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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火生-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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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夫人惊慌失措,脸色惨白得好似快要昏厥过去。
突然,一串清澈的琴音从前院传来,好似一盏清流冲破泥泞,直灌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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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一下
是夜,是甄小姐生日的前一夜。
在《踏雪泥》中,此时,孟江白在付家纠结,接受了第二天清晨去刺杀付二爷的任务;甄小姐在园中独自伤怀,绝望地等待着孟江白的到来。
一个决定的力量,在这里终见分晓。


、十九、如初

可怕的砸门声响起,嚣张的狂喊和刀剑撞击声打破了寂静的夜色,恐惧弥漫。
甄夫人惊慌失措,脸色惨白得好似快要昏厥过去。
突然,一串清澈的琴音从前院传来,好似一盏清流冲破泥泞,直灌心田。
“凰栖于埘,行必远飞。箫鼓长歌兮,送将归。”
悠长悦耳的清歌遥遥传来,骇人的金铁激音好似在这一瞬统统远遁消弭。
甄夫人忽然怔住,继而又缓和下来。嘴唇和脸颊开始恢复颜色,身体也不再颤抖。她慢慢、慢慢地背转身去,面向来时的园门,不再看他们。
“好吧。”她声音沉静,与方才的激动难控判若两人,“云姿,去我房里,把所有的首饰和银两,都给小姐带上。”
“娘!”甄碧林恸哭跪地。
“让小梁准备马车,赶紧从后门走吧。我与老爷,就不为你们送行了。”说完,她抬腿便走。
“多谢夫人!”孟江白对着甄夫人的背影郑重拜下。
甄夫人脚步一顿。
“一定要、照顾好我女儿。”哽咽着说出最后一句,她又抬起脚,快步离开。
“我会的!”孟江白直起腰,高声应道。
园门外已再无人影,唯余誓言与白雪齐飞。
走到前院,琴声愈发明朗。转过曲折石径,精致的亭角露了出来。
甄夫人眼眶湿热,刚刚擦去泪水,此时却又翻涌上了新的。
二十年了,竟恍如弹指一瞬。
二十年前,圣上破例赐了这座毗邻西湖、富丽堂皇的六进宅邸予他们成婚。婚后两人均觉奢华过甚,便自己动手改建。移去了前院中林林总总的玉雕金刻,又遥遥相对着影壁,建起了两座一模一样、比翼而生的小亭。
此时,两座小亭仍并立雪中,只是黑瓦变成了白瓦,匾额上的“翼翼亭”三个字也被白雪描上了一层银边。
檐下亭中,一身白衣的男子临风抚琴。略带灰白的长发披散肩头,只在头顶小髻束上了一顶蓝玉冠。
琴声琮琤,眉眼如昨。二十年的风雪在他眼角撕出细痕,却蚀不去那遗世风骨,销不去那倾城身姿。
“阿簌。”甄夫人启齿轻唤,泪迷双眼。
“阿月。”甄簌眉目轻抬,柔光缱绻。
影壁之后喧嚣狂狷的砸门声在这一瞬忽然淡远,流年止息,百味消弭。他换上了当年初见时的那一领白衣,散发冠玉,形同少年。
甄夫人突然明白了所有。她含泪一笑,抬起手,摘下了发中碧玉簪。
青丝滑落,堆叠整齐的桃心髻化为飞瀑倾泻在肩。她起手随意一挽,拎起裙角,踏上了旁边一亭。
案上放着琵琶,已调好了音。旁边一柄手掌长短的匕首静静躺着,冰凉彻骨。
“甄簌这一生,有妻如此,有女如是,早已无憾。”甄簌微笑,琴声渐止。
秋月心手指一颤,清脆的琴音如珠四溅。
“回想少年时,本以为要浪迹天涯,谁想到头来,却坐此庭院。”甄簌抬头,看着满园的晶莹落雪,温言一笑。
“与其苦痛挣扎,不若长歌相送,你说的对。”秋月心侧眉,展颜而笑,“反正上天入地,我都愿与你一起。”
“好。”甄簌微笑,修长的手指又抚上琴弦。
玲珑琴音,皎如山月。白雪翩跹,如舞如绵。悠长的歌声随风展翼,越过嘈杂人世,飞旋而去。
“依依柳枝,悠悠我思。江心秋月,浮白歌之。”
“翦翦清风,簌簌我音。生当醉饮,舞遍华庭。”
“孤琴欲语迟,琵琶泪中煎。与君方执手,俯仰已百年。”
“行至山水间,笑看红尘灭。君不见,比翼而飞不知倦,归去唯余雪落弦……”
歌声轻渺,在园中徘徊不去。门外的闹与门内的静两相对比,竟凝成了一幅旷世难寻的画卷,一端款款铺开,一端又缓缓卷起。
歌声落,大门轰然开启。手持刀剑长兵的衙役武士如怒涛过堤,从影壁两侧卷入院中。

