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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生最好的时光-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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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房子,照他不客气的话来说,是给死人住的——靠实砖堆砌起来没有灵魂的建筑。
这些人偶尔也与会凑个热闹,一边阿谀一边同他吐两句苦水:“不比你眭教授,我们这叫没办法,借债念完了七年建筑,拼死拼活接工程还完债,还是两袖空空。也想做点有价值的东西总好过听建筑商瞎吆喝,可整天想着怎么把厕所的面积公摊出来,又怎样把这块坟地改造得滴水不漏……早往岔道上走了,再想回过头做那种东西?只好等下辈子喽……”
眭雍哲也不反驳,往往只是不以为然地一笑。
不是听不出他们酸溜溜的语气,生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们羡慕他豪门少爷,不必为衣食奔波,有大把资本向理想冲刺。
可他们并不知道,他最最痛恨,便是自己的这个家。
若不是有意避开父亲,杜绝同家里的一切牵扯,也不会年少就远渡重洋,过了十几年漂泊无依的生活。虽然物质上是丰裕的,可在异乡漫无天日,孤寂凉薄,心底被点点啃噬的痛从不曾停歇过。
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同自己说:做任何事,只为自己不为他人。从母亲死得那一刻起,他已决定与眭家划清一切界线。
哪怕得肺炎病得快死的时候,也是一个人过来了。世界那么大,他却只有自己一个人。
不是不黯然同杜兰庄的分手,不过只是黯然罢了,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不离不弃,任何人都不会。
而令眭雍哲始料未及的是,第一次会在千里之外,偌大的城市中与熟人不期而遇,这也是他多年独在异国生涯中,前所未有的经历。
孤单惯了,以为有足够的坚定从容目空一切,已然忘了害怕孤独是人的天性,长路漫漫,必须找点网罗牵绊。
哪怕“同伴”是一个啥也不懂的小姑娘。
几乎突然之间,身后高楼广宇所有的灯齐齐亮起来,华然璀璨,像一颗颗镶嵌在夜空中的宝石,熠熠生辉,无数金色的灯柱射勾出建筑物的轮廓,似琼楼玉宇,恍如梦境。
无数人仰望欢呼,街头的人流渐渐停止涌动,驻足于这绮丽奢华的城市夜景。
眭雍哲怔忡着充耳不闻,也许是背后缱绻流涟的音乐,也许是陌生城市的魔力,令人在无边的夜色下暂且失了神,他只听见自己胸膛中“哗啦啦”一下子,像是寒冰渐裂的声音。
眭雍哲俯□,不假思索地向闻静伸出手,仍是淡淡的表情,声音却透出暖人心脾的温和:“先起来。”
他整个人逆光而立,万道华光自身后溢射而出,轮廓被勾勒出一层淡淡的光晕,蒹葭玉树,近乎一种虚幻的神圣。
直到很多年以后,闻静仍然忘不了这一幕,在自己最仓惶无措的时候,有一个人伸出手将她拉起身来。
掌心相抵,他的手宽大,温热,布满了与身份不符的薄茧,如同他的字一样强劲有力,暖意一直默默地传递到心底。
在这个苍凉冷漠的世界里,他救赎了她,她亦救赎了他。
他和她,原本是没有什么分别的。
仅是这一刹那的温存,也足够令人回忆起来柔软地活个十年八年。多么牛逼的事情……
夜凉如水,身后是喧闹的人声,两人静静相对,微笑相视,心中一片宁和,有着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你怎么会在这儿?” 眭雍哲望着她,过了很久才打破沉默开口问道。
闻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讪讪地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
眭雍哲低头想了想,当下作了决定,拎起她的行李箱,朝她做一个手势:“走!”
