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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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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揭起被来,却将煮的抹布一揩,都没了血迹,便入在棺材里,扛出去烧了,有甚麽鸟事!〃  
那妇人道:〃好却是好,只是奴手软了,临时安排不得尸首。〃王婆道:〃这个容易。你只敲壁子,我自过来相帮你。〃西门庆道:〃你们用心整理,明日五更来讨回报。〃  
西门庆说罢,自去了。王婆把这砒霜用手捻为细末,把与那妇人将去藏了。那妇人却踅将归来。到楼上看武大时,一丝没两气,看看待死,那妇人坐在床边假哭。武大道:〃你做甚麽来哭?〃那妇人拭着眼泪,说道:〃我的一时间不是了,吃那厮局骗了,谁想却踢了你这脚,我问得一处好药,我要去赎来医你,又怕你疑忌了,不敢去取。〃武大道:〃你救得我活,无事了,一笔都勾,并不记怀,武二家来亦不提起。快去赎药来救我则个!〃  
那妇人拿了些铜钱,迳来王婆家里坐地,却教王婆去赎了药来,把到楼上,教武大看了,说道:〃这帖心疼药,太医教你半夜里吃。吃了倒头把一两床被发些汗,明日便起得来。〃武大道:〃却是好也!生受大嫂,今夜醒睡些个,半夜里调来我吃。〃那妇人道:〃你自放心睡,我自服侍你。〃  
看看天色黑了,那妇人在房里点上碗灯;下面先烧了一大锅汤,拿了一片抹布煮在汤里。听那更鼓时,却好正打三更。那妇人先把毒药倾在盏子里,却舀一碗白汤,把到楼上,叫声〃大哥,药在那里?〃武大道:〃在我席子底下枕头边。你快调来与我吃。〃  
那妇人揭起席子,将那药抖在盏子里;把那药贴安了,将白汤冲在盏内;把头上银牌儿只一搅,调得匀了;左手扶起武大,右手把药便灌。武大呷了一口,说道:〃大嫂,这药好难吃!〃那妇人道:〃只要他医治得病,管甚麽难吃。〃武大再呷第二口时,被这婆娘就势只一灌,一盏药都灌下喉咙去了。那妇人便放倒武大,慌忙跳下床来。武大哎了一声,说道:〃大嫂,吃下这药去,肚里倒疼起来!苦呀!苦呀!倒当不得了!〃  
这妇人便去脚後扯过两床被来没头没脸只顾盖。武大叫道:〃我也气闷!〃那妇人道:〃太医分付,教我与你发些汗,便好得快。〃武大再要说时,这妇人怕他挣扎,便跳上床来骑在武大身上,把手紧紧地按住被角,那里肯放些松宽。那武大哎了两声,喘息了一回,肠胃迸断,呜呼哀哉,身体动不得了!  
那妇人揭起被来,见了武大咬牙切齿,七窍流血,怕将起来,只得跳下床来,敲那壁子。王婆听得,走过後门头咳嗽。那妇人便下楼来开了後门。王婆问道:〃了也未?〃那妇人道:〃了便了了,只是我手脚软了,安排不得!〃王婆道:〃有甚麽难处,我帮你便了。〃  
那婆子便把衣袖卷起,舀了一桶汤,把抹布撇在里面,掇上楼来;卷过了被,先把武大嘴边唇上都抹了,却把七窍淤血痕迹拭净,便把衣裳盖在尸上。两个从楼上一步一掇扛将下来就楼下寻扇旧门停了;与他梳了头,戴上巾帻,穿了衣裳,取双鞋袜与他穿了;将片白绢盖了脸,拣床乾净被盖在死尸身上,却上楼来收拾得乾净了。王婆自转将归去了。那婆娘便号号地假哭起养家人来。  
看官听说,原来但凡世上妇人哭有三样:有泪有声谓之哭,有泪无声谓之泣,无泪有声谓之号。  
当下那妇人乾号了一歇,却早五更。天色未晓,西门庆奔来讨信。王婆说了备细。西门庆取银子把与王婆,教买棺材津送,就叫那妇人商议。  
