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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芳一秋-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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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从义还跟许兰秋讲述了他所听来的,关于许家收养许兰秋这个大难不死孤儿的经过。
但是很久以后,许兰秋从文老爷子口中零零碎碎的叙述得知,似乎不尽如此。他说当初文汪两家确实有对不住许家的地方,而许家跟三家的纠葛似乎也并不如文从义所说仅仅是收养了许兰秋。而当年的真实情形究竟如何,个中情由只怕连文老爷子也不能知道得十分清楚,何况还是文从义许兰秋了。毕竟事情已经过去近八十年,真正是扯不清,理不顺,纷纷绕绕,错综复杂。正如老二说的:“这些个事情弄不明白就不要弄了,真揪及起来,保不准咱们祖上都是仇家恩人的还不一定呢,难不成咱也要去报恩报仇的,是不是?没这个必要。”这大概是许兰秋认识文从孝以来,他所说的最最有道理的话了。这些都是后话。
许兰秋听了文从义的一番讲述,猛然发现自己被他带的已离题万里,她原本并不是要来追问当年仇怨的。
“大哥,你知道当年汪家不止我一个人存活的。”对于所谓的汪家,许兰秋除了唏嘘,骨子里并不能因为汪家遭到灭门,自己是汪家的遗孤便有多么难以释怀。
文从义:“还有谁?”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许兰秋:“还有我哥哥,他比我大四岁,当时不在家中。”
文从义点了点头,不知道许兰秋究竟要跟自己说什么,只听许兰秋又道:“他被远方廖姓的亲戚收养,后来改名叫廖语声。”文从义一直看着许兰秋,等着她说出谜底,许兰秋:“我这个哥哥现在来到了上海,也是做船运方面的生意,他想过几天来拜访你。”文从义听完许兰秋的话,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已经知道四季餐馆里的那个男人是谁了,他找自己想来不是什么简单的生意。
文从义只是很平静点头:“大舅子拜会妹夫,天经地义,随时欢迎之至。”
文从义是第一次如此开诚布公的明证二人的关系,许兰秋听来有些不一样的感觉,脸也红了一下:“那我过两天就约哥哥来了。”文从义听许兰秋居然还有请示的口吻,笑道:“这里也是你的家,你想约谁约到什么时候,都是你的自由。提前跟我说一声就是了。”许兰秋听着文从义三番两次对自己的肯定和认可,不知为何,心中除却感动还有一丝歉疚掺杂其中。
“大哥,谢谢你。”或许是想弥补心中的对于将文从义撇到一边的愧疚,许兰秋主动拥抱了文从义,但也只是浅浅往怀里靠了靠,不等文从义有任何反应,她便急急的起了身,上了楼。她终究不能在廖语声出现的当日还能想着其他人,即便是知道他已是自己的哥哥,这一无可更改的事实。更不能在心中想着廖语声的同时还跟文从义温存。
许兰秋需要给自己时间,无论如何,廖语声终究是跟自己同处一个城市了,即便是哥哥也好。上海对于自己也多了几分可以依恋的理由。

(七)物是人非

许兰秋一得到文从义的同意,第二天便到了四季餐馆找到廖语声。廖语声又是在约定好的时间提前赶到。
许兰秋向廖语声讲述了这几年的一些细节,廖语声也说了大概情形。许兰秋问起廖语声可知道小五的下落,不想廖语声居然说他也不是很清楚。二人相谈正欢之际,没有注意到窗外正有一架神秘的相机对着二人咔咔拍了数张照片。
许兰秋叹道:“我以为小五和你在一起。”
廖语声看着许兰秋,眼睛里有些犹豫的神色,最后缓缓道:“我不知道她在哪儿。”
许兰秋有些怅然,她忽然觉得连小五的消息都失去了真是悲哀:“看来我们几个兄妹都断了联系,杳无音讯。”
廖语声看着许兰秋:“怎么,敬楠和敬业也都没有消息吗?”
