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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不曾遇见你-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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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紫宸殿中空旷无人,就连从不离我身的阿珊娜,也不见了踪影。薄雾已经散去,阳光滑进殿堂。风吹着帷幔,猎猎飞舞。
“风大,别着了凉。”冥翳忽然打破沉寂,关切地扶住我的肩膀,动作轻柔和缓而自然,全不似初次相遇的陌生与戒备。
反而是我,不习惯这样的亲昵,身子与脸上的笑一样僵硬。
我寻思着,人与人之间,似乎总是在不断的相遇。只不过,有的人相遇,是为了擦肩而过,而有的人相遇,则是为了一生一世。
我与冥翳的相遇,为的又是什么?
一生一世么?这四个字太长,太有悬念。
何况,我与他的结合,本是阴谋与目的的撮合。
我还是随着冥翳的步伐进了簪菊堂,屋中虽已收拾妥当,可大红喜字仍旧高高悬挂,高台上一对残烛依旧,却不知昨夜为谁燃烧。
见我对着残烛出神,冥翳问我:“在想什么呢?”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自嘲一笑道:“都说洞房之夜,夫妻要伴着红烛相对到天明,这样才会长长久久。”
我没有说出接下来我想说的那句话,这红烛替人流泪一夜,可他却弃我于不顾,是否从一开始就预示了我与他不可能天长地久。
冥翳有些歉疚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他移到床边,缓缓坐下。
他并没有如我预料中的一样向我道歉,只是低头轻轻地来回抚摸床上铺开的大红色织锦缎鸳鸯被。
“公主可愿与我做一对让人称羡的鸳鸯?”冥翳并未抬起头看我一眼,语气里也有些心不在焉。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一个女人求的不过也是与丈夫浓情蜜意,恩恩爱爱相伴到老。谁不愿,事未必成。
我沉默地盯着他,不知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深意。
他终于抬起头看我,脸上又是无害的笑意。
“我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我?”他的声音带着蛊惑,妄图使我迷醉在他的网中。
“比目鸳鸯真可羡,双去双来君不见?”不过是以色事君,我本可以对他虚情假意,却不想说出口的是这句话。
他的笑容有一闪即逝的僵硬,但很快他又不以为意了。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在我情不自禁往后退的时刻攫住了我的肩膀。
“梦蝶,”他开口不再礼节性的叫我公主:“我们已经是夫妻,我只希望和普天下的夫妻一样,相互扶持、信任,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冥翳的话似乎发自内心,我在他脸上搜寻片刻,试图找出说谎的蛛丝马迹,可最终徒劳。
“你不怕我欺骗你吗?”我直接了当地问道。我们之间有一个彼此在掩盖,但实际却是昭然若揭的顾虑。
他反问我:“你会吗?”
我摇头,不是不会,是不知道。
在未知不可知的路上,承诺根本毫无意义。





第五章 夫君(三)