这婆娘过来和西门庆说道:〃我的武大今日已死,我只靠着你做主!〃西门庆道:〃这个何须得你说。〃王婆道:〃只有一件事最要紧。地方上团头何九叔,他是个精细的人,只怕他看出破绽不肯殓。〃西门庆道:〃这个不妨。我自分付他便了。他不肯违我的言语。〃王婆道:〃大官人便用去分付他,不可迟误。〃西门庆去了。  
到天大明,王婆买了棺材,又买些香烛纸钱之类,归来与那妇人做羹饭,点起一盏随身灯,邻舍坊厢都来吊问。那妇人虚掩着粉脸假哭。众街坊问道:〃大郎因甚病患便死了?〃那婆娘答道:〃因害心疼病症,一日日越重了,看看不能够好,不幸昨夜三更死了!〃又哽哽咽咽假哭起来。  
众邻舍明知道此人死得不明,不敢死问他,只自人情劝道:〃死是死了,活的自要过,娘子省烦恼。〃那妇人只得假意儿谢了。众人各自散了。  
王婆取了棺材,去请团头何九叔。但是入殓的都买了,并家里一应物件也都买了,就叫两个和尚晚些伴灵。多样时,何九叔先拨几个火家来整顿。  
且说何九叔到巳牌时分慢慢地走出来,到紫石街巷口,迎见西门庆叫道:〃九叔,何往?〃何九叔答道:〃小人只去前面殓这卖炊饼武大郎尸首。〃西门庆道:〃借一步说话则个。〃  
何九叔跟着西门庆,来到转角一个小酒店里,坐下在阁儿内。西门庆道:〃何九叔,请上坐。〃何九叔道:〃小人是何等之人,对官人一处坐地。〃西门庆道:〃九叔何故见外?且请坐。〃  
二人坐定,叫取瓶好酒来。小二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按酒之类,即便筛酒。何九叔心中疑忌,想道:〃这人从来不曾和我吃酒,今日这杯酒必有跷蹊。……〃  
两个吃了半个时辰,只见西门庆去袖子里摸出一锭十两银子放在桌上,说道:〃九叔,休嫌轻微,明日别有酬谢。〃何九叔叉手道:〃小人无半点效力之处,如何敢受大官人见赐银两?大官人便有使令小人处,也不敢受。〃西门庆道:〃九叔休要见外,请收过了却说。〃何九叔道:〃大官人但说不妨,小人依听。〃西门庆道:〃别无甚事,少刻他家也有些辛苦钱。只是如今殓武大的尸首,凡百事周全,一床锦被遮盖则个,别无多言。〃何九叔道:〃是这些小事?有甚利害,如何敢受银两。〃西门庆道:〃九叔不收时便是推却。〃那何九叔自来惧怕西门庆是个刁徒,把持官府的人,只得收了。  
两个又吃了几杯,西门庆叫酒保来记了帐,明日铺里支钱。两个下楼,一同出了店门。西门庆道:〃九叔记心,不可泄漏,改日别有报效。〃分付罢,一直去了。  
何九叔心中疑忌,肚里寻思道:〃这件事却又作怪!我自去殓武大郎尸首,他却怎地与我许多银子?……这件事必定有跷蹊!……〃来到武大门前,只见那几个火家在门首伺候。何九叔问道:〃这武大是甚病死了?〃火家答道:〃他家说害心疼病死了。〃  
何九叔揭起帘子入来。王婆接着道:〃久等何叔多时了。〃何九叔应道:〃便是有些小事绊住了脚,来迟了一步。〃只见武大老婆穿着些素淡衣裳从里面假哭出来。何九叔道:〃娘子省烦恼。可伤大郎归天去了!〃那妇人虚掩着泪眼道:〃说不可尽!不想拙夫心疼症候,几日儿便休了!撇得奴好苦!〃  
何九叔上上下下看了那婆娘的模样,口里自暗暗地道:〃我从来只听的说武大娘子,不曾认得他,原来武大却讨着这个老婆。西门庆这十两银子有些来历。〃  
何九叔看着武大尸首,揭起千秋幡,扯开白绢,用五轮八宝犯着两点神水眼,定睛看时,何九叔大叫一声,望後便倒,口里喷出血来,但见指甲青,唇口紫,面皮黄,眼无光。正是身如五鼓衔山月,命似三更油尽灯。毕竟何九叔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偷骨殖何九送丧 供人头武二设祭
 
   话说当时何九叔跌倒在地下,众火家扶住。王婆便道:〃这是中了恶,快将水来!〃喷了两口,何九叔渐渐地动转,有些苏醒。王婆道:〃且扶九叔回家去却理会。〃 
