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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门剩女纪事-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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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大夫的意思,是老太太年纪大了,三病两痛的实属平常,药用猛了反而坏事。
就这么拖拉着,明甫着急,可也束手无策。一日文姨娘来,悄悄给明甫和虞氏传了句话,老太太病下之前,收拾行李时曾找出了一封陈年的旧信。
明甫和虞氏互觑一眼,还没懂过来。
文姨娘只好把话说清楚了:“那封信,是老太爷写给沈家,又被退回来的。那落款的日子,推算起来,老爷才刚出世。”
写给沈家的旧信,能把老太太气病的,恐怕就是老太爷给锦言外婆写的情书……虞氏微微有些发窘,觉得婆婆为了吃这陈年老醋气病了身子,可真是不合算,毕竟,三个人里另两个都归西了,老太太这气,撒给谁看呢,只为难了自己。
既然是心病,普通的药,自然是医不好的。
锦言听说了,倒是很好奇信中的内容,一回在祖母身边伺候的时候,锦言背过身去端药,听见祖母在病中对着她的背影呢喃:“周玉乔……周玉乔……”
锦言有些发愣,知道祖母是病糊涂了,把她错认成她外婆。
沈家出的女儿都随了她外婆周玉乔,无论是她,还是她母亲,还是芷灵,都是修长身段、尖尖下巴、大大眼睛,认错了也在情理之中。
锦言用小勺搅动着中药,忽听祖母在身后絮絮地说起话来:“玉乔,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遇见君和,比你还早上大半年。”
老太太缓缓闭上眼,思绪飘到许多年前,一身红衣的她骑着小白驹,随着父亲出猎。
“这是小女蒋柔。”她父亲向连君和这样介绍。
连君和骑在马上,抱了抱拳:“在下连君和,见过蒋小姐。”西风猎猎,连君和眉目朗然,气定神闲,比起一众武夫,通身的儒气。
蒋柔撇了撇嘴,挑衅似的说:“知道,三元及第那个‘连三元’嘛,读书人会打仗?”
蒋将军抚须笑道:“君和可是出名的儒将,别小看他,他的马术和箭术,可不输我。”
蒋柔策马,回眸笑道:“若真这么厉害,跟我比上一场如何?”
连君和微微一笑,俯身驱马追上,一红一白两个身影消失在猎场。
二人追逐着一只狐狸驰骋,蒋柔在马上喊话:“谁射中了这个狐狸,便算胜了!”君和挽弓搭箭,蒋柔也毫不示弱,双箭齐发,狐狸呜咽一声倒地。
蒋柔驱马上前,她那一箭正中狐身,得意无比,君和不紧不慢地赶到,笑言:“这身狐狸毛,算是被蒋小姐毁了。”他那一箭,穿过狐狸的脑袋。
就是这一箭,不仅射中了狐狸,也射中了小狐狸蒋柔的心。
老太太合上的眼睛微颤,之后的回忆就像堕进泥淖,黑暗且透不过气来。
  
