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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免吃了一惊。
“红玉,这丫头是谁?”欧阳暖轻声问。
红玉噎了半天:“大小姐,这丫头是三等丫头菖蒲,最是憨傻。”
方嬷嬷显然也认出了此女,掩面轻声叹了口气:“大小姐,这丫头的娘是我的老姐妹,我见她人虽然怪力了点,傻了点,但还是个听话肯吃苦的好孩子,便想法子收了进来。今天听小姐说要守院子,我第一个就想起她。”
欧阳暖默默看了一眼那倒挂在树上的男人,又看看那个站在院子里看似柔弱的一阵风就可以吹跑的小丫头,点点头:“嬷嬷,做得好。”
“把人押过来。”方嬷嬷对那小丫头说道。
小丫头菖蒲生得浓眉大眼,刘海被风吹得一翘一翘,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可爱,但看她像是提小鸡仔一样提着那个男人过来,其他丫鬟婆子就不淡定了,这是姑娘吗,这真的是个姑娘家吗?老天爷,这得有多大的力气啊……
欧阳暖微微一笑,扶着红玉的手向前走了两步:“头提起来……”
男子抬起头看着高高在台阶上站着的欧阳暖,只看到这年轻女孩子身穿一件银白宝相花缠枝银丝纹的刻丝褙子,里头衬着月白纱缎小竖领中衣,下头一条绿地长裙,虽然身形还没完全长开,容貌却说不出的眉目如画,脸庞如同一朵堪堪长出的花苞般明媚,不由自主想起林氏的许诺,顿时心头暗喜。
欧阳暖见他十七八岁年纪,相貌不差却眼神轻浮,被捉住了竟然也丝毫不曾露出畏惧的模样,冷笑一声慢慢开口,声音异常清冷:“你是什么人?”
“大小姐,我叫张文定……我是府里的,老爷今天宴请宾客,我也列席陪客……喝醉了……喝醉了乱闯,不小心进了这院子……”
看来,这个人还是欧阳治的食客,方嬷嬷立刻走下台阶,重重给了男人清脆响亮的一巴掌!这男人年轻却不中用的很,喝了酒正是有些糊里糊涂,被打了一巴掌晕头转向,身子晃了几晃险些栽倒,被菖蒲一把抓住领子动弹不得。就在这片刻之间,红玉已经抢上前去,她看着像是去帮着方嬷嬷按着男人,实际上飞快的自男人身上摸了一把,不知换了什么东西又将某物收进了自己的袖口。男人被打得晕头转向,加上红玉动作极轻居然没有发现有人在他身上做了手脚。
红玉刚把东西收好,原本守着院子的婆子们也到了,方嬷嬷一指张文定喝道:“敢擅闯内院,狠狠的打!”
菖蒲脸盘儿有点黑,却很是英气,看着婆子们纷纷冲上去打,嫌他们没力气,索性抢过一把白天用的扫帚,没头没脸的就对着张文定打了下去,张文定嗷嗷地叫起来,别人倒还不算什么,这个死丫头拿的分明只是个扫帚,却像是拿着个千斤锤,一下一下像是要锤断他的腰!
他再顾不得别的,狠狠地骂道:“我是你们新姑爷,是你们大小姐的未婚夫,再不住手以后爷爷卖了你!欧阳暖,叫你的丫头住手,他娘的快给老子住手!”
方嬷嬷听到这些混账话,气得整张脸都红了:“打!往死里打!”
众人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个偷东西的贼,听到这贼居然这么大胆,骂出这样无法无天的话来,当下人人下死力打了起来。
欧阳暖高高地站在台阶上看着,林氏心肠的恶毒她算是再一次见识到了,只要这人今夜躲进这院子里,又没人发现他,等到了明天早上他被人发现,再一口咬定和自己有私,拿出从房里偷出来的贴身物件,作实了罪名!如此行径就是污了欧阳家的名声,到时候欧阳治再恼怒都非得将自己嫁给这个男人,自己也百口莫辩,名声毁了,除了他也不能再嫁任何人!只是林氏没有料到,欧阳暖知道小桃进过自己的房间,一搜查果然少了平日里十分喜爱的墨玉钗,知道她要对自己下手,立刻提高了警觉,却没想到她还真的做得出这种卑鄙的事情!简直是下三滥!
