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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
“谢谢你的乐善好施。”他说。
“你的表妹阮凯也会这样做的。她会为任何一个处在困境中的亲戚这么做。我只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如果你想报答我的话,给阮凯打个电话告诉她你还好。”
“我会的。”他说,但语气不那么让人放心。
“昨天我们说完话后,我又回到了你住的地方想再和你谈谈。”我给自己倒了第二杯咖啡,坐在一张柔软的沙发里,“但是你已经走了。你住的小屋子也消失了。”
“这群摧残艺术的家伙!”他薄薄的嘴唇卷起来,充满了厌恶,“这群犯法的家伙!他们认为我们没有家,所以我们在银行里没有账户。他们认为我们把仅有的钱藏在什么地方了。他们到处搜寻他们能偷到的东西,这样他们就能小发一笔财。如果你的门不上锁的话,你就会有无穷无尽的烦恼。”
“你去吃午饭的时候,那些家伙把你的小屋拆散了吗?”
他轻蔑地耸耸肩,想忘记这件事:“幸运的是那时我不在那儿,不然他们会连我一块给拆散的。”
“太可怕了!”我说,虽然我想他在撒谎。为什么那些小偷不拿走那两个帆布包呢——此时它们正安全地躺在房间的角落里。为什么他们不把那些他们不需要的东西扔得更远一些,让米丹找不到呢?为什么米丹把剩下的东西收拾得如此之快,我和吉多再回去看它时已空无一物了呢?米丹的故事根本经不起推敲。
“你打电话给我时,说有些事情要告诉我。”
“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真是感到不好意思。但在思考了一番后,我觉得它什么价值也没有。”
“不管有没有用,先告诉我好吗?”
“我在想曾经一度有人跟踪我。”
“谁跟踪你?”
“联邦调查局,中央情报局还有移民局的人,他们都在寻找相同的东西。”
“你被通缉吗?”
“没那回事。”
“那谁又想跟踪你呢?”
他摇了摇头,不再回答。他笑着,似乎把这样一个想法摆在头等位置是很轻浮的表现。“我想我一定弄错了,联想的力量让我产生了许多奇特想法:我在想,当包贡强行闯入阮凯的房子时,阮凯是怎样的一种情景。这么多年以后她见到他一定特别惊奇。但她也一定感到特别恐怖,因为她的老朋友和老同事竟然用这么一种方式来对付她。这一切是多么的令人费解。不是吗?”
“是的,我知道。”
“然后我就想,是什么促使包贡做出这种事情呢?我又想,不管是出于什么动机,他毕竟袭击了她,下一步他就该袭击我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们抛下了他,我们没有和他一块儿逃出越南。”
“你觉得包贡是想复仇?”
米丹摇了摇头:“他想得到他那一份。阮凯和我逃跑时都带了一些东西。世上没有无价之宝。但价值不是最重要的东西,不管我们拥有什么,在法律上总有一部分是包贡的。”
“你从博物馆偷走了一些东西。”我说。
“为什么不呢?我们历尽千辛万苦,难道该把那些值钱的东西留给共产党么?”他脸露凶相,“我为我的祖国做出了重大的牺牲。难道我不值得获得一些奖赏吗?”
“我相信你有权利得到一份。”然后我告诉他阿洛发现包贡运的东西都是复制品。他的反应与阮凯几乎如出一辙。
“包贡应该知道怎样区别真伪的,麦戈温女士。”他说,“他应该比谁都清楚。你看,作为博物馆的馆长,包贡经常从收藏品中选取一部分送到巴黎去保存。在这个过程中,他会叫人做一些复制品。这样一来二去,原件会被卖掉,而这些复制品会被拿出来展览,没有人会发现这是假的。”
“其他人发现了吗?除了你,包贡和阮凯?”