闻静笑着“嗯”一声,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同他一起总感到很安心。





23

23、第二十三章 。。。 
 
 
眭雍哲把闻静带到宾馆,付完押金,重新替她开了一间房。小地方没有高级酒店,宾馆设施简陋,连喝水都要从楼下的开水房打上来。
穷山恶水,栉风沐雨,都要深入实地勘查那些有价值的古建筑,条件再艰苦眭雍哲都已经习以为常。可想到闻静是头一次住这种连房门都关不严实的地方,终究不放心,反复叮嘱了好几回,窗户是千万不能开的;如果有蚊子就下楼向前台要蚊香;洗澡前记得先把水管里的锈水放掉……
他本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还是头一回像事儿妈这般罗嗦,自己想想都忍不住笑了。
等一切安顿下来已经很晚了,眭雍哲没再说什么,替她锁上房门,便回了自己房间。
舟车劳顿,闻静也累得眼皮子直打架,虽然今天堪称神奇,但也没有力气再作回味,匆匆抹一把脸,往床上一扑,便睡着了。
才睡到半夜,就被“嗡嗡”的蚊子吵醒了,闻静心中窝火,一撂被子赤脚下了床,迷糊间忘了自己还穿着睡裙,就径直下楼到前台要蚊香。
宾馆是由一幢老式洋房改建的,过道又深又长,没有电梯,闻静的房间在最里面一间,下楼必要经过开在楼面低下的开水间。
夜深了,这种做小生意的老板大概为了省电,连楼道里的灯都拉掉了,一片漆黑当中,唯有开水间明晃晃的日光灯显得格外耀眼。
闻静摸着扶梯瞎不拉叽地下了楼,见开水间有光亮透出,便下意识推开了虚掩的门,眼睛还没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就被眼前的画面吓破了胆。
“啊!”下一秒,一声凄厉的尖叫陡然划破了寂静的夜。
闻静的身子顺着门框滑落,瘫软在地,已经恐惧到了极点,全身不住地痉挛,头一歪,再也忍不住,靠在墙边,便大口大口呕吐起来。
她的胃里面似有一只狰狞巨爪,恶生生要把五脏六腑都刮掏出来,直到吐不出东西来了,还止不住在干呕。恶气涌上来,只感到头晕眼花,整个人好像失去了知觉,手脚软绵绵地垂搭在地,没有一丝力气。
恍惚间,闻静感到有好多人涌了进来,没有人顾及她,尖叫哭喊,七嘴八舌地拥在屋子里,又是打电话报警,又是叫救护车。
“秽气啊,要死不死死在开水间里……”
“还是上吊死的,说不定会有冤魂找回来的……”
“可怜呐,肯定是老公不要她了……”
“别聊了,快出去把救护车带进来,不准还救得活!”
我是不是也快死了?闻静无力地倒在一边,绝望地想着,多希望谁能救救自己。
终于,她感到一双有力的手将自己抱了起来,埋入一个温暖的胸膛,那人身上的热力贴着她冰凉的身体,企图一点一点消散她的恐惧。
混混噩噩中,只听见他坚定的声音贴在自己耳边一字一句沉声说道:“别怕,有我在,别怕!”
闻静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揪住他的前襟,似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目光空洞而茫然,许久才终于发出一阵如小动物般的呜咽声。
眭雍哲低头见她被吓得脸色发青,手脚冰凉,着实可怜,额上背上全是冷汗,整个人在不住地发抖。
他心中不忍,蹙紧了眉,一语不发。
回房后又继续工作,才躺下没多久就听见楼底下乱翻了天,知道出事儿了,本没有凑热闹的习惯,起身欲去冲凉,却无端端担心起楼下的那个小姑娘来,可别趁乱被卖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看看。
房门是虚掩着的,人早就不在房里了,暗叫不妙,等他赶到开水间时,果然出了事儿。
人潮渐渐散出去了,眭雍哲欲把闻静搀起来先扶上楼去,无奈她吓得两腿发软,努力站了好几回,都不成功。
眭雍哲叹一口气,屈膝蹲□将她背在肩上,这才弄上了楼。