作者有话要说:甜不甜



63、缘深缘浅

蒋柔迫害沈家,强嫁君和的事迹;在京城传得纷纷扬扬;可外头怎么说她,她一点都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连君和一人。
当蒋家以威势强逼连家纳妻时,君和的寡母惧事;思前想后,终是瞒住君和应承下来。
成亲那日;君和几乎是被绑着进了洞房;一怒之下;拿剑挑掉了蒋柔盖在头上的龙凤喜帕。
喜帕之后那双对未来幸福充满希冀的眼睛;忽然就暗了下来。
为了这一生仅一次的夜晚;蒋柔从天未亮便开始上妆,可这精致娇美的妆容,在君和冷冷的注视下,慢慢变成灰色。
没有爱人的洞房,算什么洞房?君和拂袖,借着酒劲儿踉跄往门外走。
蒋柔的声音凉彻:“周家二十八口人命,可都在我手里掌着。”
蒋柔心里难过,觉得这洞房花烛夜里说出的第一句话,并不该是这样。
君和果然就在门前站住,袖子里的拳头捏得发白。
蒋柔自己伸指取下沉重的凤冠,直起身,拖曳着一袭红裙,执起双杯,亲手将同心结绾在杯底,一杯递给君和,喉咙发紧:“夫君……”
君和看她的眼神,冷得像冬日的寒潭:“你这毒妇!”
蒋柔心中想哭,眼里却在笑,将杯盏喂到君和唇边:“夫君若让我不好过,我也不会让周家好过。”
双杯一只仰,一只合,静静地放在床底。
君和根本没有理会这是蒋柔的第一个晚上,简单的温存没有,情话更没有,就连一丝流连和犹疑都没有。蒋柔疼得想哭,可就是死死咬住下唇一声都不吭,那燥热且撕裂的疼痛,根本就不及连君和的目光伤人。
嫣红纱幔,红烛泪冷,窗外的风夹着炮竹的喜气,蒋柔睁着眼,躺了一整夜。
就这一次,蒋柔就怀上了孩子。
众人皆道,这是开门见喜,是难得的喜事。
蒋柔不知这算不算喜事,因为君和从此便以她有孕为借口,两年没有进她的房门。
生产那日,君和仍不见踪影,蒋柔咬着参片,忍受着一阵一阵难耐的疼痛,对着窗外撕心裂肺地吼着:“连君和,你不是人……”言罢,终于泣不成声。
蒋柔再一次在自己床上见到君和,是在周玉乔成亲的日子。他喝了许多酒,眼色微醺,却带着她没有见过的温柔。
蒋柔却知道,这眼神并不是望向她自己。
被自己的男人,当做是另一个女人,对于蒋柔来说,最是奇耻大辱。
嫉恨的火焰烧没了她的心,“周玉乔”三个字是她和君和间解不开的咒。
在周玉乔还在适应新妇这个身份时,她的夫君沈良便因莫须有的罪名下了狱。
蒋柔说不清楚,她到底是在折磨周玉乔,还是在折磨连君和,还是在折磨她自己。
连君和这一次看她的眼神特别的清醒,像是要看透这个蛇蝎妇人的思想。蒋柔并不胆怯地迎上连君和的目光:“你不用看我,都是我做的,我说过,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周玉乔好过。”
连君和的眼神静静,只说:“出妇。”
蒋柔愣了一下,旋即笑得凄凉:“出妇?你凭哪一条?”
连君和看着她:“善妒。”
蒋柔仰起脸,质问:“我不是一个好妻子,你就是一个好夫君么?”
君和眼神变得莫名复杂,难以言说。
蒋柔冷冷地笑:“你若出妇,沈良绝无活命的机会。”
君和的眼神冷冷凝住,转身而去。
蒋柔也兑现承诺,沈良活着出狱,可沈家还是难免抄家之祸。
君和之后做出的事,只让蒋柔更觉羞辱。
他开始纳妾,夜不归宿。
他看上她陪嫁的美婢,抬为姨娘。
他让陈姨娘怀上孩子,诞下一子。
陈姨娘生产之时,他陪伴左右,寸步不离。
庶子出世后,他亲自为其选名、抓周、行百日礼,这些是蒋柔的孩子从来没有的礼遇。
永平年,明甫四岁,染上了痘疹,梦里都在抽搐,大夫皆云无药可医,只能听天由命。
君和却因公务要离开数月,蒋柔跪下来求他,即便儿子要死,也该死在爹娘的怀里才是。
“你从不抱他,可他却夜夜哭着喊父亲。”蒋柔这辈子,是第一次这般低声下气。
可是那时,传来消息,周玉乔的父母,因不堪打击,双双病逝。
君和心冷,抽袖而去。
蒋柔抱着孩子,跪在雪地里,看着君和的背影决然远去,终于明白,她的眼泪,之于他,是一点都不管用的啊!
之后,一个包藏祸心的小妾,请来一位听说十分灵验的得道高人,高人说连府南面一个屋子风水极好,只要将小少爷抱到那屋里靠北的床上睡上三晚,病可痊愈。
