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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嗯。”
“哦!”
“嗯!”
两眼对小眼地站着,象是谁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杜若兮把花拿起来,确实闻到一股香味,不错的花。张勇还是站在那里。他双手握在一起绞来绞去,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摇摆,脸色越来越红,杜若兮感觉自己仿佛置身火场之中。她不得不把视线从张勇身上移开,笑着转头四处张望一下,准备找个东西把花插好。
“你在找什么?”张勇的样子仿佛你想要月亮他都能帮你摘下来。
“一个能盛水的……,杯子一类的东西。”杜若兮边找边说。
张勇就跟变戏法似的,他手上突然多了一个细长的花瓶!
“这个,你觉得合适吗?”张勇又无声无息地走到她身边。天呐,杜若兮惊讶地看着他。她不得不退后两步,好接过花瓶。她把花塞了进去。它里面居然装好了水!
“张勇。”杜若兮理好了花,站在桌子后面说道。
“请叫我tom。”张勇猛烈地点着头,他的眼睛好像一直没从杜若兮身上离开过。
“好,tom。”杜若兮觉得这样的称呼真是别扭,“我知道你对我有点好感,但是……”
“不仅仅是一点呢,挺多。你知道我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张勇的样子仿佛要开始表白了。
“别,”杜若兮举起一只手打断他,然后她又仿佛不知道该怎么说似的叹了口气。她看着他说道:“这花我还是留着,理由是——我尊重你对我的这番美意,我不想伤你的心。但是我也请求你不要再让我尴尬好不好?不要在我的身上lang费时间。虽然我们在一个地方上班,做的也几乎是一样的工作,但我们是……,怎么说呢,不同世界里的人——你懂我的意思吧?”
“……嗯……”张勇冲着她眨巴着眼睛。
“那就好,我想你也会明白我的意思。响鼓不用重锤,我们也都是成年人,我也不想说得太多。”杜若兮点了点头。
“嗯。”张勇还是在眨眼。杜若兮觉得他的样子很蠢。
“那就ok,我要开始工作了。”杜若兮也点了点头,然后朝着门瞟了一眼。
“好的,没问题。”张勇嘴上说着,却仍然站在那儿,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去找另外的姑娘吧,张勇,哦,对不起tom。你这人不错——长相也过得去,有点小钱,对人也挺好,就凭这些你也不会缺女人。”张勇牛皮糖的态度不由得让杜若兮开始恼火起来。“我不想为了摆脱你的热情而恶言相向,但是你也不要让我有恶言相向的欲望。我相信你能够把握好我们之间作为朋友的分寸。因此……我想我不再多说什么你也一定能够明白。而且,我也确实不想多说。”
“嗯,我明白。”张勇的样子好像他确实明白了。但他还是站在那里,依然没有出去的意思。杜若兮感到很惊讶,她张了张口,然后又决定什么都不说。她瞪着他,就这么跟他耗着,看他到底想怎样。
“这花还好看吧?”他问道。
“……好看。”杜若兮楞了一下才挤出了这句。
“也还香吧?”
“很香。”她表情错愕,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我特地为你选的,我认为又好看又香的花才配得上你。”
“……”杜若兮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花瓶呢?”
“……也好看,也很香。”上帝,圣母玛利亚,佛祖……
“也是我特意配的,花插。进去之后确实挺好看。”张勇嘻嘻笑着,仿佛在向她指出一个真理,“你瞧,你就象那些花,而我就象……”
“咳咳……”杜若兮弯下腰猛烈地咳嗽起来。开始是装的,后来就变成真咳了。
“你还好吗?”张勇一边说一边走近她。
她立即又站直了,把咳嗽咽回肚里。“我很好,只是被……口水呛了一下。”
张勇,哦,tom,他虽然讪讪地笑着,身体晃来晃去,但仍然保持着如火的热情。现在他得到他想要的答复了。他嗯嗯啊啊地满意地点着头,终于磨磨蹭蹭地开始往门口退。
“我有许多电影碟,你想看什么可以向我要。”他最后站在门口说道。
“好的。”
“你想吃什么好吃的尽管来问我,城里的好馆子我基本上全知道。”
“嗯。”
“有什么要我帮忙的话你跟我说一声。”他走出去,却又转了回来。
“没问题!”
