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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第3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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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光明的,眼中必是光明的,你是黑暗的,眼中必是黑暗的。这一年来你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难道还没有明白光明与黑暗之间真正的关系?”

隆庆想起书院登山时的那场梦,那场令他无比痛苦无比骄傲无比辉煌最终却无比惘然的梦,想起梦里的万丈金光,忽然间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身体却骤然寒冷起来,在深春的朝阳下开始颤抖不安。

“但那不是我的最初的信仰。”

他盯着远处船上那名青衣道人,颤抖的声音像船桅上的风湍般,生硬而寒冷地从唇齿间传出来,带着无尽的绝望。

青衣道人没有转身,依旧负手看着红融的朝阳。

“信仰可以让你满足吗?”

隆庆回答道:“曾经可以。”

青衣道人沉默。

隆庆低下头去,看着脚畔依然在挣扎的那只小虾,痛苦问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青衣道人说道:“可以。”

隆庆有些惘然问道:“值得吗?”

青衣道人说道:“值不值得,要看满不满足,你若满足于现在,就不值得,如果你还有一丝不满足,那便值得,我一向以为人世间从来没有真正的满足,那么我认为无论何时这都是值得的。”

终究又回到了满足这个最初的问题上。

隆庆强行压抑住惘然震惊无措的情绪,拼命地蹙着眉头思考,在长时间的沉默里回忆过去的时光,猜想未来的人生。

自己真的满足吗?

在成京城领着乞丐抢食物挣地盘,拐蒙拐骗偷银子,终于挣着一笔钱去宋国开店挣银子,又开始贩腌鱼挣银子,就这样平平静静安安乐乐地下去,成为世间一名普通的成功商人,娶一个美丽温婉的妻子,纳两房小妾,生很多孩子,直至很多年以后自己垂垂老矣,确认燕国再没有人在追杀自己,才偷偷带着一家人回成京,跪在皇宫外的御道旁,指着御驾那名同样苍老的皇帝,颤声告诉孙子,爷爷当年和他的关系不错,但我本来应该坐在那里才对。

然后便要死了,让家人把自己抬到西陵神国,来到那座开满桃花的神山之下,挤进无数来拜天求医的病人妇人中间,然后他虚弱地躺在担架上,看着冷漠骄傲的神殿骑兵和黑衣执事们走过,看着高处那几座巍峨壮观的道殿,两行浊泪淌过老皱的脸颊,虚弱哭喊道我本来应该是坐在那里才对。

那样的人生才是对的,为了那样的人生,做出任何样的事情都是值得的,哪怕背离了最初的信仰,接受最痛苦的精神洗礼。

隆庆站在海畔的晨光里,站在咸鱼的腥味和海风的腥味间,无识无觉,不闻其臭,仿佛一具失魂的肉躯,忽然间他跪了下来。

啪的一声脆响,他的双膝把身前粘液里的挣扎的那只小虾碾死。

他看着数百丈外那只小船,看着那名青衣道人的身体,双手扶地跪拜不起,眼泪在脸上无声纵横,颤声道:“请指引我的道路。”

青衣道人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再次响起:“随我来。”

跪在地上的隆庆有些惘然,他不知道该怎样靠近那艘小船,也不知道应该怎样才能追随船上那名青衣道人的背影。

当他抬起头来时,却发现自己眼前已经不再是渔港,而是一片浩翰幽蓝的海水,海鸟不时落入海面,扰乱晨光与海色。

青衣道人的背影,离他只有两步之遥。

不知何时,他已经来到了小船之上。

隆庆看着站在船首的青衣道人,震惊无语。

当他余光看到船舷上那幅画面时,更是忍不住眼瞳微缩。

南海相对东海要平静很多,但风浪依旧极大,能在南海里行驶的船舶,无论大小工艺都极讲究,所用船木在构造之前,都要堆在船场放很长时间,任由风吹雨淋日晒,消解应力之后才能使用。

