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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曹雪芹-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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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他走着走着忽然想起来,在小说中要安排的一段情节,又怕忘了。马上从腰间解下褡包,从中取出绣春为他改制的毛笔和十几张白纸,找了块大石头当桌子,把纸铺在上面,书写他小说中要安排的情节。 
  他经常这样,无论走到什么地方,灵感所至,想到什么拔笔就写,香山樱桃沟是他常去的地方,他在山上写过、溪边写过、元宝石边写过、卧佛寺中写过。但是,每用一次绣春为她改制的毛笔,对绣春的怀念之情,就涌上心头一次,有的时候,手里拿着笔,眼里看着笔,滴滴热泪竟自沿腮而下。 
  他为了写书,经常吃不上饭,把米饭闷糊了,加水改成粥,不说十有八九,也是十有六七。有一回煮了一锅面条,不单面汤沸出锅外,把一炉子的火也熄灭了。 
  雪芹愁眉苦脸:“唉——这顿饭又吹了。喝酒去吧。” 
  香山脚下,黄叶村村口有一座关帝庙,由于年久失修,神像倒塌,殿堂破败,逐渐变为一家酒馆,酒馆门前一棵老槐树,枝叶茂密,浓荫匝地,远望香山一片葱茏之中,夹杂着团团红枫。静宜园、十方普觉寺金顶碧瓦,隐约可见。 
  雪芹跟鄂拜在酒馆里喝酒聊天。 
  鄂拜说:“雪芹兄,野史小说我也瞧过几本,人家都有回目,前后连接。您的小说怎么有时候有目录,有的时候没有目录,而且是一段一段的,谁也不挨着谁呢?” 
  ““哈……我写书必须有感而发,所以互不连接,回目,想到好的回目自然写上,没想出来就先空着。等全书写完,我再分出章回,纂成目录,方是全璧。” 
  “原来如此。怪不得把贾雨村写得那么令人发指,我们那位佐领就很像他。好,好。想来这种写法必定是笔笔精彩,字字珠玑。” 
  “不敢当,不敢当。掌柜的再给我们来一斤状元红。” 
  掌柜的满脸堆笑:“曹先生,您的酒账可是满了一两银子了。再赊……” 
  “哎,记到我的账上。”鄂拜说。   
  第十章 不如著书黄叶村(7)   
  “是喽。”酒店掌柜的去打酒。 
  鄂拜小声地跟雪芹说:“奸商奸商,无商不奸。” 
  “也别怪他,他是怕到月头关了钱粮不够还酒账的,故而还给我留下五钱银子的菜钱。” 
  “哈哈,雪芹兄真是宰相腹内能撑船啊!”鄂拜喝了一口酒,突然一拍桌子:“嘿!对了,雪芹兄,你不是颇善丹青水墨嘛,这个酒馆掌柜的还有办法卖画,你画一幅,让他开开眼。” 
  “不行,不行,我那两下子……” 
  “您就甭客气了。掌柜的,你这儿不是备有文房四宝吗?” 
  “有啊。” 
  “拿出来,曹二爷要做画。” 
  “好嘞。” 
  “不行,不行……” 
  “您就请吧。”鄂拜把雪芹愣拉到另一张备好纸笔的桌边。 
  “可画什么呢?”雪芹拿起笔来饱蘸浓墨,略一思索便欣然挥毫,一幅墨竹立刻跃然纸上。笔风苍劲挺拔伟岸。 
  “好!太好了!”鄂拜的惊讶显得出乎意料。 
  “行嘞!曹二爷您接茬喝,这张墨竹少说也能卖二两银子。可惜的是没有印章。” 
  “谁说没有,你有印泥吗?” 
  “有啊。”酒店掌柜的取出印泥。放在桌上。 
  “给我一块豆腐干,再弄根树枝来。” 
  掌柜去拿豆腐干,鄂拜也弄来了树枝,都交给了雪芹,只见雪芹以树枝当刀,在豆腐干上三划五划,一枚图章立时刻完。蘸了印泥,印在画上竟是“燕市酒徒”四个篆体汉印。 
  “嘿,这跟变戏法儿似的。敢明儿我买块石头,烦您也给我刻个闲章。” 
  “什么闲章?” 
