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一世书城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牛鬼蛇神-第2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和李德胜在巨大的山洞口徜徉。
  我分明看到了这一幕,而且是鸟瞰。巨大的黑褐色石阵,黢暗的如地表伤疤的洞口。两个男人动作缓慢地向洞口方向前行,一边在交谈;时而并肩,时而一前一后。
  非常奇怪,空中的那个作旁观者的我,在李德胜脸上看不到丝毫悠然自得和狡黠,看到的只是沉稳踏实。他对面的那个我却有许多心机,许多疑虑和思忖。那不是我喜欢的我。他仍然是他,十七年以来没有任何改变。
  这是只属于我自己的秘密,永远与别人无关,永远对别人不构成任何伤害。
  
  1 天伦之家

  我曾经想过,也许他会对我把他的家庭藏起来,根本不让我见到她们。他的老母亲,他妻子,他的女儿们。
  我隐约记得似乎有个儿子,同时隐约记得有个夭折的孩子;我不能够确定夭折的那个是儿子还是女儿。对了,阿翠,是这个名字。几个孩子里最小女儿的名字是我给起的,其余的我一概不记得了。唯一有印象的是阿翠,那个夭亡的女孩,被恶徒撞死的女孩。
  也就是说我不该写“她们”,因为其中有个男孩。他有一个儿子,他为这个儿子自豪,他甚至早早为儿子订下娃娃亲。
  记忆慢慢都回来了。
  他徒弟小顺。
  小顺的女儿是他订下的儿媳。
  那同时还有另一个儿子,缺胳膊少腿的怪胎,被他溺毙的小儿子。这不属于我的记忆,他最终把告诉我的那页信撕掉,让风吹走。
  除了儿子阿光,除了夭折的这两个,还有两个女儿,阿霞和阿花。
  我又一次误解了他,当然也冤枉了他。
  他没有把家人藏起来。他没道理那么做,没人逼他把这些年里他的情况都写信告诉我,他这么做是因为他想让我知道关于他的一切;既然如此他就没道理又对我把他的家人藏起来。
  一切都只发生在我这一方,他没做任何隐瞒,没对我们之间的友情做任何不好的事。
  他的家比我想象得要好许多。房子尽管有些老旧,但是还算宽敞整洁,而且居然有几件很像样的自制家俱。院落与房子的占地面积差不多,一个角落里堆放着很高的柴垛。院子和房间里都有纸工活计,看得出这是这个家庭的特色。一个又高又瘦的女人坐在院子里折纸,这一定就是他妻子了。她显得比他要高一些。
  我主动与阿嫂打过招呼。她放下手里的纸工招呼我进门。
  他妻子身体很衰弱,但是可以下地走动,做些轻活。相比之下老娘的腿脚和腰板都显得硬朗一些,我们进门时老人家正在灶台前忙活。她向我招呼,是完全听不懂的海南本地话。
  我问老人家身体好。我心里感激李德胜没有作现场翻译,不然我会很不自在。我同样主动问候阿嫂的身体,阿嫂显然普通话也不太行,“还好。坐吧,坐吧。”
  坐下之后,眼睛四下打量,这才发现那个小女孩蜷缩在那张古旧的八仙桌后面。她的目光很怯,与我的目光相遇时马上把眼睛藏到桌角后。一定是阿霞;阿花还应该在襁褓中,不可能独自在地上玩。我早为几个孩子准备了礼物,把一个布偶娃娃给她应该比较合适吧。
  “阿霞,跟叔叔说谢谢。”
  她虽然手里攥着布偶,眼睛却看也不看,只一味盯着我。当然没有谢谢,她还根本没关心到礼物本身呢。
