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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却又是一个文明，一个大千世界，一个数十亿生灵赖以生存的现实啊！
内心挣扎，意识叠加了无数痛苦，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迈动几近僵直的双腿，摇晃着，蹒跚着，一步步走过压抑之极的巨大空间，穿过甬道，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光线暗淡、到处透着诡异幽光的房间里。
主控室，一眼望去的宽阔控制台，是的，就是这里没错……
一步步走向终极的抉择，天人交战，无数念头划过脑海，生存还是毁灭，理想还是现实，一个个彼此纠结、却似乎注定不会有答案的痛苦抉择，如寒潮骤然来袭，让伫立当场的年轻人遍体僵冷，思维甚至都为之冻结。
是的，无论么样的抉择，无论选择了什么样的未来，觉醒者，裁决者，乃至千千万万芸芸众生，注定不会有一个共存的结局，而现在，巨塔即将肆虐，无数生灵命悬一线，彼此争斗不休的超能力者却各怀异心，这样的局面，又何尝会有一个完美的结局，会不戕害无数人的宝贵生命？
人啊，为什么要追逐这万恶的能力，原本同为一族的亿万同胞，却注定要反目成仇？
要拯救谁，会牺牲谁，要付出何等代价，才能守护他所珍视的一切？
做出抉择，就要承受代价，这样的行为痛苦至极，可是否真的一定会有意义，又或者说，不论如何抉择，最终，毁灭一切的厄运终将到来，将一切希望与绝望都彻底埋葬，化为恒久不变的虚无？
无法回答，无论如何也无法回答，然而意识连接愈发清晰，一点点，一阵阵，能量的蓄积还在继续，或许就在顷刻，巨塔便会骤然发动！念及至此，拼尽全身力气来到控制台前，双手搭上边沿，龙云眼前一阵诡异的迷茫闪烁，身体，知觉似乎都在渐渐消散，他知道，这是意识丧失的征兆，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时间无几，躯体与精神都燃烧到了极限，是的，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做什么样的选择也好，自己，历尽千辛万苦来到此地，而这里……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这里就是一切的终结，生命的终点……
死亡气息，一点一点渗透而来，逐渐笼罩全身，就在这凝滞如霜的阴寒麻木之中，意识仿佛时刻都会溃散，年轻人的手，依然在颤抖中慢慢移动，轻轻地，在金属屏幕的指引下做出最后的动作：
意识联结准备中………………完毕，是否尝试联结？
是的，选择“是”……
正在尝试联结……
特征匹配度——93。7％，鉴权通过，三秒后开始联结，3，2，1
伴随计时结束，倏忽间，一阵无法形容的头晕目眩，让勉力支撑的年轻人摇摇欲坠，牙关紧咬、嘴角渗出了血，毫无血色的面容上，只有一双眼瞳在微微泛亮。
漫长的等待，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便完成了全部，荧幕再度泛亮：
联结完成，稳定度：中等（69％），可以接受意念指令
可以接受，是吗……
那么，是……什么样的指令呢……
当前任务i：定向放射，远程启动相位干扰，抹除世界线＇0937k18＇并接入＇空＇
取消……取消此任务。
任务读秒02：19，确认取消？
是……
任务取消中，读秒终止，请稍候……
任务已取消，且此操作不可撤销，如需重启此任务，请按步骤再设置一次。
当前任务ii：全向放射，全功率，发射后果不明
全向放射……应该就是这一个了吧……
取消……掉。
任务读秒01：51，确认取消？
是……立即取消。
任务取消中，读秒——
取消失败，此任务为——当前——零线程——任务，取消会导致严重后果，请选择其他操作。
为什么……无法取消？
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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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六二章 永别（）
此任务为——当前——零线程——任务，一旦取消，注入意识将退出自锁，系统会初始化、并清除注入意识；取消此任务时，意识联结在执行过程中无法中断，联结者——您的意识，会在系统初始化时一并被清除，是否知悉并确认此后果？
……
荧幕闪烁，粗粝的字迹，似乎都泛着一抹光晕，映照着年轻人近乎凝滞的眼瞳。
是、是吗，原来是这样的，龙逸云他……
双眼注视着凝重的金属显示，字符寥寥，却揭示了一种莫大的危险，虽不完全清楚系统所说的“清除”是何意，意念甫动，中枢塔核心就洞悉了龙云的念头，当即更明确的解释，清除，即是清理中枢塔系统中龙逸云的意识，不仅如此，这一过程还必须在有意识联结的情况下才会进行。
幸运，甚或是不幸，由于系统判断出他的意识活动与龙逸云极其近似，事实上，根本就将其认作是龙逸云本人，所以才出言提醒，一旦执行对“当前任务ii”的清除命令，挂载于系统的龙云也会被意识清空。
换言之，结果十分明确：
就是死亡。
死亡，早已注定的一个结局，置身于阴暗寒冷的控制室中，龙云却又有些不甘。