  “健锐营酒鬼。” 
  三人大笑:“哈哈,哈哈……” 
  天高云淡秋风送爽。今日时逢九九重阳。所以李鼎伯侄来会雪芹。嫣梅推门进来:“表哥,我大爷来了。” 
  雪芹在睡梦中被惊醒,急忙下地请安:“表大爷,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李鼎笑了:“你可真是写书都忘了日子啦,今天是重阳节,我们是来登高的。” 
  “没错儿,我们也是来登高的。”门外的人边说边走进门来。 
  “哎哟!原来是敦氏昆仲跟文四爷。稀客,稀客。后边还有谁呀?” 
  敦诚说:“两个家人,拿了些酒食。” 
  “鸡、鸭、鱼、肉。”文善有意打趣。 
  然后与李氏伯侄彼此见礼、请安。 
  “诸位,既然是来登高,咱们何妨真的登一登高处呢?” 
  “上哪儿?” 
  “毓皇顶。” 
  敦敏问:“表大爷能行吗?” 
  “毓皇顶看墨云,我一定去。” 
  敦诚说:“我搀着您,再不行我背着您。” 
  “哈哈……不用,不用。” 
  “咱们是说走就走。”文善抓起自己带来的三弦。 
  雪芹奇怪:“你带弦子来干什么?” 
  “嘿,你等着吧,好戏在后头。” 
  雪芹及敦氏昆仲等一行八人攀登在香山的小路上。 
  嫣梅和敦诚轮流搀扶着李鼎往山上爬,他们大家走走歇歇,歇歇走走。 
  好不容易登上了毓皇顶,不料墨云早已等在庙外。 
  雪芹非常奇怪:“惠明法师,你真的得道成仙了,怎么就知道我们会来?” 
  墨云嫣然一笑:“天机岂能泄露。” 
  大家面面相觑!莫明其妙。 
  “怪哉,怪哉,未卜先知,倘若真能如此,我也出家吧,幸好我还是孤身一人,赤条条往来无牵挂。”文善自言自语开着玩笑说。 
  墨云拉过来嫣梅与其耳语,嫣梅立刻笑弯了腰。 
  “咦?表妹……” 
  嫣梅止住笑声,用手指着大家:“袞袞诸公,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竟然被一语所迷。令人可发一笑。” 
  “我真胡涂了。”敦敏看看雪芹,表现出茫然不解的样子。 
  “唉,今天是什么日子?”墨云发问。   
  第十章 不如著书黄叶村(8)   
  文善回答得最快:“重阳节呀。” 
  “着啊!师傅让我在此迎接登高进香的施主,不是专等你们诸位。” 
  雪芹一拍脑门儿:“我的天哪!是我自作多……” 
  墨云“嗯——” 
  “多……多嘴!” 
  “好了,好了。快进庙吧。”文善招呼着众人正欲进庙。 
  不料墨云把脸一沉:“站住!不准进去!” 
  “为什么?”雪芹又不明白了。 
  “佛门净地,这鸡鸭鱼肉岂能进入。” 
  “原来如此。”雪芹跟大伙挥挥手:“咱们就打地摊吧。” 
  “走,我有素斋奉献。李老爷、嫣梅姑娘请。”墨云让进李家伯侄,然后跟雪芹等四人说:“对诸位,只有清茶招待了。”说完走进庙去。 
  “得,也不算老干的。”文善在自我解嘲。 
  两个仆人打开食盒摆好杯盘,雪芹等人开始饮酒。 
  文善拿过来三弦,边解去琴囊边说:“雪芹,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带着弦子来香山吗,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我拜读了大作,被宝玉探晴雯一节感动得泪飞涕零。故而我写一段岔曲,名为《嗑指换袄》,我唱唱,请三位指教。” 
  雪芹首先鼓掌:“好,好,您甭客气,唱吧。” 
  文善恭恭手,调动琴弦,悠然唱道: 
  饮恨含冤,俏丫环病卧在床前, 
  叹晴雯自离荣府,病势沉绵。 
  荡悠悠一缕香魂犹未散, 
  更可恨嫂嫂出门竟不还。 
  想当年在怡红院, 
  病补孔雀裘,撕碎了泥金扇。 
  终日里寻花斗草戏秋千, 
  也无非是秋纹、麝月、佳蕙同春燕。 
  闷来时,无拘管, 
  不往稻香村就奔梨香院。 
  寻找那一班女伶, 
  喧呼戏耍多留恋。 
  到如今,繁华转眼尽皆空, 
  只身带病把家还。 
  人生在世似浮游, 
  多情的宝玉难相见,我准备着长恨相思入九泉…… 
  墨云在自己的寮舍中为李氏伯侄预备了四样素菜,一壶清茶。 
  墨云举杯:“我们只能以茶代酒了。您二位请吧。” 
  大家边吃边谈,墨云突然发问:“嫣梅姑娘,您还记得小红吗?” 