  我说要看看阿花,阿嫂带我去了里间。
  小家伙自己有一个小木床,正在酣睡中。她的粉嘟嘟的小脸真是可爱,五官清晰匀称而且舒展,清浅的眉毛两端微微下垂略成八字。我把从西藏带来的一个藏银手镯戴到她小小的手腕上。
  几个月前我刚过了三十岁生日。虽然已在做父亲的年龄,真正做父亲还是四年以后的事。这一刻我莫名感受到李德胜所独有的先后五次做父亲的激动。
  真是奇怪,看到那个叫阿霞的女孩时,我并没有这种感动;后来看到阿光时也没有。显然阿花与另外两个孩子不同。这种不同我当场便意识到了,但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意识到的是它的特殊意义,这不同只对我一个人的意义。
  就在我愣怔的时候,一个男孩的声音把我从失魂落魄中点醒。
  “妈妈,我饿了。”
  阿嫂的声音又清晰又平和,“去洗手,洗了手吃饭。”
  当然是阿光。大儿子阿光。独生子阿光。
  他说:“儿子,叔叔是爸爸的好朋友。”
  阿光目不转睛地看定我,“知道。在北京认识的叔叔。”
  我带给阿光的是一个儿童足球。我看得出他很喜欢。
  一旁的奶奶说了句什么,阿光马上用本地话回应奶奶。然后他转向我,“奶奶说这么漂亮的球,可惜没地方踢。我说可以对着墙踢,一个人踢就可以。”
  我说:“我已经看到了,村子里没有平地,我也担心没地方踢球。一个人对着墙踢球应该是个不错的主意。你有喜欢踢球的伙伴吗?”
  “男孩子没有不喜欢踢球的。”迟疑了一下,“我没伙伴,不踢球的伙伴也没有。我更喜欢一个人,无论什么事都是,自己做自己的。”
  他的回答让我惊异。阿光十一岁了,与同龄孩子相比,他个子不算高,但是很结实。他帮着奶奶将一个自制的可移动的圆桌搬到厅堂中央,又摆好周边的木凳。
  老人家将已经做好的四大盘热气腾腾的菜肴上桌,看得出有鸡,有鸭,有鱼和一盘绿叶子菜蔬。
  阿嫂这会儿斜倚在靠墙的床榻上,看得出那便是她的病榻。
  他说:“阿妈让你上座。”
  我说:“阿嫂也一起吃吧。”
  他说:“她身子不行,吃不了这些。你就别客气了。”
  她果然有自己的膳食,是一碗粥状的食物,其中肯定有蔬菜和白米,还有一些我不能够辨别清楚的东西。他在她病榻前放一只方凳,权当是她的餐桌。伺候她吃饭的全部都是由他来完成的。他们彼此之间相当默契,看得出这种情形由来已久。
  他说她的粥里有几味草药,都是补血补气的。他又说草药都是阿光上山采回来的,有时候阿霞也跟着哥哥一道去。他还说料理这些草药的是阿妈,阿妈将草药入粥熬好。
  他的一席话很有画面感。我仿佛看到了一个男孩带着一个女孩进山采药的情形,仿佛看到了一个阿婆摘药熬粥的情形,仿佛看到了一个男人为病妻送粥并服侍她喝粥的情形;整个情景太像是一幅长长的画卷,在我面前徐徐展开。其中最后的部分并非仿佛,它正在我面前实时上映。
  客随主便是一句必须谨守的箴言。
  我很清楚,在乡下山里这样一餐饭非常奢侈。鸡和鸭必定是现宰的,一天前它们都还是这个家庭的成员;鱼或者是去专门捕鱼的人那里买来,或者是自己下河下塘,总之一两个时辰之前它们一定还在水里游来游去;菜蔬同样,下锅之前肯定还在田里沐浴着阳光雨露。他们这里要进入家用冰箱,还有许多年长路要走。
  都是美味自不待说。这些已经上桌正待入口的食材如此鲜活,让我不禁感慨万端。
  他说:“你知道吧——海南岛有四大美食?”