这计并不如何复杂,只是对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居然就下得了这样的手,太过恶毒。林氏,还真是费尽心机要致她于死地啊!
张文定刚开始还哼两声,骂的厉害,后来就不吭气了,疼得几乎要晕过去。
“留一口气就行。”欧阳暖自始至终冷冷地看着,面色平静。
张文定勉强睁开眼睛,正迎上欧阳暖冷冷的目光,那眼神里带着一种可怕的光亮,像是猎人看到了捕兽夹里的猎物,有一种奇异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意,他竟然感觉到了一阵彻骨的冰寒,不!不会,明明她才是自己快要到手的猎物!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阵人声喧哗,竟是林氏带着一众丫鬟仆妇到了,他们浩浩荡荡冲进院子,王妈妈冲在最前头,一看到这场景立刻呆住了。
林氏最先反应过来,惊讶万分地说:“暖儿……这……这是怎么了?”
“娘,这人在院子外头探头探脑,好在被巡夜的妈妈们抓到,真是吓死女儿了!”欧阳暖飞快地跑下台阶,一下子扑进林氏的怀里,十足受到惊吓的模样,力道又十分迅猛,几乎撞痛了林氏的心口!林氏当着众人的面不好闪避,硬生生受了这一下,脸上的神情僵硬了片刻,她直起身子,看了张文定一眼,怒斥道:“哪里来的登徒子,这是我女儿的闺房,你也敢随便闯吗!”
哼,自己说的是院子外头,在她嘴巴里却变成了闺房,可见是真的要下定决心要把这盆污水泼到自己身上,不过,到时候被浇了满头满脚不能见人的,还不定是谁呢!欧阳暖暗自勾起嘴角。
“都先住手!”王妈妈看着被打到蜷缩成一团的张文定,生怕不小心打死了人到时候计策失败,立刻上去阻止。
张文定看到林氏之后心下大定,恨恨的啐了一口开口就骂:“该死的……”
菖蒲最是憨傻不过,别人都住了手,她却还拎着扫帚,这时候见这家伙竟然敢骂向来对下人和颜悦色的大小姐,索性丢了扫帚,一把拎起裙子,一脚狠狠地踹了过去!
张文定被这一脚踹下去“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惊恐的眼神盯着菖蒲再也不敢口出恶言。
欧阳暖心中暗爽,心想菖蒲这丫头果然是个可爱的大力女,回头一定要好好奖赏,一边露出惊慌的表情来:“娘,女儿好怕。”
林氏立刻慈母一样拍拍她的背:“不要怕,有娘在这儿!来人,去请老太太和老爷来,就说小姐院子里——进了贼。”
她这么做,就是要让老太太和欧阳治亲眼来看一看自家闺女的院子里藏了个男人!说起来是贼,可传出去谁会相信!
到了正厅,不光是老太太,连还在被窝里搂着李姨娘的欧阳治都被这个震撼的大消息挖了出来,李姨娘站在一旁,也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欧阳爵得到消息立刻就赶了过来,此刻白玉一样的小脸上带着恼恨的表情,死死盯着张文定,像是要一口一口咬死他。
张文定已经扑倒在地上大哭起来。
欧阳暖并不打算堵住张文定的嘴,既然宁氏打定主意要泼自己一身污水,就由着她来吧:只是最后这污水是泼在谁身上,可就难说了。
张文定哭着诉苦:“今天是老爷宴客的日子,我多喝了两杯,本想要回去休息,谁知道大小姐身边的丫头竟然给我递了个信儿,说邀我去她院子里……”
李氏倒吸一口气,这男人口口声声说欧阳暖邀他去她的院子,岂不是说他和欧阳暖早有私情在先?!
欧阳爵一听火从心起,一脚上去踹翻了张文定:“满口胡言乱语,你敢这么污蔑我姐姐!”
