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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妻-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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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津挑唇一笑,眉际的轻佻犹挂不去,“打扰为弟的兴致倒不打紧,只怕太子大哥怪为弟竟敢肖想太子府的人呢。”
太子傅涵年近三十,身量中等,貌相亲蔼,与当今天子的凌厉精锐大不相同。元昱皇朝并不遵遁立长为嫡的旧例,而使天子早早立下储君的一大因素,正是因了太子的这份不同。在过去两代及现任强势君王的执导之下,当下朝风偏于锐利,隐流暗伏,危机潜在。天子有意借太子这份和蔼气度,中和各派尖锐争端。至于最后是否如愿,端看太子能否不负所望,攀上伸向皇椅的最顶一阶了。
“五弟莫玩笑,为兄有事找谌霁商量,等忙完了这截,再来陪你如何?”
“太子要人,要得还是自己的人,为弟敢不从么?那么,为弟告退了。”
目送五、六二皇子身影行远,太子方目注谌霁,不掩关怀:“他们没有为难你罢?”
谌霁淡道:“太子言重了,为人臣者,谈不到为不为难。”
“唉,谌霁,你总是如此淡然。”傅涵拍其肩,“五弟委实闹得过份了些,本王深知,你所以如此,是怕本王难做。”
谌霁未语,下垂的睫眸内,一片淡芒。
“今日父皇给本王布置了江南水灾的功课,你来助我,今日怕又是一夜耗在宫内了。”
“是。”
太子掀足就步,谌霁错后半身随行,仙姿玉貌召来一路宫女窃语痴望。而谌小侯爷俱是目不斜视,冷颜不动。有睹此况,傅涵笑诘:“阿霁,这样的你,实在难以想象你在宫外会有怎样的胡为。”
“宫内又岂是谌霁能胡为的地方呢?”
“有理。”傅涵颔首,“可是,你并不好色,亦不爱财,又何必做那那些事来污自己的名声呢?若说是掩人耳目,也大可不必罢?”
“为臣是什么样的人,为臣都说不清楚,或许,是太子高看了为臣。”
“本王看人的眼光还不至失准至此。且有一点,本王可以万分肯定,你面上淡漠,实在骨子里是个重情之人,尤其家人,在你心里占着极重的份量。说到这里,唉~~”行走间,傅涵忽叹,“若是本王在父皇面前再坚持一些,说不得能使令姊不必再入王府……”
“太子殿下,宫内奇禽良多,更多学舌鹦鹉,还请慎言。”
傅涵恍似初觉,警望四周一眼,“阿霁,你总能适时提醒本王,有你在,本王无忧。”
谌霁又是不语。但是,警音在心际鸣起。重视家人,太子如此看他么?这似乎,并不是一桩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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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铮铮之音,傅洌既惊又喜,步子登时既轻且快。不一时,园内水边,八角小亭内,白衣佳人斜抱琵琶,似梦中景象,扑面而来。那样的美景,使他屏了息,驻了足。
“阿墨~~”待一曲停后,他才发出浅唤。
谌墨掷了琵琶,笑语嫣然:“姐夫夫君好。”
他缓缓走近,直到佳人近前,俯视那丽颜,唇角噙笑:“今日的胃口还好么?”
“很好,你派人送来的贡果,果然开胃。”
“若是喜欢什么东西,只管告诉我,我都会弄来给你。”这样的宠一个人,尚是首次。宠这样的一个人儿,却是得心应手,像是早已做过了千万遍。
谌墨大眸儿溜转,“任何东西吗?”
“但凡我能做到的。”
“因为负疚吗?”
唇际笑纹微窒:“……你硬要这样说,也可。”
“你对姐姐,也是这样的罢?因你不能爱她,所以宠她。但你的宠,召她爱上了你。”
“……是么?”
“姐姐生在深闺,你怕是她见过的第一个外姓男子,且还是她的丈夫。有你这样一个温润如玉又宠她如斯且理所当然能爱能亲的男子,要她不爱,怎可能?但你能给她的,却是除了爱情以外的东西。姐夫夫君,你的温柔,你的宠,是世上最利的剑。”
“……阿墨,在成婚首日,我和你的姐姐,已有了共识。”
“如你对我说过的么?以兄妹相处?”谌墨眉眼一寒,“你是在告诉我姐姐此后的动情动爱,是咎由自取,或者是自取其辱么?”