母亲死的那一晚,对我说了许多许多往事,我犹记得其中一件,可就是这一件,深入骨髓。
她说,她二八年华与父亲成婚之时,父亲信誓旦旦给过她一个承诺,那承诺便是白首不相离。
我母亲因为这句话,直到死前都始终活在幻想里。幸好,到死的那一刻,她终于明白,男人的话,是万万不能轻易相信的。
如果你亲眼撞见自己的母亲是怎么个凄惨死法,你就一定会把她用生命换回的教训牢牢烙在心底。
所以,我从十岁那年开始,就知道婚姻、爱情不可轻易交付,而男人的承诺尤其不能相信!
我并不认同冥翳对我说的那些“白首偕老、举案齐眉”之类的话,这样的话笼着华丽的外衣,太过虚假,尤其在经历昨夜一幕,我更没有相信的理由。我也不喜欢他看我的眼光,那眼光太幽深,一直以来,我都喜欢掌控别人的七情六欲,可是面对冥翳,我看不透他,而他却只是瞄我一眼,就让我感觉全身的鄙陋无所遁形。
这样的感觉很不好。看过太阳底下的灰尘吗?没有人愿意把自己赤裸裸地暴露在他人眼前。
“梦蝶,你怎么不问我昨夜去了哪里?”冥翳漫不经心地问我。
我懒懒道:“王爷若要妾身知道,我自是不必问,王爷也会说的。”
他不过是在试探我的心意,没有一个男人喜欢多嘴饶舌的女人,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我想知道的事,自会用我的方法得知。
我信佛。佛说:不可说,不可说。
此刻,我的夫君刻意为我营造美好的气氛,我怎会拂了他的美意,毁了他的幻想。多问无益,倒显得自己无知且无理。既如此,还不如什么也不问。
我如愿看到他眼中的激赏。天下男人果真都是一样,我在心底冷哼。
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冷淡?热情?美丽?理智?聪明?
无论怎样,一个美丽的女人,总是讨人喜欢的。可是美丽不代表永恒,古语说得好,大凡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所以,一个女人还要懂得巧妙运用智慧。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话可不见得都是至理名言。
我深信,一个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人,要比空有美貌却无大脑的女人更讨人喜欢一些。
“我昨夜进了宫。柔儿病得很严重。”冥翳的话里有着浓浓的无奈与怜惜,更有深深的自责与挫败。
柔儿?会是谁呢?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名字的主人是一个女子。能让冥翳牵肠挂肚,更从新婚之夜临阵奔走的女子,想来也是不简单。
我有些不舒服,不是身体,是心理。当一个聪明的男人愚蠢得在一个女人面前流露出对另一个女人的关心,谁能感觉舒服?
可是我没有显露一丝一毫的不悦,只是关切问:“那她现在无恙了么?王爷要不要再去看看她?”
冥翳似乎被我震住了,他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样,若有所思地盯着我。“你都不问我柔儿是谁?”他的语气里有着疑惑。
我轻笑道:“她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是否安好。”
“梦蝶——”冥翳动容,无限感慨:“我现在开始觉得自己运气很好!”
我轻声问:“那之前你觉得自己运气不好么?”
冥翳很诚实,也很诚恳:“之前除了画像,我并没有见过你本人。”
我笑了,他这样的城实,反而让我信服。
冥翳抬头揉了揉眼角,我才惊觉他脸上有丝淡淡的倦意。想是昨夜一夜未眠,今早又赶回府中与我纠缠至此。
我便对他浅浅一笑道:“王爷看起来有些疲惫,不如先躺一会儿。”
他想了想,道:“也好,不过……”
“不过什么?”
“你一个人要如何打发这时光?”他关切问我。
“不用担心,我总会有法子的。”我一边替他掀开被子,一边不以为然道。
冥翳不再多言,和衣而卧,很快便睡着。
我想,他也许真得很累。




第六章 一朝施恩(一)