“你一定知道我在哪个诊室吧?”他又冒出个头来问道。
“知道!”杜若兮狠狠地握住一只笔,它啪的一声在她手里折断了。
张勇,tom的脑袋缩了回去。杜若兮终于听到他回诊室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仿佛有种胜利的味道。杜若兮松开了手。坐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着面前这瓶花她心里就堵得慌,她把它移到窗台上去。然后她走回来,把那支断笔朝垃圾桶摔了进去。
第二十七章
雨已经下了好几天了,看样子一时还不会停下来,唐青这会儿正在赶往杜若兮工作的医院。秋天的雨冰冷而绵长,仿佛冬天这个怪兽开始挥舞它的触须了。唐青一向把喜欢走在雨天的大街上,尤其是秋天的雨象是把人统统赶进了一个夹缝里。你得把衣服裹紧,你得躲开小水坑,你得留神别被雨伞戳着眼睛。灰暗的天空和灰暗的街道,灰暗的灯光和灰暗的心情,唐青觉得自己又冷又虚弱。因此当他走进明亮的医院时感到高兴,那里面的味道都变得比平时可爱了。他寻着杜若兮告诉他的路径一直爬到三楼,一路上听见有人哭也有人笑:哭得很压抑,笑得很惨烈,这些声音让唐青感觉不太舒服。就象仙人掌上的刺,一蓬蓬地支楞着。虽然没扎着你,但是它们细长尖利的样子让人看了发寒。
这时候杜若兮正在治疗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姑娘。她握着杜若兮的手,斜靠在一张躺椅上,正在流泪。杜若兮把她催眠到5岁的时候,并把她带入发生在当时、后来却被遗忘了的经历。在这个经历中她去车间找她的表哥,而她进了车间大门后看到的是这样一个情景:一长溜被倒吊在铁钩上的猪们正在惨叫,鲜血从它们的脖子上一股股地往外喷;车间里污水横流,臭气熏天。她的表哥正在拿着一把钢刀刺入一头猪的脖子,然后转动猪身,好让它的血流到一个钢槽里去。
“那到底是什么地方,请告诉我。“杜若兮看到她在哭就知道她肯定看到什么了,但她老是哭是不行的。
“是个大车间。”这姑娘小声说道。
“那请告诉我它是个什么样的车间,给我描述一下。”杜若兮问道。
“呜呜呜……,它是个……呜呜……”姑娘突然痛哭起来,她开始在躺椅上扭动身体。杜若兮感到她的手把自己握得非常紧。
“是个什么车间,告诉我。”杜若兮问道。
姑娘说不出话来,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说出来。”杜若兮再次问道,声音抬高了。
“那里面……那里面……他们拿刀子捅……”这姑娘哇哇大哭,泣不成声。
“说出来。”杜若兮站起身,紧张地看着她。她准备随时把这姑娘带离催眠状态,但她还是想等一等。
“它们在叫……在流血,热腾腾……臭烘烘。”那姑娘紧咬着嘴唇,眼泪横流,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杜若兮的手掌里了。
“说出来!”杜若兮尖利地叫了一声。如果再这样的话她就只有结束催眠,并让她忘掉整个过程。还有一个原因是,她的手现在已经很疼了。
“……这是个屠宰场车间,那些猪在哭,呜呜呜……它们的血流得到处都是。我不想看了,不要看了,我想回家……”
“好,我们不看了,我们一起把门关上。”杜若兮松了口气。她等了一会儿接着说道:“让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听得见我说吗?”