按字面意思，只要联结主机的不是他、而是别的超能力者，那么即便执行清除，也不会因为意识联结而横遭不测——然而另一方面，电光火石间他又想到，不是的，倘若换做旁人，根本在意识甄别这一关就过不了，又何谈后面的操作？
那么，事已注定，现在也只有唯一的办法……
取消“当前任务i”，放弃再度使用“相位干涉体”，事实上已断绝了“裁决者”自地下基地苏醒、掌控世界的可能，可现在呢，双眼看向荧幕一侧的滚动数字，读秒，时间已不足一分钟，数字在不断切换，没有时间了！
龙逸云的意识，不，他的行为，居然抱有如此强烈的意念，甚至给系统设下了决绝至斯的限制，在只有他一人能登录的情形下，取消发射意念冲击，居然还会导致整个中枢塔系统的初始化，这岂不就意味着，他的执念如此之深，才认定这一切无可改变，即便自己，要反悔也决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
但这必须被改变，时间，一秒秒流逝，根本没有其他任何选择！
宿命，一步步迫近，历经无数艰难险阻、狂风骤雨，在这黯淡无光、不见天日的中枢塔主控室里，刺目的金属数字，每一跳，都格外惊心动魄，时间流逝，世界不知会变作什么模样，拨开重重迷雾，隐藏最深的终结，却是如此简单而毫无转圜，这，让龙云心生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困倦，疼痛，绝望，迷惘，各种感觉瞬息而至，让他战栗不已，却依然双眼牢牢瞪视那一下下减少的倒数读秒。
0：32，还在跳动，是的，这一切就要结束了吗……
恍然不知身在何处，甚至，不确定自己究竟是谁，龙云，维克托雷泽诺夫，还是三万六千年前的龙逸云？
身份成谜，蓦然回首往昔，一条充满失望与希望的漫长旅途蜿蜒而至，他，来自梧桐坡的五岁孩童，身后却背负了如此沉重的过去，二十三年的人生记忆恍若只是一瞬，有欢笑，有泪水，有挫折，也有收获，但如论如何，一个信念却从未像现在这般坚若磐石，这，即是人生，所立之处，即是整个世界！
这世界，再怎样光怪陆离、五光十色，终究便是人间，千千万万人正生长于此，抱定希望执着前行，这样的世界，弥足珍贵，绝不容任何力量将其毁灭！
即便付出任何代价，是的，为所珍视、想要守护的一切而失去了所有，那又怎么样呢。
此时，此刻，万千思绪汇于一点，终于，下定了坚定不移的决心。
当前任务二，取消。
此任务为——当前——零线程——任务，一旦取消，注入意识将退出自锁，系统会初始化、并清除注入意识；取消此任务时，意识联结在执行过程中无法中断，联结者——您的意识，会在系统初始化时一并被清除，是否知悉并确认此后果？
读秒跳进0：10——
是的，我知悉，立即取消。
联结者，系统初始化会清除注入意识，将导致您的死亡，确认一定要继续？
读秒跳进0：05——
是的，没有时间了，执行命令！
任务取消中，读秒终止，请稍候……
数字，金灿灿的数字，缓慢定格于0：01。
刹那间，仿佛一阵阴沉罡风扫掠，控制室内地动山摇、低沉声响不绝，如风中残灯的年轻人随之一阵摇晃，意念联结仍然牢固之极，让他清楚的感觉到，庞大巨塔之下的控制中心内，光芒涌动的巨大厅堂，一线妖异光束的亮度急剧衰减、甚而消散不见，附着其上的意识，起初还狂躁动摇、试图冲出无形的囚锢，却终究无法获得足够的能量，终于与渐弱的光柱一起消散无踪。
中枢塔，结构复杂之极、庞大如山的可怖武器，自底向上，一步步完成全系统初始化，释放存能的过程震骇之极，远远望去，一大团浓密阴云仿佛失去了主轴，翻涌渐弱、继而四散，连绵暴雨飘摇，闪电痕迹愈发扭曲，终于，伴随一片开天辟地般的气浪翻滚动荡，瞬间分崩离析。
巨大能量的宣泄，在黑色巨塔周遭形成一道迅疾的冲击波，大地震撼、长空惊雷，这一切，即便远在上百公里外都能清晰目睹，无数奔逃的“鬼魂”战机当空颠簸、解体，继而化为一缕缕挟裹残片的黑烟。
系统重置，威势如此惊人，然而这一切，置身于深重构造的年轻人已无从目睹。
一道道，一环环，连锁的初始化指令，有如索命之剑疾飞而至，任凭意识如何挣扎也终徒劳，龙云挣扎倒地，他知道，扫掠所有外来意念的暴风顷刻即至，这感觉，根本无法形容，也完全没有了任何意念，就在生命中最后一刻、意识仿佛都化为齑粉纷纷飞扬，最后一个念头，仍然顽强的闪烁着光芒。
一切的代价，一切的浩劫，从此之后，可会放过这劫后余生的世界吗……
再见，人间；
永别了，我的爱人。
……
……
……
（第九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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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六三章 初雪（）
寒冬过去，春天到来，转眼间，便又是新的一年。
四月，莫斯科。
报时钟声敲响，阴沉天光渐渐消逝在雪花飞舞中，一天中最忙碌的时段还没过去，克里姆林宫里，人们仍在埋头工作。
办公室，会议厅，到处都灯火通明，就在这一片繁忙景象中，参加过政治局会议的年轻人夹起皮包，扣上大檐帽，和陪同的干练女子快步走出大门，坐进车身沉重的防弹伏尔加轿车。
先导车开路，小小的车队驶出宫墙，都街头的车水马龙暂时与伏尔加无缘，车子平稳行驶在街道上，神色平静、军装整洁的红空军元帅翻开笔记本电脑，一边习惯性的在记事本上勾画，回忆会场上的诸多讯息，特别是，总书记同志的重要讲话。
会议，几乎每天都有，进入最高决策层小半年，年轻人已习惯了紧张的工作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