我默默地为他掖好被角,举头看他时,他的睡容自然、纯粹、不加修饰。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他怎能这样毫无戒备的把自己的真实暴露在我面前。
我站起身,走出了簪菊堂,来到紫宸殿大厅。
阳光下,大厅中,阿珊娜与青莲分侧而立。
我也不与她们说话,径直出了紫宸殿,她们二人立即跟在我身后。
紫宸殿往东分别为凌云殿、霁月殿,我闲来无事,也想顺便熟悉下这王府的地理环境,便信步走去,迂回曲折,弯曲长长,不知不觉竟走到东边的偏殿。
后寝殿与东偏殿紧邻,两处是由一道九曲莲波桥连接,全桥由花岗岩和草白玉构成,桥体雕刻精美,构思巧妙,匠心独运,巧夺天工,稳固坚转,寄雄奇于绝伦之里,寓隽秀于精巧之间。桥下为放生池,池内荷叶田田,风月无边,中有水草如丝、藤萝蟠结,景色蔚为精彩。桥两侧有廊亭,廊亭里有石桌石凳,在那里可以品茶弈棋,也可以浏览风光。
我略微提裙走上桥,抬头望天,今日澄清空明,低头俯水,桥倚碧波,实是水波鱼动微风起,一池荷蕊满园香。如此美景在前,焉有不动心之理?我沉浸其中,思虑变得空白,周遭的一切都仿若远离隔世,就连灵魂也仿佛脱离了躯壳,像云一样缥缈,像雾一样迷离。
如若不是远处随风传来凄厉的嚎叫与哭声,惊破了眼前的宁静与悠闲,我可能会继续心如止水,沉醉不知归路。
我微蹙眉,哭声一声高过一声,这下不用凭借风的力量也能清晰可闻。声音来自靠东偏殿桥侧,那里的廊亭四周,是一片花的海洋。
我隐约看着花树掩映中有三五个人影攒动,又像是在抓扯纠缠。忍不住快步下得桥来,直奔了廊亭,穿过通幽小径,满眼所见皆是各色花卉。
我并没有被这乱花迷了双眼,却是寻到嘈杂声音的出处。一个披头散发,赤脚,衣衫有些破旧的女子,正生生被两个丫头揪住臂膀,另有一个着翠衫的丫头,正拿一根食指粗的棍子正狠狠地抽打她。而离她们四人身侧几步之遥的大理石径上,却有一位华服丽人正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嘴里咬牙切齿吼道:“给我狠狠地打,这该死的疯子!贱人!”
棍子噼里啪啦悉数落在那赤脚女子身上,每抽一下,她就吓得跳起脚,左窜右躲,无奈被人牵制,躲避多是徒劳。她的哭声惊天动地,间或讨饶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不经意发现那棍子所到之处,就是长长的划痕,那被打的女子手上、脚上虽有泥污,却掩盖不了深深的血痕。那血痕像升起的流血的虹,从我眼角慢慢向四外扩散开,所到之处,触目惊心。
是什么样的力道能把人伤成这般模样,我定睛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那棍子,居然是不知从哪里折来的刺槐。那槐刺,尖尖的,挺挺的,强悍泼辣,咄咄而出。





第六章 一朝施恩(二)

这样的打人方法,并不能伤筋动骨,充其量是皮外之伤,可是因为那上面的坚硬的刺,纵然力道尚浅,也能让人痛彻心肺。
我在爨族王宫时,并不是没有体罚过犯错的宫人,但狠心之处也不过是饿两顿饭,或者责打几板子,却不像眼前这般心狠手辣。
我皱着眉头,冷冷地呵斥道:“住手!”
我的声音不大,但足可以让面前的所有人清楚地听到。那执刺槐的翠衫丫头暂时停住了责打,只是目光有些疑惑地望着我,又转身看了一眼那华服丽人。
此时,那华服丽人方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了一番,然后眼角斜飞,满脸骄矜,极为轻蔑地问我道:“你是谁?胆敢管我的事!”
我并未即刻回答她的问话,只是神色依旧的瞧着她,面若桃花云鬓高耸,巧鼻玲珑银牙贝齿,樱桃小口朱砂点唇,身姿盈盈桃红裹身。
这样的美人,可惜满脸余怒未消。
 我正待开口,青莲急忙上前一步提醒那华服丽人道:“夫人,这便是王妃娘娘。”
青莲的话不失晴天霹雳,我如愿看到那华服丽人眼中一闪而逝的惧色,至于那翠衫丫头,手中的刺槐应声而落,眼睛里也是满布怯色与慌乱,还有那按住被打女子臂膀的两个丫头,也颓然地放手,无精打采般跪倒在草地上。
那被放开手的被打女子,突然就发疯般膝行至我脚边,抱住我的双脚,嘴里恳求呜咽道:“姐姐救我!救我,姐姐!我会乖乖的,我会听话,听话。。。。。。”
阿珊娜与青莲试图把她从我脚边拉开,无奈那女子仿佛用尽了全力,只将我当作了救命的稻草。
那几声“姐姐”,哀戚而悲怜,让我顿生恻隐之心。顾不得裙摆已被她的手沾染上黑黑的泥污和鲜红的血迹,我平生第一次做下一件最不可思议的事。那就是缓缓地蹲下,在阿珊娜与青莲的惊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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