“嗯,可以。”这姑娘抽抽噎噎的。
“好,我告诉你,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些猪都到天上去了,它们在上面的草地上到处乱跑乱啃。有长着翅膀的天使给它们放牧,或是直接喂它们上好的饲料。在你还为它们哭的时候,它们就已经在天堂里打滚了。”
这姑娘又呜呜呜地哭了一会儿,杜若兮又象安慰小孩一样安慰她,这个时候她的心理状况和言谈举止完全是一个5岁大的小女孩儿。杜若兮说那些猪们早已忘记了在尘世中的痛苦,它们现在一群无忧无虑的快乐猪;所有死去的动物,包括那些被宰杀的和不是被宰杀的动物,都上了天,变成干净的、漂亮的、成天给天使找麻烦的一群调皮捣蛋的家伙。没费多少劲她就认可了杜若兮的说法,接着杜若兮让小这女孩儿带她爬一个想象中的楼梯。在杜若兮的暗示下,她每爬一个台阶,她就长大一岁。最后她回到了现实,睁开眼睛,破涕为笑,并记得对刚才催眠的全部过程,而它们仿佛是停留在她5岁的记忆当中。在催眠状态下,不愉快的记忆被暴露了,痛苦随之被宣泄出来并得到安慰。虽然杜若兮说的那些安慰话是彻底的谎言,但对5岁的小孩儿来说是合适的。这团纠结在心灵深处的污水已经变得清澈透明,再也不会让她见到鲜血就恶心,见到一排排铁钩就心惊肉跳,再也不会老是在梦里听到猪的嚎叫。也就是说,她被治愈了,她好了。
过了会儿她们一起走了出来,唐青礼貌地站了起来。这姑娘平静了许多,但忍不住在门口拥抱了杜若兮,唐青笑着把视线转向窗外。在这姑娘走过拐角看不见了之后,杜若兮才转头头看着唐青。她叹了口气,仿佛有点疲倦。这个时候看到唐青的笑容真的让人感觉很好。她看唐青有点狡黠的表情就问道:“你听见什么了?”
“没有,”唐青调皮地眨眨眼睛,“至少我没刻意去听。”
“这是不道德的。”杜若兮白了他一眼。
“那我下次坐远点好了。”唐青嘻嘻笑着“你身上可真冷,就跟冰箱门打开了一样。”杜若兮冲唐青说道。
“外面在下雨。”
这时候不远的另一个诊室的门无声地打开了,慢慢露出半个圆圆的脑袋,就象是间谍正在小心翼翼地跟踪着某个人。这个圆脑袋上的一双圆眼睛看了下杜若兮,然后久久凝视着的唐青,最后这双眼睛再次落在了杜若兮身上。在接下来长达两秒的眨眼过程中,这个脑袋就像西下的夕阳消失在地平线一般消失在门背后,显得无限伤心。杜若兮知道那是张勇。
“看来某个人并不欢迎我来到这里呢。”唐青忍住笑说。
“你不必非要注意这些,否则你有得醋要吃了。”杜若兮说。
“我会吃醋?你怎么把我想得那么蠢?”
“唐青,你应该偶尔装出吃醋的样子,这样会让你的女士感到愉快。”
两人吃了饭都来到杜若兮家里。她打开门,递给他一个鞋套。唐青瞅了一眼却没接。他把鞋脱掉,然后把袜子也塞进鞋洞,光脚站在门厅里。
“这么好的木地板,我一定要踩踩。”
“进我书房去,在右边。”杜若兮说道,“你想喝点什么?”
“茶,什么茶都可以。”唐青没有马上去书房,居然还有书房!他大咧咧地四处走了起来。房子挺大,窗户很宽,唐青尤其喜欢那个大阳台。整体装修的风格让人不太容易看出这是一个姑娘的家。而且这房子里没有任何味道,一般每个家庭都会有自己的味道。它可能比大多数单身男人的家要干净些,但也没达到让人约束的程度。在客厅里几乎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你带男人回家啦。”唐青边参观边说,他对这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