许兰秋摇了摇头:“二姐只在武汉沦陷之前匆匆见过一面,大哥的消息也是那时候才知道的。”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疑惑道:“你怎么不问三姐的消息呢?”在许兰秋的记忆里廖语声同三姐的接触比大哥和二姐要多得多。
廖语声的眼色里有极其微弱的恍然,但很快消散:“哦,对呀,敬春也不知道在哪吗?”
许兰秋又缓缓摇了摇头:“还是四年前在广州的时候,她就已经离开了,再没有消息。”
廖语声:“她没说她要去哪?”
许兰秋的思绪飘回四年多前的广州,许敬春走之前说的一句话:“我走了,去寻求我的理想。兰秋,但愿你也早日找到自己的追求,不再这般懵懵懂懂而活……”许兰秋看着三姐坚定的笑容,心生向往:“姐姐要去哪?”许敬春回头仰望着天空,缓缓闭上双眼憧憬道:“哪里能承载自己的理想就去哪里。”许兰秋看着许敬春的神情,似乎能随着风飞到白云蓝天之端。
两姐妹桥上的这段对话竟成了最后的话别。
廖语声缓缓点着头,喃喃道:“去追寻自己的理想……”
许兰秋点了点头,最后又摇了摇头:“只是我并不知道姐姐的理想究竟是什么。”
廖语声:“你为什么不问问呢?”
许兰秋:“我问过,但是姐姐却说她自己也还没能十分明白,所以需要寻找,等找到了才能告诉我。”
廖语声:“是吗?她自己还没明白!还是自己原本也没什么坚定的理想。”
许兰秋忽然听出廖语声的话语里有不满的意味,虽然极其微弱,许兰秋还是很敏感的捕捉到。这样的口吻若是出自文从义之口,再正常不过,但是一贯如微风细雨的廖语声,何时也会带着这样的意味说话。
许兰秋看着廖语声的眼睛,那里面也有一丝不屑闪过,但很快又被一贯的清明眼神所取代。许兰秋心中一怔,廖语声何时也有如文从义般难以捉摸的神色,何时也变得这般心计深沉!
廖语声感觉到许兰秋恍惑的神色,并不作避讳,只是恢复到常有的坦然笑容:“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许兰秋这才醒悟道:“怎么听哥哥的话,好像知道三姐的什么事情似的。”
廖语声很坚定的摇头,很肯定的答道:“我不知道。只是想到在这个乱世,要想寻到自己的理想已是不易,更别说能一直坚守。”
许兰秋问道:“那哥哥呢?又找到自己的理想吗?”
廖语声定定看着许兰秋:“我现在的理想,就是做好自己的本分,安身立命。”
许兰秋明显有些不信:“这便是你的理想!”
廖语声无奈一笑:“所以我才说,找到理想很难,坚守更是不易。”
许兰秋还是不太相信廖语声所说,在她的记忆里,廖语声和大哥敬业,姐夫尹志民一样,都是有着自己理想和信仰的热血男儿。做好自己本分,安身立命?这倒像是文从义一贯的处事原则,而绝对不能是廖语声。
她忽然发现廖语声什么地方确实与以往大为不同了。虽然依旧的面容清爽,依旧的笑容坦然,依旧的阳光温暖。但是明显不在如从前那般,毫无芥蒂,毫无思索就知道句句真言。如今却是未必,处处透着如尹志民一样的讳莫如深,如文从义一样的难以掌控。
世事无常,一切都在变,就如自己一般。回头想想,如今的自己可还是当年在广州家中小院,自怨自艾的少女。廖语声不是也说自己长大了许多,也有几分成熟了,说话也更有底气,有见解,有主见了。
只是有些人不知是一尘不变,还是自己难以发现。和文从义相处了近三年多,为何就没发现他有什么改变呢。
文从义就要出门之际,见许兰秋一直看着自己,疑惑满面的样子,问道:“你想说什么。”
许兰秋其实正在走神,并没有真的在注视文从义,听文从义这样一问,就势道:“我哥哥明天下午来看你。”
文从义点头:“好。”临走前忽然又转身问了句:“兰儿,你知道你哥哥是做什么的吗?”