甄父甄母的故事详见番外篇《不如归》。


、二十、浴火

自入了夜,陈凌华便带人埋伏在甄府近旁,静静等待孟江白自投罗网。一直到耐性将要磨光,才等到了这一刻。
他算准孟江白有七八成可能要带走甄小姐,定然将驾马车出逃。前门影壁高耸不能走车,那么就必定从这后门走。
陈凌华支使府衙众兵从前门突进,自己带了付家近三十个家丁从后门破入。只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两扇门便均已洞开。然而奇怪的是,后院所有房间都黑着灯,马厩里空空如也,到处都看不到一个人影。
“给我把每扇门、每扇窗都打开!”陈凌华抬手一挥,“火把进去!我要这院子每个房间、每个角落都纤毫毕现!我倒要看看他们能躲到哪里去!”
片刻间,不大的后院已亮如白昼。满地白雪积起尺厚,被跑来跑去的人踩着吱嘎陷落。
陈凌华眯起眼,手按着剑柄打量着院中。这院子里景致不多,树丛倒是接连成片,被厚厚的白雪裹着,不大看得清原样。在这等大雪地里,藏个把人倒也是容易得紧。
忽然,脑后一阵锐风袭来。
终于出来了!陈凌华心中一声冷笑,按在剑柄上的手指加力,雪亮剑锋随着他身形一转锵然出鞘。
“叮”的一声,火星一闪。来袭的人噌噌倒退几步,好容易才站稳脚跟没有滑倒。
看清来人,陈凌华鼻中一哼,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游侠儿常新,哼,还真是侠肝义胆啊!为了你家公子,竟肯昏了头来螳臂挡车。”
常新悠然一笑,仿佛不知自己已被团团围住,陷入绝境。
“那又如何?人生在世,能做一两件死而无悔的事,已经够本儿了。”他手腕一转,话音未落,已再度挥剑迫上!
陈凌华却无一丝紧张,闲庭信步般随意挥洒,轻轻巧巧便化解了常新的一连串攻势。一时间,只听见两剑相撞的叮叮当当和常新愈来愈重的呼吸声。
“跟我打,你还差得远呢!”陈凌华森然冷笑,仿佛终于失去了耐心,手下开始流出攻势杀招。
“嗬——”常新一声闷哼,急退几步,一串鲜血洒入雪地。
“孟江白呢?再不出来,我便一片、一片地剐了你。”陈凌华嘴角一挑,眼神狠厉。
常新阑珊一笑,松开捂住右臂伤口的手。
“你试试看!”他忽然大声怒吼,浑身须发皆长,好似一头受伤发狂的猛兽向着陈凌华猛扑过去!
便在此时,院中忽有一堆雪动了。
“呼啦”一声,小小的雪山倒下。一辆盖满大雪的青壁篷车破雪而出,直向门口冲去!
陈凌华带来的家丁大多执着火把分散在院中,门口防守人数不算太多。此时看见发狂的骏马突然狂飙冲出,一时惊惧得一躲闪,竟就让那马车冲了出去!
“操!给我追!”陈凌华暴怒大喝,却被直冲过来的常新拖慢了一步身形。
他脚下一步前踏,一剑斜刺轻巧拨开常新长剑,再转身飞起一脚踢中了他右侧髋骨。随着“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轻响,常新整个人如同一团破旧棉絮,扑倒在雪地中。
“看着他!”陈凌华撂下一句,向门外冲去。
刚到门口,却跟手下撞了个满怀。
“公公公公公子!那那那那马车冲进西西西西西湖里去了!”
“什么?!”陈凌华脑中轰的一下。
难道孟江白这小子走投无路,竟然拖着甄小姐殉情?!!
可是,那甄小姐是他大哥的未婚妻子!原本聘礼都准备好了,明日便要上门提亲了!怎么可以在今晚跟孟江白死在一起!!
陈凌华心里一下子乱了,一把推开报信的家丁冲出门去。
暗暗的西湖边,一辆马车浮在冰水上,沉得只剩下车厢的一角。
“甄小姐在车上?!”陈凌华抓过一人急忙问道。
“是是是的……”那人哆哆嗦嗦,“有人看见了!”
“那还不快下去救人!!”陈凌华大怒,一个巴掌抽过去。
然而,看着被马车冲破的冰面,围在旁边的家丁没有一个敢动的。那冰水一看便知奇寒彻骨,这样潜入湖中,岂非自寻死路?!
“一群废物!!”陈凌华气得满脸涨红,几乎就要爆裂。然而却不能再等了!他一咬牙,抛开手中长剑,便向湖中跳下。
“噗通”一声,陈凌华立觉刺骨的剧痛从四面八方压来。只在一瞬,浑身都没有知觉了。他紧|咬牙关,奋力往深处游,去拉那马车蓬壁。
忽然,岸上传来一阵骚|动。临近湖边的小路上又响起了滚滚的车轮声!
陈凌华在水中勉力转头,忽觉浑身的血脉都要爆了!
竟然有第二辆盖满雪的马车从甄家后门里冲出来!而那驾车的,竟是方才受伤倒地的常新!
“上当了!”陈凌华心中一声怒吼,目眦欲裂。
“哗”的一声,陈凌华大鹰般从水中腾起,抢过旁边家丁手中弓箭便朝着马车奔走的方向追去。