他点点头:“我们政府的工资特别低,而我们家的开销又特别大。一点点外快是家庭渡过难关的必要条件。”
“如果你被抓住了,会怎么样?”我问。
“被谁抓住?总统——蒂厄先生每个月只有不到六百美元的工资。你能想象他过得如此奢华吗?你能想象他流落在异国他乡还一样过得舒适无比吗?很明显他花的不是工资。”
“我记得蒂厄离开越南时带了一满箱金子。”
“你认为这就是他出国避难带的所有东西了吗?”米丹盯着窗玻璃,看绵绵细雨顺着玻璃往下流,“我和阮凯拿的一小部分根本不能和他的相比。不能相比,九牛一毛而已。”
我站起来,走到窗前。第七大街上的城市广场大厦成了一团模模糊糊的东西,只有从办公室里透出的灯光星星点点地撒布在上面。天空就像夜晚一般漆黑。
米丹打了个哈欠,这时我才想起该走了,好让他休息一下。我有更多的问题等着他回答,但雨停之前他不会去别的地方。
我把家里的电话号码写在电话旁的便笺上,说:“给我打电话。”
他答应了。但迄今为止,我对米丹告诉我的事情仍不怎么相信。
“好好休息吧!”说完这句话。我走出了房间。
10
佩德罗·阿尔瓦罗的姐姐和姐夫住在小萨尔瓦多市中心西郊的一个小镇,就在麦克阿瑟公园旁边。
阿洛在一张新的书签上给我留言:就在一周之前,佩德罗进过局子。当时,他喝得醉醺醺的,无证驾驶着他姐姐的车飞奔,被执勤的警察抓住了。
佩德罗在监狱里清醒地熬过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被带入法院。尽管他万般哀求,但还是被判了监禁,佩德罗得在监狱里整整度过15个日日夜夜。那个法官——出于最好的原因,给佩德罗判了个缓期执行,以便他先处理好一些私人事务。佩德罗答应在3月1日回到监狱。只是,他的命没那么长。
我不知道那个法官是否意识到,他的好心让佩德罗丢掉了性命。
我乘地铁到了麦克阿瑟公园,走上第六大街,穿过兰格熟食店。午饭时间早已过去,晚饭又还要几个小时——但这家熟食店里面灯光通明,有人在四处走动。它看起来像个避难所,窗玻璃呈金黄色,给人以抵抗这黑漆漆的白天的温暖感。我一边走,一边不断地往回看,这样我才能记住到熟食店的路。不管是天晴还是下雨,麦克阿瑟公园都不是个适合一个人散步的地方。
街道实际上被弃置了。不时有几个人躲在临时做的雨披下飞奔而过,每个人都急切地想找个避雨的地方。雨点敲打着我的伞,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但雨点的重量比先前轻多了。天空里,黑沉沉的云块中夹杂着几块像补丁一样的白云,看起来天要放晴了。
佩德罗的姐姐住在一幢20年代的有着使馆风格的水泥小屋里,有两间在楼上,两间在楼下。一大片有着相同风格的建筑物集中在这个街区:拱形的门洞,窄窄的窗子,有着低矮的护墙的平屋顶,顶上还有着一排红色的泥瓦片,表明建造者想模仿西班牙风格。她家在小街的114号。前院不足4英尺宽,上面还缀满补丁,但那也是很久以前用水泥粘合的了。野草透过缝隙长出来,生机勃勃。
我走上一段狭窄而黑暗的楼梯,然后敲响了右边的门。
“就来。”我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夹杂着平底锅的咔哒声和泼水的声音,“请稍等。”
我瞧了瞧手中的便条——最后一次电话交谈时我从阿洛那儿得到的——确定了他给我的那个名字,然后我叫着:“鲁伊斯夫人?”
她一定把一个平底锅掉在地上了,发出“嗡嗡”的声音。门被打开了。她用大大的棕色的眼睛看着我,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她身材矮小,但圆滚滚的,有着强健的肌肉和美丽的咖啡色的皮肤。她的头发又长又直,就像马尾巴一样。验尸官说佩德罗有5英尺3英寸高,那么,跟他姐姐相比,他就像一座高高的铁塔。
“迈克斯亚·鲁伊斯?”我问道。
“咦?”她充满警惕地望着我。虽然门都已经打开,但听到我叫她的名字,她把门又关上了一些。
“我能和你谈谈佩德罗·阿尔瓦罗吗?”