换句话说,任何船木都是死木。

然而小船的舷边,此时却生出了一朵桃花。

死木生新桃。

那是一朵黑色的桃花,在海风里微微颤抖,在晨光中墨色逼人。

……

……

 

第二卷凛冬之湖 第二百一十八章 榕树下,池塘边

一名中年男子正在大河国某村池塘边的撺树下钧鱼。

他的脸上缠着一条白布,遮住受伤的双眼,看不到池塘里鱼儿吐的水泡,也看不到鱼线的起伏,如果换作普通人,想必会烦燥郁闷不堪,但他握着钓杆的手依然那般稳定,神情平静,不急不燥。

细细的竹竿微微下垂,拉成如弓般的曲线,鱼线向池塘水中伸进,惊得一只水爬虫急速避开,水底隐有摆尾响动。 

中年男子右手微紧,提起竹竿,一尾并不肥大的鲤鱼被提出水面,啪嗒啪嗒样命挣扎着,他收竿伸手,把鱼从钩上摘了下来,随手扔进身旁浸在池水中的鱼篓里,动作显得熟练至极,想来最近时常做这些事。

一名穿着素色衣衫的妇人,走到他的身后,看着鱼篓发出喜悦的赞叹,妇人容貌寻常只是清秀,一身衣着朴素简单,却透着干净,看眉眼似乎二十出头,看眼眸里的喜悦深处的落宾麻木,却像是三十几岁。妇人和他说了几句话,扶着他向树后走去。

榕树后是一个小院,篱笆微斜,茅草渐败,看着有些破落,但院子里和屋中却被收拾的非常干净,就如那妇人给人的感觉。

“看来你真是喜欢钓鱼,如果还有剩的鱼,明儿我去镇上换些酒曲子回来,听说鱼儿就喜欢吃那些东西。”

妇人说道。

中年男子说道:“倒不是喜欢钓鱼,只不过这么多天都看不见东西不免有些着急,心境不安,想让自己的心静一静。”

“宋大夫说了,如忠药没问题,今天就应该好。”

妇人扶着他在椅上坐下,紧张地看着他的脸,想要伸手解开蒙在他眼睛上的白布,却又因为担心而不敢动手。

中年男子目不能视却仿佛能看到她的一举一动微笑安慰说道:“即便不能好,也是天数解开吧。

妇人的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责怪说道:“可不敢这么说话,一定能好,你眼睛一定能看到的。”

微微颤骑的手指,在中年男子脑后解开白布的结然后小心翼翼向涛绕过耳畔,一层一层地剥离,直至最终全部解开。

天光从搪树上方洒进小院漏进屋中,落在朝小树的脸上,被白布囊了很多天的部位,因为久不见阳光,而显得有些苍白。

他眉头蹙的很紧眼睛闭的很紧,虽说他能安慰妇人一切都是天数,虽说他是世间第一流洒脱人,但此时依然紧张。

妇人站在他身前,低着头紧张打量着他的眼睛轻声细语替他加油:“没事,睁开看看,说不定你便能看到。”

中年男子眼帘微颤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稍微下陷的眼窝里,眼眸黯淡无神。

妇人有些失望,紧张的汗水打湿了衣裳,下意识里把领口松了松,带着最后的侥幸问道:“能看具吗?”

便在这时,有风在院外的榕树里穿行而过,带动着天光摇晃起来。

一抹天光落在中年男子黯淡无神的眼睛里,仿佛再也不肯远去,只肯停留其间,光泾渐亮,又有如钓竿轻颤,池塘水面起了波纹,生命气息复生。

眼涛画面由模糊渐趋清晰。

他看见一个容颜清秀的妇人,看见她身上那件简单的大河国儒裙,看见她紧张焦虑的神情,看见她颈间滑落的一颗晶莹汗珠,看见那颗汗珠滑向她微敞衣领间的两团白暂丰软胤

中年男牟静静看着她,说道:“能看见了。”

妇人很是喜悦,然后忽然注意到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胸涛,微羞侧身,有些慌乱地整理衣衫,避开了他的眼光。