傅洌满腔柔软情怀遭此冷待,也有了恼意,“你这样说,是怨本王对令姊太好?我该冷漠以待,还是不闻不问?”
“你若冷漠以待,她或许不致动心。你若不问不闻,她或许不致招死。你没有不问不闻,却任她自生自灭,你对她的‘太好’,仅是金堆玉砌。她在你王府,为你王妃,你的‘宠’,你的‘太好’,可将‘保护她’囊括其内?”
她眉冷目冷声冷语冷,字字如寒镞,尽数钉在了傅洌心版之上。他,怒了,冷冷道:“阿墨,你的提醒,本王记住了,本王会谨言慎行,莫对你‘宠’,莫对你‘太好’!”
王爷的拂袖而去,亭内两个丫鬟均吓得变了脸色。“王妃,奴婢还从来没有见着王爷发过恁大的火……”
“这下见着了不是?”瞬前尚一片寒冷的冰颜,陡然眉眼生春,粲然转暖,“昭夕,将西域蜜桔,再拿来几个给本王妃享用。”
姐夫夫君,这样,就怒了么?可是,你我的战争,才刚刚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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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王爷……”向来好性的主子起怒,一干婢仆尽是退避三舍,唯有管家顾全亦步亦趋,不离左右。
“何事?”傅洌戛然止步,致使一步之差的管家险把鼻端触上主子脊骨。
“那个……奴才是来说,王妃她准备在后园,开建一个莲池……”
傅洌细长凤目内,怒焰灼灼,几乎将自己的这位管家面上烧个透洞:“这样的小事,也需要本王指点你么?何时,本王的管家这般不济事了?”
天啊天,王爷是真的怒了,不然哪会一气说出恁多话来?“可是,王爷,您素不喜欢在府内大兴土木……”
“府内的事,本王何时过问过了?”
“可是,可是……”
“你若再‘可是’下去,本王会怀疑自己用人的眼光。”
“奴才知道了,奴才明白了,府内大小事,尽交由王妃做主就是……”
“下去!”
可是,就算把姨小姐最爱的“澄湖”给占用了,也没有问题么?这未能出口的话,嚼烂在了顾全管家肚子里,成了一道悬疑。


第十一章 故人来
真正的宫廷宴筵,原来是如此盛大隆重的,相比之下,此前的那场,的确是“家宴”了。
昌乐殿上,先是百官鱼贯进场,赏过一曲歌舞后,皇上、皇后率太子、太子妃驾临,精馔佳酿络绎呈上,丝竹低低伴鸣中,天熙帝龙口启开,言明此次席筵主旨。声落,管乐大起,似乎有人踏着乐声进殿拜谒,且百官贺声此起彼伏,宴会伊始。
此中的谌墨,不管是仰目佯装专注,或是垂眸浑作淑良,都是百无聊赖。人声乐声入不得耳来,人影杯影进不得目来,充耳未闻,视而不见。纵连坐她身旁的傅洌何时抽身离去,亦浑然未觉。
“墨儿,墨儿!”蕴着怒意的低嗓连连响在耳根,不知是第几声时,谌墨一对秋水明眸才聚拢回来,睇清了近在咫尺的脸颜。
“爹?”
“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如此打混!”云伯侯闷声,“王爷呢?”
王爷呢?是咧,王爷呢?谌墨四处环顾一遭后,“女儿不知。”
“你——”谌始训豹眼狠瞪,“你是怎样为人妻的?”
谌墨懒道:“姐姐善为人妻,不还是丢了性命?”
“你——”
“父亲大人,振兴父纲,此时此时似乎并不适宜。”
谌始训粗粗吸了口气,记起此来初衷:“……你还好么?”