欧阳可也悄悄躲在一边听着,满堂的管事丫鬟婆子都竖起耳朵,欧阳暖立时从椅子上站起来,跑到李氏身边:“祖母,暖儿冤枉!”
李氏安慰地拍拍欧阳暖的手,谁会相信一个养在闺阁里的千金会私会男子,这简直是天大的冤枉!
林氏也露出满脸怒容:“你太无礼了,这世上哪儿有千金小姐来邀请你一个陌生男人的!没有证据不许乱说!”
张文定大声呼喊:“有!我有证据,我有人证!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可以做我的人证!”他用手一指,赫然是一直偷偷尾随在众人身后的小桃。小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爷饶命,夫人饶命!小姐让我去的……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满堂哗然,一瞬间所有的怀疑、鄙夷、难以置信的目光都凝结在欧阳暖的身上,连李氏的目光都带了三分冰寒。
欧阳爵气得要再上去踢张文定一脚,却被身旁的丫鬟婆子死死拉住了。
欧阳暖看了欧阳爵一眼,用眼神示意他不要激动,她知道,张文定能到内宅必然有人引路,能进了院子也肯定是有人里应外合,这个人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我本来是不敢的,可是那丫头非说小姐对我十分倾慕,还……还说小姐曾说过及笄后一定要嫁给我!我大着胆子进去,谁知一被人发现,大小姐立刻就翻脸不认人,说我是贼!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啊!如果、如果不是夫人来得早,我要被人活活打死了啊……”
林氏立刻站起来走到欧阳治身边:“老爷,这情形……这情形我着实没有预料到,我不过病了几天,这府里竟然乱成这样!”说完,她不着痕迹地看了李姨娘一眼,看的李月娥心里一惊,林氏又低声道:“事到如今,老爷,还是让所有人都下去吧,我们自己关起门来商量,有什么事情也好说,千万不要败坏了暖儿的名誉!”
欧阳治原本恨不得立刻让人宰了张文定,这时候一听,心想是啊,他口口声声说有证据,难不成……难不成暖儿小小年纪真的动了这种歪心思?太败坏家风了!不管如何,事情一定要想方设法压下去!他刚要开口,欧阳暖却猛地站起来,厉声道:“让他说,我倒要听听他在众人面前还有什么话要冤枉我!”
林氏心中冷笑,脸上作出忧虑万分的样子,过去扯住欧阳暖的衣袖:“傻丫头,这种丑事怎么能叫人知道!”
“丑事?”欧阳暖冷冷一笑,面上隐含怒气,一语双关道,“的确是丑事,只是还不知道是谁的丑事!”
她不着痕迹地甩开林氏的手,冷冷地继续道,“小桃,你早就被我赶出了内室,如今不过一个三等的丫头,我既然私会情郎,怎么不找自己的心腹而找上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倒打一耙很重要
小桃满脸带泪水,像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转而对着欧阳治咚咚咚磕头:“老爷,我不知道小姐为什么选上我的啊!只是小姐的吩咐,我实在不敢不听……求老爷做主。”
李氏是看惯了内宅争斗的人,很快猜到这件事情八成跟自己的儿媳妇脱不了干系,看林氏三句话还不忘捎上李姨娘就能窥见她的心思,一方面除去了爵儿的长姐以便将来对爵儿下手,一方面再以管理失职的罪名处置了李姨娘!好毒辣的心思!竟敢为了权力内斗不惜赔上欧阳家的名声,李氏心里顿时恼怒起来,一把抓起面前的茶杯就掷了过去:“胡说八道!”
茶杯硬生生的砸在了小桃的右颊上,她捂着脸哭喊:“老太太,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祖母,爹、娘,小桃是我院子里的丫头没有错,只是她犯了大错,被我打了板子,近日恨我的紧,这事情所有丫鬟妈妈都是知道的,我又怎么会让自己不喜欢的丫头去做如此隐秘的事情。况且这张文定我从未见过,更别提什么倾心仰慕,分明是他盗窃未遂,想要将脏水泼在女儿身上!”
张文定一听,梗着脖子道:“千真万确,我还有物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