾老太太那头不必说了，每天得空便要抱着孙女稀罕一番。
不过老人家精力毕竟有限，加上还要去医院看望顾老爷子，所以每天带着孩子的时间倒也不多。
反倒是顾云，天天下了课便往家里赶，学着照顾孩子，竟是乐此不疲的。
哪怕被小孩尿了一身之类，他也不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