许兰秋脱口而出:“不是说了吗,就是船业方面的,和姐夫大体差不多,只是他是中资公司,姐夫是在美资企业。”
文从义闻言点了点头,许兰秋以为文从义还会说点什么,因为文从义的神情并不是问许兰秋的意思,倒是想告诉点什么给许兰秋,但文从义就这样走了。
看着文从义的背影,许兰秋忽然想到了这样一个问题:他们两个人见面不知会是怎样一种情景?因为她越想越觉得,今日的廖语声和文从义有太多相似的地方,只是两人明明又是截然不同的。
许兰秋有些期待,期待廖语声来看看自己生活的地方,进而走进自己的生活,哪怕是以亲哥哥的身份。只要廖语声能在自己的生活中时时出现,她便觉得温暖踏实,也能感觉到在这硝烟弥漫的乱世,终有那么些美好来。
不想就在当天,一个不速之客,竟在廖语声来到之前,捷足先登。

(八)意外访客

“少奶奶,门外有人说是找你的。”
许兰秋正慵懒的半躺在沙发中眯着眼看《啼笑姻缘》,听了赵妈的传话,猜想定是廖语声提前来了:“是不是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你以前没见过的。”说着便放下书起身。
赵妈不太肯定:“个子是很高,不过好像以前见过的,只是说不上名姓。”
“你见过?”许兰秋想大概是赵妈记错了,步出大厅,远远的看到院外悄然而立的人,虽然也是一样的笔直高大,但那背影没有廖语声的灵动,比廖语声也要瘦削一些,显然并不是廖语声。
果然,那背影一转身,扑面而来的是一张陌生英挺的面孔,双眉下方的阴影交汇的中点,一路而下的挺立鼻梁,将整个圆润的面庞顿时提炼得格外醒目。一双眼睛更似渡了黑漆一般明亮,远看竟有几分廖语声般的清明,近看却是文从义般的深邃,再一细看还有几分尹志民般的老练。或者二十来岁,或者三十出头,似曾相识,但肯定从未见过。
不及许兰秋开口,那人便很是礼貌的脱帽,欠身鞠了个躬:“许兰秋夫人,你好。”
许兰秋有些讶异:“你是?”努力搜索脑海中的记忆,却是毫无所获。
男人道:“我是文君的朋友。”
“你是小林先生。”一旁的赵妈似乎突然记起。
男人点了点头,许兰秋见是相识的人,便让赵妈请了进来,一面往客厅中引,一面道:“文先生可能还要过一会才能回来,林先生先到客厅等一等。”
赵妈不一会就奉上了茶点,许兰秋是第一次正式代文从义招呼客人,一时不知从哪入手,正想着,男人却先开了口:“听说许夫人还在念着书?”
许兰秋点了点头:“就快念完了。”许兰秋觉得他似乎该称呼自己别的点什么,但只觉稍有不妥,并不介意。
“不知是修的哪门专业?”
许兰秋:“原先是教育,但是我更喜欢文学,所以改修文学。”
“许夫人身上果然有很浓郁的书卷气,而且是典型的东方静谧之美,静谧中又带有几分淡雅灵动。”
许兰秋听他如此称赞自己。很是不好意思,但心中也是欢喜:“先生太过溢美之词了,兰秋不敢当这样的称赞。”
林先生确是很肯定的点了点头道:“夫人的笑容更是比秋风还要宜人,声音比兰花还要幽芳。”
许兰秋觉得他缪赞的实在有些过火,但看他的神色言词,又无半点不敬之态,也不好愠怒,只好借着赵妈再次上来糕点之际,转移话题:“先生请用。”
林先生端起赵妈倒好的一杯茶,轻轻嗅了嗅,抿了一口,道:“我父亲对茶道很有研究,他说品茶要品四点:和,静,清,寂;而最高境界则是用心来品其味。”说到这里,缓缓闭上双眼,低了头,似乎正在静心感受。许兰秋觉得这位林先生太多讲究,比大伯还要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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