只是,需要一个同血脉的兄弟,守在门口,寸步不离。
那小妾的算盘,打得很好。
蒋柔先是低声下气地去求了陈姨娘,陈姨娘愤言:“南面房屋阴冷潮湿,冰天雪地让我两岁小儿守在门前三日,是何居心?”
“就是你那两岁庶子夺走了我儿所有的父爱,如今这一点要求,也不能答应么?”
蒋柔步步相逼,陈姨娘毫不退让。
蒋柔红了眼,派人将陈姨娘绑在屋内,强行夺走了那两岁的庶子。
君和回到家时,那庶子已经变成小小坟头了。
君和大恸之下,将剑比上了蒋柔的脖子。
蒋柔丹蔻嫣然的手指紧紧地握住剑尖,鲜血顺着腕子上的玉镯点点地滴落下来,声音嘶哑:“你杀我啊,一尸两命!”
老太太想到这里,胸腔忽然涌起一阵气血,咳得脸色酡红。
锦言早已听得怔住,手上的药碗 “铛”一声掉在地上。
忽然,一双手按住锦言的肩,锦言回过头去,看是陈嬷嬷面色苍然的面孔。陈嬷嬷没说什么话,牵起锦言的手,慢慢地走出了茗秋堂。
地上的积雪尺厚,锦言艰难地在雪地里抬脚,忽然想到年轻时的祖母抱着孩子跪在雪地的情景,觉得祖母可怜,再想到陈嬷嬷的幼子冻死在雪地的情形,又觉得祖母可恨。她的心里极不舒服,大口地吸着气。
陈嬷嬷走得也很费力,忽然一个踉跄,锦言赶忙扶好,安慰道:“嬷嬷,我知道你难过,可……”
陈嬷嬷继续走着,知道锦言已经猜到她的身份,勉强地扯了下嘴角,说:“你想不想知道你祖母找出的那封信说了些什么?”
锦言惊异:“嬷嬷看过那封信?”
陈嬷嬷缓缓地摇了摇头:“怎会?你外婆收到那封信时,我还是蒋柔的婢女。只是我后来,听你外婆讲起过这封信。”
锦言低下头,声音小小:“是祖父给外婆写的情信么?”
意外的是,陈嬷嬷却摇头:“不是。”
陈嬷嬷的笑容忽然有些苍凉和古怪。
信里,君和说,其实蒋柔生产时,他悄悄地站在窗口,他看见那张本来明媚的面孔因痛苦而扭曲,那双从不流泪的眼睛被泪水交织,她用哭哑了的声音撕心裂肺的咒骂他,君和的心忽然被一种莫名的情感紧紧扼住。
君和对周玉乔说,本来情深,奈何缘浅,周周折折,皆是命数。既已伤害一人,又何必再伤害一人。
锦言的呼吸慢慢滞住,不可置信地问:“所以,祖父其实是想跟祖母和好的……”
陈嬷嬷的嘴角微扬:“但是,蒋柔却亲手破坏了这一切。”
蒋柔那时根本想不到,那夜连君和温柔微醺的眼神,就是属于她的。
她却继续燃烧着嫉妒的火焰,迫害沈家,折磨君和。
本来,她可以跟君和言归于好,破镜重圆。
可以跟君和举案齐眉,温柔缱绻。
可以跟君和相守不离,含饴弄孙。
而如今,一个含恨而终,一个孤独到老,情深还是清浅,终是缘薄。
锦言听完这故事,心里凉透,总算知道,为何祖母看完这信,便一病不起。是真的后悔了吧?
陈嬷嬷的手愈凉,面孔慢慢浮现出哀伤。这三个人的故事,是用爱情牵扯成的,而她呢?一个微不足道的陈姨娘,在故事里,与爱情无关,却牺牲得比任何人都多。
她该怎样回忆连君和呢?该带着仰慕或是恨意?若不是他,她许是随便嫁与一个小子,安稳一生,平淡终老;可若不是他,她又怎会吃那么多苦,到头来,只是为别人的故事添上一些情节。
她,又何尝不是孤独终老呢!
于是,即便早早地知道了信的内容,知道君和曾对蒋柔动心,可她依然守口如瓶,不向蒋柔透露半句,她恨蒋柔,也恨君和爱过蒋柔。
锦言听见陈嬷嬷轻轻一叹,叹尽了辛酸,锦言眼睛湿润,抬头望向天空的飞雪,心里忽然念起一人。
小鲤鱼,我们的缘,是深是浅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虐一把~评论啊蹦跶起来啊喵喵~



64、树下密谋

不知不觉间,雪已经停了;陈嬷嬷已经回了漪兰居;锦言仍一脚深一脚浅地迎风走着,心里有一腔愁绪闷着;难受得紧;不知不觉间,又走到了梅园;上回和小鲤鱼并排而坐的石墩上,静静落了一层雪;锦言轻轻叹了一声;拂雪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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