“还好。”
“王府不比别处,好自为之。”
“父亲大人教训得是。”
“你呀,唉,算了,你二娘就在那边,若是闷了,找她说说话。为父走了。”云伯侯持杯,走向一干同僚。
这老爹?怎么会以为她会闷到找“二娘”闲话的地步?何况,为父者才一离开,旁畔的空缺随即有人递补。“孝亲王弟妹。”
“太子妃好。”谌墨笑绽。
四大家族中云叔侯武谦予之独生爱女武业,是为太子正妃。“首次参加这样的宴会,很闷罢?”
谌墨妙目顽皮眨眨,耶揄道:“太子妃如此说,想必我们心有戚戚焉咯?”
武业螓首略低,悄声道:“应该说,我们是英雄所见略同。”
两人低低笑开。
谌墨勾起银质雕龙的酒觚,“为你我如此的英雄所见,饮了这杯。”
武业也举杯,“弟妹要鉴谅,我只能沾沾唇,太医说,我此时的身子,忌饮酒。”言间,纤指抚上了小腹,粉面含羞。
“太子妃有妊了?”
“嗯,已经两个月了。”武业面上娇羞陡教忧愁替去,“但这个孩子,能否平安临世,端看上苍的慈悲了。”
皇家龙种,有人百般珍惜,自有人百般惦记,一个长成的生命尚且能在须臾间魂飞魄散,况尚是母腹中的一个胎盘?见美人愁云袭来,谌墨不免心生怜惜:“太子妃有妊的事,有几个人知道?”
“昨日,御医已然确诊了,该知道的都已知道了罢?”
“皇后曾亲育过三个儿女,又是太子的亲母,对如何保胎养身想必颇有心得,太子妃何不求教?”
武业美眸一亮:“你是说……”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我明白了。”武业愁容顿去,笑道,“弟妹,我就知道,你会助我的。”心事去了,开始有了闲谈的心思,遂问道,“你见过云阳公主了么?她虽不及你,可也是咱们元昱皇朝的上等美人呢。”
云阳公主?何许人也?“……是啊,上等美人。”
“云阳公主是已故慈定皇后所生,慈定皇后的陵墓建在常州,她在常州为母守陵,于半年前满了三载,也就嫁了人,这会进京该是不会走了。公主和她的新婚驸马站在一起,说得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不是?”
新婚驸马?又是何许人也?“……是啊,天造地设。”
“这位项驸马的父亲是威赫大将军项荣,当年曾从虎爪下救过先皇一命,先皇那时,便许了项家一个公主。可以说这桩婚事,是自幼订下的。”
项、项、项荣?她听到了什么?“……驸马是项家的?”
“原来弟妹不知道么?这位项漠驸马……”
项、项、项漠?谌墨倏抬眸,重重觥影人声,叠叠百官环围中,一道高拔形影赫然入目……真的是他?云阳公主的新婚驸马?天昱皇族新诞的娇客?
耳畔,太子妃犹在侃侃而谈:“这回的宴会,是为了贺云阳公主回京及新婚筹办的,说起来,她是慈定皇后唯一的骨肉,皇上对慈定皇后向来敬爱,对公主就难免爱屋及乌……”
哈,原来,这堂盛宴,“他”尚占得恁大的份量?谌墨弯唇而笑。
恰在此时,那高拔形影似有所觉,越过重重人影,目光投来,望见那风华昭昭的宫装美人时,隽深眸心满填错愕,心海骤起狂飙。
谌墨笑意未除,遥摇举杯相示,饮尽半盅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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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驸马?”云阳公主的柔声连唤,唤回了夫婿走失的心神。
项漠敛息,对妻子回之宽慰一笑,“公主,有事?”
“是太累了么?这宫廷的席宴由来最能折腾人,要不要云阳向父皇请命,我们先行回府?”
项漠竭力使视线不再向那处投去,瞥过四遭后,轻道:“皇上此宴专为你设下的,你是众目所向,早退恐是不妥。”
云阳公主温婉一笑,“驸马觉得不妥,便是不妥。皇姐在那厢,我去打个问候,可以么?”
“公主请便。”目送娇妻娉娉去后,他目光兜转,那地,艳影已不见。难怪近来未听她在江湖逞怪作乱的消息,原来,是回了侯府。她是侯爷之女,在皇家筵席上出现并不突兀,只是,以她的性子,怎受得了斯类拘禁的框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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