  “怎么不记得,紫雨走了之后,小红就来了,咱们四个人在榭园住了小一年了吧,怎么,有她的消息?” 
  “嗯,我们倒是常见面。” 
  “嚄?” 
  “二次遇祸之后,她被带到庄亲王府,庄亲王把她收作通房丫头,故而她常陪着福晋到我们庵里来烧香,也经常问起芹哥儿和你们伯侄的消息。” 
  李鼎点点头:“是个有良心的孩子。” 
  “敢情。”墨云接着说:“有一回她知道芹哥儿就住在山下,生计维艰,马上就褪下一支金镯子来。” 
  “你收了?”嫣梅问。 
  “哪能啊,芹哥儿的脾气秉性我还不知道。唉!这么善的心术,可怎么会不得好报呢?” 
  “怎么啦?” 
  “有一回她来,跟我掉着眼泪说了一件事儿。她说,有一天晚上,她伺候完庄亲王回到房中,点上油灯,卸去簪环,脱了衣服正要上床入睡,不料逼死紫雨的王世子弘普,从帐子后面钻了出来。 
  “当然把小红吓了一跳,弘普的来意自然不问可知。 
  “小红一面拒绝,一面躲闪,一面向弘普申明,自己已经是王爷的人了。 
  “岂料不说还好,这一说弘普更来劲儿啦!他跟小红说:‘你跟老头子睡觉,那有意思吗?’‘你私下里打听打听,这府里漂亮的丫头,哪个没得过我的好处?你敢不顺顺溜溜的,我就掐死你!’ 
  “就这样,小红又毁到弘普的手里。” 
  “真是造孽啊!”嫣梅闻之动容。 
  “人伦败坏,禽兽不如。阿弥陀佛,让界外人不能不恼。”李鼎把筷子拍在桌上。   
  第十章 不如著书黄叶村(9)   
  三人面面相觑,黯然无语。 
  这时,文善的歌声传入寮舍。 
  那宝玉轻离荣国府偷出大观园, 
  直奔那晴雯的家中把多情看。 
  但见她支离傲骨瘦如柴, 
  香消玉损芳容变, 
  多情公子痛伤情,连将姐姐低声唤。 
  惊醒了俏丫环, 
  连说道:莫非是梦中来相见。 
  可怜我徒负虚名苦含冤, 
  硬说是狐媚把人缠。 
  今既与你得相见, 
  能让我即死黄泉也心甘。 
  嫣梅跟墨云、李鼎说:“这是谁写的,真不错,咱们瞧瞧去。” 
  “好。”墨云起身答应。她们出离寮舍来到山门以外。 
  文善仍在弹唱: 
  晴雯说到伤心处, 
  咯吱吱把两根葱管的指甲齐嗑断。 
  递与公子在手中擎, 
  颤声道:想奴之时将它看。 
  这公子似醉如痴肝肠断,只哭得泪眼 
  扑簌(卧牛)长吁短叹。 
  又见她强扎挣把身翻, 
  爬扶起,吁吁喘。 
  忙将那贴身小袄轻轻脱下, 
  连声说:快将你锦衣脱下同奴换。 
  公子领会其中意, 
  急将锦衣脱下替她穿。 
  只累得那晴雯虚乏玉体津津汗, 
  颤声说:从今就死总心甘。 
  恰此时窗外有人说真大胆, 
  原来是晴雯的嫂嫂把家还。 
  那宝玉眼含热泪忙离去, 
  到后来幻境才结未了缘。 
  众人一齐鼓掌:“好,好,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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