中年男子微笑看着她,眼神是满是感激。

这些天如果不是得到这位妇人悉心照顾,不惜顶着村民的异样眼光,寻医买药,他的眼睛根本不可能这么快便医好。

直到现在,他依然不知道这位妇人究竟是谁,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在过往这些天的闲聊中,他只知道对方是位寡妇。

“这些天多谢你的照顾。”

中年男子很诚恳地说道。

妇人整理好衣襟,缓缓转过身来,轻声说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男子说道:“我叫朝小树,大唐朝的朝,村口有棵小树的小,树。”

妇人看着他清俊却成熟的眉眼,微感慌乱,又有些黯然,心想这个男子肯定是个很有故事的人,眼治好了大概便会走吧?

“这是剩下的药钱。”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伸手在裙中取出一把碎银子,递到朝小树的身前。

朝小树想了想,接过碎银子放回衣中,没有多说什么。

看到没有把剩银子留给自己表示感谢,妇人反而觉得有些高兴,嘱咐他好生休息,不要贪着看太长时间,便去烧水煮饭。

吃过晚饭,自眼睛受伤一次认认真真洗了个澡……朝小树神清与爽……然后穿上夫人有些羞愤,递过来的一件普通农服。

他走到院中,看着夜穹里的黯淡流云,看着那些云旁边的晕,知道眼睛虽然可以视物,但依然需要时间才能完全恢复。

想着当日自云外袭来的惊天一剑,朝小树微微眯眼,然后笑着摇了摇头,感慨想道,剑圣柳白果然不愧是世间第一强者。

败在柳白的剑下,朝小树很平静甚至有些欣慰,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和隆庆那些年轻人不同,在长安城黑夜世界里浸淫挣扎多年的朝小树,虽然是真正的黑道君王,但他从来没有什么老子必须天下第一的执念,正因为如此,他从来不害怕失败受挫,反而,只要失败和受挫没有让他就此死去,他便能从每一次失败和受挫中学习,然后进步。

正回思着与剑圣柳白的那一战,忽然有水声自屋中响起……水声哗哗……偶尔叮咚,那是水从妇人光滑身子上淌落的声音。

朝小树没有回义望向屋内,虽然化知道屋内亮着灯,如果回头,大概能够看到窗纸上美丽的剪影,那诱人的画面。

他只是微笑着静静倾听,听的有些入神。

妇人洗澡完……走到小院,走到他的身旁。

微湿微香的气息,渗进朝小树的鼻端。

有水自妇人湿渡漉的发间滴落。

妇人身上的衣衫也有些微湿,微暖。

这和气氛很湿,很暖。

妇人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把他的腰抱住,颤着声音说道:“能不能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听?”

朝小树低头静静看着她,说道:“我的故事其实很乏味。”

妇人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低声喃喃说道:“但那是外面的故事,我想听听,你走之后,我至少还有些故事。”

朝小树抬起手……轻轻抚着她湿漉的发,感觉着怀里的妇人身躯越来越热。

妇人偷偷咬了咬下唇,鼓足勇气……抬起头来,紧紧抱着他……右手伸进他的衣间笨拙而颤拖地抚摸着,然后踮起脚尖,用自己的唇堵住他的唇。

“我就不守妇道了。”

她呢喃合混说道。

朝小树轻轻啜着她的唇瓣,右手自她腰间缓缓上行,隔着微湿的薄薄衣衫抚住那团丰软,说道:“那还要听故事吗?”

妇人羞的红晕渐生,却是倔犟地不肯离开他的怀抱,痴痴地亲着他,喃喃说道:“我知道你要走了,我不要听故事,我要你给我一个故事。”

“我不会急着羌……”

朝小树轻轻推开她,在她额头上亲了。,微笑说道:“要不然还是先讲故事?”

有夜风自将倾的篱笆间穿过,拂在微湿的薄衣上,寒意让妇人清醒了些,才明白自己先前究竟做了怎样羞耻的举动,只觉脸颊烫到不行,然而唇间残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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