  我说:“我对海南岛知道的不多。不过这鸡就特别香,有一种别处没有的味道。鸭子也好吃。”
  他说:“鸡是文昌鸡,鸭是嘉积鸭,羊是东山羊,蟹是和乐蟹。话是这么说,我觉得哪里的鸡和鸭都不如吊罗山的更好。”
  我说:“有道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光东西好还不够,还要有一个好的故事。你说的四大美食,一定都有自己的故事。有了故事就很容易流传,也容易被人记住。”
  阿光一直盯着我,“叔叔,你是说,如果我们这里的鸡和鸭也有故事,就也会变得像文昌鸡和嘉积鸭那么出名,是吗?”
  我说:“故事一定要好才行。就像一首你们都知道的好歌,让全中国都知道海南岛的五指山和万泉河。”
  阿光目光坚定;“叔叔,我知道了。”
  一旁的阿嫂说:“阿光,你知道什么了?”
  阿光说:“你别管我,我反正知道就是了。”
  阿霞说:“奶奶,我要吃鸡腿。”
  奶奶夹起一只鸡腿放到孙女的碗中。小姑娘一定已经巴望许久了;她偷偷瞄我一眼,之后抓住鸡腿骨棒就是一大口,她吃得好香啊。
  虽然语言有障碍,那一餐饭还是给我留下了清晰的记忆。席间的每一个细节都让我在日后不止一次回想起,既清新又亲切。那一家人中唯一缺席的便是长睡未醒的阿花。
  饱餐之后,我心里有一点小紧张。我已经发现除了吃饭的木凳外,就再没有一把椅子。显然这个家庭里从来没有客人,所以不需要一把让客人坐着很放松的椅子。我不知道接下来的时间,我该如何在这个家庭逗留。
  看来我的紧张也在他的眼里,他没让可能的尴尬出现,他提议到小顺的店里坐一下。我想起来了,小顺是他的徒弟,小顺的女儿是他儿子阿光的(未婚)老婆。
  出了门,走在村路上,我想起问他小顺开的是什么店,是药材铺吗?
  “我不能行医,他当然也不能。我最早开的不是理发店吗?小顺把理发店改成了发廊,生意也还过得去。”
  “小顺几个孩子?”
  “三个,都是女儿。”
  我笑了,“那你该生三个儿子。”
  我是玩笑话,却在无意中戳到了他的痛处。
  他一下沮丧起来,“我没那么好的命。”
  我知道自己捅了漏子,马上用调侃去弥补。
  “有三个女儿,哪个才是阿光的老婆啊?”
  我这一招果然奏效,他的眼里露出了笑意。
  “哪个漂亮要哪个。阿光喜欢哪个挑哪个。反正他欠我们阿光一个老婆,他们说了不算,阿光说了才算。”
  村里主街上有好几间发廊遥相呼应,小顺是右手第二间。我们进去的时候,他正在给一个女孩弄头发。
  “师父,大哥,你们坐。”
  我们坐到有靠背的木长椅上。
  一个女人在靠里边的洗面池为一个男客洗头。
  小顺说:“大哥,师父,晚上我请你们吃饭。”
  我说:“小顺,你别客气,我坐一坐就走了。”
  他说:“我们刚吃过,他等不到吃晚饭就走了。”
  小顺说:“那我,哦,我把手头的活计做完了再说吧。”
  他说:“你忙你的。三个娃都在家?”
  小顺说:“在家。她们在这儿太闹,我把她们撵回去了。”
  我说:“最小的几岁?”
  小顺说:“三岁多。”
  我说:“那都可以到处跑了。”
  小顺说:“大哥,师父说你来几天了。”
  我说:“三天,今天要回去了。”
  小顺说:“这么远,来一趟不容易,多住几天吧。”
  我说:“也没有多不容易,有头一趟就有第二趟。我肯定会再来。我喜欢海南岛。”
  小顺说:“说说容易,真来一趟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知道他的话是对的。我和李德胜分手时相约再见,一约就是整整十七年。人这一辈子有几个十七年啊。这一面,李德胜已经完全换成另外一个人;我看不到自己,我无法揣度我在李德胜眼里的变化。那一刻,我甚至想到也许这就是最后一面,也许今生今世我和他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让我欣慰的是他的一家子,无论是老太太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1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