他的背宽阔,坚强、稳定,像一棵大树。闻静靠在上面,渐渐止住了哭,整晚的焦灼恐惧,都在这儿得到了镇静和安抚。
回到二楼房间里,眭雍哲一翻身将她放在床上,本想叫她好好睡一觉,第二天起来就没事了。
刚想转身离开,忽觉行动困难,回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袖口被闻静用力紧紧揪住,看样子除了被吓得不轻之外,神志倒还算清醒,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像是不情愿从牙缝中逼出来似地断断续续哀求道:“别走……别走……”
对她来说,这个男人已不再是小说中万人之上,情深似海的商界骄子,也不再是享誉建筑界,万人仰慕的闪耀星。
他就是他,在这个偏僻的谁也不认识他的小城中,在她最无助的那一刻,唯一在她身边的人。
他们就像茫茫人海中最普通的两个人一样,褪去华丽的光圈,养眼的皮囊,抛弃所有虚妄,灯红酒绿,她只遇见了他,所以也只认定了他。
在闻静20岁的理解中,这已是一生一世的事情。
眭雍哲被她抱住胳膊,难以脱身,实在没有办法,转身打算安抚她两句先哄睡着了再说。
他弯腰挨到床边,才发觉自己几乎是将闻静虚虚地拢抱在怀,实在太接近了,一垂眼就可以看到她雪白的后颈,薄薄的睡裙底下映出少女纤细的曲线,透着一股莫名的淡淡的香,滚烫的掌心触到凉柔而又滑腻的肌肤,竟让他喉头没来由地微微一紧。
眭雍哲猛然近乎粗鲁地拨开了她的手,抽身而退,勉强贴住了冰凉的墙面。
她对他掏心掏肺地全盘信任,可是他在做什么,乘人之危地心猿意马?对这么一个青涩懵懂的小丫头?
“呜……”闻静被他这么用力一甩,心中恐惧万分,以为连他也不管自己了,嘴一扁,又急得要哭。
眭雍哲一低头用力按住太阳穴,仿佛听见血液在血管中澎湃冲撞的声音,忽然觉得在自己二十九年的人生中,从未遇到过如此漫长烦躁的夏夜,身上似被点了一把火,一片一片铺天盖地地蔓延上来……
眭雍哲用尽全身力气才转过身,踉跄着冲进卫生间,就着冷水管狠狠连搓了几把脸,略微平静下来。
他是个成熟的男人,不是吃素的和尚,国外这些年,在这方面并不生涩,甚至算得上轻车熟路,可这样的小丫头……
眭雍哲挫败地咬紧牙关,蓦然闭上了眼睛。刚才他是怎么了?到底是什么让他昏了头?
闻静战战兢兢地抱着枕头,悬空了两条腿坐在床沿,见眭雍哲从卫生间里出来,偷偷望了他一眼,张口结舌地慌忙道歉着:“对不起,眭教授,我……但你别走,我……”
眭雍哲背着她连头也不抬,径直拉开了房门:“我在门口等你,换件衣服去大堂坐。”
等神智清醒过来,思前想后作了决定,再在她房里呆下去也不是办法,就算没事发生,也要叫人说闲话,自己是无所谓,可女孩子的名声一旦搞坏,再难澄清。
她不敢一人独处,只好找个公开地方呆着。
经过一夜的闹腾,天很快就蒙蒙亮,派出所的民警这时才折回来录口供,闻静坐在沙发上老老实实,一字一句作了答。
眭雍哲本想天一亮就退房走人,可照目前的情况看来,也走不了了。
民警录完口供就走了,闻静一直呆滞地睁大眼睛,在沙发上呆坐,只怕再碰上什么,也不敢回房间。那些电视剧中受了刺激发高烧,病恹恹的状态全然没有,精神亢奋得出奇,整夜整夜地不睡觉,与眭雍哲寸步不离坐在大堂上,只吃他泡给她的方便面,沉默着别人问什么只会点点头或摇摇头,就对眭雍哲一人话特别多,近乎神经质地唠叨。
她说的话都很奇怪,有时会问眭雍哲:“我这人是不是特别晦气?人人都没碰见,偏让我给碰见了。”
又忽然问他:“她们说上吊死的冤魂会自己跑回来,我第一个看见的,你说她会不会回来找我算账?”
简直叫他哭笑不得。
有一次,眭雍哲上厕所,出来就见闻静固执地守在门口,也不管进进出出男人们古怪的眼神,看到他才露出如释重负般的表情,搞得他头痛不已。
几天捱下来,两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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