两个火家又寻扇旧门,一迳抬何九叔到家里,大小接着,就在床上睡了。老婆哭道:〃笑欣欣出去,却怎地这般归来,闲常曾不知中恶!〃坐在床边啼哭。何九叔觑得火家都不在面前,踢那老婆道:〃你不要烦恼,我自没事。却才去武大家入殓,到得他巷口,迎见县前开药铺的西门庆请我去吃了一席酒,把十两银子与我,说道:'所殓的尸首,凡事遮盖则个。'我到武大家,见他的老婆是个不良的人,我心里有八九分疑忌;到那里揭起千秋幡看时,见武大面皮紫黑,七窍内津津出血,唇口上微露齿痕,定是中毒身死。我本待声张起来,却怕他没人作主,恶了西门庆,却不是去撩蜂剔蝎?待要胡卢提入了棺殓了,武大有个兄弟,便是前日景阳冈上打虎的武都头,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男子,倘或早晚归来,此事必然要发。〃  
老婆便道:〃我也听得前日有人说道:'後巷住的乔老儿子郓哥去紫石街帮武大捉奸,闹了茶坊。'正是这件事了。你却慢慢的访问他。如今这事有甚难处。只使火家自去殓了,就问他几时出丧。若是停丧在家,待武二归来出殡,这个便没甚麽皂丝麻线。若他便出去埋葬了也不妨。若是他便要出去烧化时,必有跷蹊。你到临时,只做去送丧,张人错眼,拿了两块骨头,和这十两银子收着,便是个老大证见。他若回来不问时,便罢。却不留了西门庆面皮,做一碗饭却不好?〃  
何九叔道:〃家有贤妻,见得极明!〃随即叫火家分付:〃我中了恶,去不得;你们便自去殓了。就问他几时出丧,快来回报。得的钱帛,你们分了,都要停当。若与我钱帛,不可要。〃  
火家听了,自来武大家入殓。停丧安灵已罢,回报何九叔道:〃他家大娘子说道:'只三日便出殡,去城外烧化。'〃火家各自分钱散了。何九叔对老婆道:〃你说这话正是了;我至期只去偷骨殖便了。〃  
且说王婆一力撺掇那婆娘当夜伴灵。第二日,请四僧念些经文。第三日早,众火家自来扛抬棺材,也有几家邻舍街坊相送。那妇人带上孝,一路上假哭养家人。来到城外化人场上,便叫举火烧化。只见何九叔手里提着一陌纸钱来到场里。王婆和那妇人接见,道:〃九叔,且喜得贵体没事了。〃何九叔道:〃小人前日买了大郎一扇笼子母炊饼,不曾还得钱,特地把这陌纸来烧与大郎。〃王婆道:〃九叔如此志诚!〃  
何九叔把纸钱烧了,就撺掇烧化棺材。王婆和那妇人谢道:〃难得何九叔撺掇,回家一发相谢。〃何九叔道:〃小人到处只是出热。娘子和乾娘自稳便,斋堂里去相待众邻舍街坊。小人自替你照顾。〃使转了这妇人和那婆子,把火夹去,拣两块骨头拿去撒骨池内只一浸,看那骨头酥黑。何九叔收藏了,也来斋堂里和哄了一回。棺木过了,杀火收拾骨殖撒在池子里。众邻舍各自分散。  
那何九叔将骨头归到家中,把幅纸都写了年月日期,送丧的人名字,和这银子一处包了,做一个布袋儿盛着,放在房里。  
再说那妇人归到家中,去槅子前面设个灵牌,上写〃亡夫武大郎之位〃;灵床子前点一盏玻璃灯,里面贴些经幡钱垛金银锭、采绘之属;每日却自和西门庆在楼上任意取乐,却不比先前在王婆房里只是偷鸡盗狗之欢,如今家中又没人碍眼,任意停眠整宿。这条街上远近人家无有一人不知此事;却都惧怕西门庆那厮是个刁徒泼皮,谁肯来多管。  
尝言道:〃乐极生悲,否极泰来。〃光阴迅速,前後又早四十余日。却说武松自从领了知县言语监送车仗到东京亲戚处投下了来书,交割了箱笼,街上闲了几日,讨了回书,领一行人取路回阳谷县来。前後往回恰好过了两个月。去时残冬天气,回来三月初头。於路上只觉神思不安,身心恍惚,赶回要见哥哥,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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