、廿一、肝胆

马车上,孟江白与常新两人并肩控缰,手腕相持。车厢里只有甄碧林一人。
幸好甄家有两辆马车,也幸好两匹骏马都是小梁自小养大的,甚是驯服聪灵,藏在雪下也没有闹出什么大的响动。
路上满是厚雪坚冰,车轮马蹄都不住地打滑,一路飞驰危险连连。而此时,另一辆马车已在西湖的冰水中没了顶。
方才商讨脱身计策,孟江白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小梁和云姿假扮他与甄小姐,先行引开敌人。直到常新保证说已经安排好了阿七阿鲤他们接应,才勉强点头。
可是谁能想到,所谓先行引敌,小梁竟会直接驾车冲进了西湖里!
孟江白心痛欲绝。他如何竟没有看出小梁说“愿舍身相报公子昔日救命之恩”时,脸上闪现的死志?!
还有云姿。这个小丫头一向爱哭,从四年前初识时便是如此。可是方才,她却只是咬着唇,用那样满溢着眷恋的目光看着他,没有掉一滴眼泪。
原来他们竟要用自己的死,来换取他与碧林的生!
孟江白咬得牙关出血,紧攥着的马缰深深嵌入肉里。
所幸,还有阿新。虽然也受了重伤,但至少还是逃了出来。城门已然不远,在守军中当值的阿星已协助打通了关节,会顺利放他们出去,再为他们挡一挡追兵。
忽然,尖利的破空声在脑后响起!
孟江白一侧头,只见一杆充盈真气的铁镞长箭电掣般向马头钉去!
不好!此时的骏马便是三人的性命!宁肯自己受伤,也不能让马匹有失!
电光石火中,孟江白手臂发力,挺身出剑想去阻截利箭。岂知眼前忽然一黑,一道暗影挡住了视线,继而一朵红云炸出,温热的液体四下溅开。
“阿新!”孟江白一声痛呼,心魂俱裂。
常新一声闷哼,跌在车辕上。那杆长箭从他背后右侧肩胛透入,直贯前胸,几乎插到了颔下!
“阿新!!”孟江白加力握紧常新手腕,支撑住他身体不让他跌落车下。
“公子……”常新强忍着不让口中鲜血呕出。
“不要说话,坚持住!”孟江白一手控缰,马车颤颤巍巍,险些翻倒。
“公子。”常新抵住车辕,尽力稳住身形,不让孟江白在他伸手分力过多。他的手已无力再控马缰,只能软软垂着,勉力撑着身体。
“就快到了,阿新你坚持住!”孟江白看着前方的路,强忍着不让泪水糊住视线。
“公子。”常新忽而阑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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