“佩德罗。”泪水一下子充满了她的眼眶,“你是警察?”
“不是。”我把自己的证件递给她,“我只是想和你谈谈。”
鲁伊斯夫人的大眼睛变得出奇的大。我听见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说:“你就是全美国最受欢迎的电视节目主持人?你想找到那些杀人凶手吗?”
“就算这样吧!”她拉开了门闩让我进去。这样我就没必要费尽心思琢磨怎么解释我来这儿的原因了。
她家的起居室不可思议地宽敞。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这儿曾经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地方。高速公路建成之前,有一大批雅皮士从这儿坐火车去市中心。他们之中有年轻的律师、正在走上坡路的演员和中等收入的政府机关人员。这些人把家庭安置在这样的房子里。
通往里屋的三个门上面有着精细的雕刻,历经七十年的沧桑岁月,它们已几近消失。但我仍然可以看得出它们潜在的价值——如果这幢房子能搬到一个别的更好的地区的话。
屋顶是漏的。我先前透过关着的门听到的咔哒声和泼水声就是这样制造出来的——鲁伊斯夫人把她家的儿个镀锌铁皮桶倒空了,然后放在屋顶四五个漏洞底下。那破旧的平屋顶根本抵挡不住百年不遇的暴雨的袭击。
我们谈着话,屋顶漏下的水滴在铁桶里,发出不变的有节奏的叮当声,似乎在为我们的谈话作标点。屋子里冰冷、潮湿,发出一股霉气。前一阵子有过一段持续很久的旱情,那么,这霉气一定是其他地方的漏水而不是这场雨造成的。
我夸奖鲁伊斯夫人的英语很棒,她告诉我那是她在贝尔蒙特高中当第二语言学的。每天晚上,做完打扫房子的工作以后,她就去上课。马上我就发现,如果我用俚语,她就不能明白我的意思。但如果不用,我们的交谈还是很顺利的。
“佩德罗是我最小的弟弟。”她告诉我,“我们家有十个小孩子。五个大的是我爸和我妈生的,五个小的是我妈死后我爸和他的第二个妻子生的。因为佩德罗是最小的,所以对他有些溺爱。”
“警察是怎么告诉你他死了的?”
“哦!”她抓住她那古板的罩衫的颈部,“太可怕了。那些女孩说想和佩德罗做朋友。但她们想要的只是他的钱。他会把钱给她们的。可是她们为什么非要杀死他呢?”
“佩德罗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呢?他身上至少有两百美元。”
“他是个园艺工,为一些大公司工作。在工作之余和周末,他为一些人家割草,那些人大部分是住公寓房的。佩德罗工作很卖劲并且像个疯子似的攒钱。在墨西哥,他有妻子和孩子。每周他都给她们寄钱。而且,他想攒足够的钱把她们接到北方来。”
“对于一个这样拼命攒钱的人来说,他花钱真是很大方。他给那些女孩子买啤酒、车票。”
“警察告诉我他这样做的。”鲁伊斯夫人从沙发上站起来,去看桶里的水满了没有。“佩德罗有点儿孤独。他自己在那边的科林斯姆旁边有一间屋子。每天晚上下班后,他一个人回到那里,想念着他的妻子和孩子。我不知道他对那些女孩做了些什么。但是你也知道,男人们不能过分孤独,不然他们会让自己陷入困境的。他不应该把他的妻子留在瓜达拉哈拉。我想告诉他,但是他说他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他喝了酒后就惹了麻烦。”
“是的,就是这样。他喝了一瓶啤酒,然后他又喝了六瓶,也许是十二瓶。他都不能停下来了。第一瓶酒让他想起他的家,可第二瓶却让他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