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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道-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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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望觉得嘴中有些苦涩,他喉咙抽动了下,忽然道:“丁大叔,那傅苦禅能教出个弟子,你为何不能教出个弟子来?比如,比如……”轩辕望想到赵冰翼那惊才绝艳的一剑,想到自己看见那一剑时的热血澎湃,他有些讷讷地道:“比如,我成不?”

“你?”丁垂云双目睁得老大,“你眼见我这惨状,还要练剑么?”

“或者……或者我可以替丁大叔击败那个傅苦禅。”轩辕望微低下头,脸上浮起一片羞赧。

“不成,不成。阿望,不是说你不可能击败傅苦禅,但我不希望你也同我一般,将二十年的时光浪费在虚无飘渺的事情上。”丁垂云又咳了几声,脸上尽是苦笑,显然方才对轩辕望的诉说,已让他心情放松了些。

轩辕望练剑的意志原本就不甚坚定,因此也就不再恳求。二人默默相对了会儿,丁垂云站了起来:“走吧,你也该回去了。”

看到丁垂云身形已不再象往日那般挺拔,轩辕望有些担忧地嚅了嚅唇,但只吐出了一句“丁大叔,多保重”,便再无话可说了。

这一战给丁垂云的打击,远不止赵冰翼剑气所伤害的身体。丁垂云原本主要以教几个华州府城的富家子弟剑艺为生,在他战败第二日,这几个富家子弟就纷纷辞师,街坊间也将他胜不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娃儿传为笑谈。再加上身上的创伤让他无法做体力活儿,他整日里便只有在酒馆里喝着劣等酒,到夜了再满身酒气地回到他那四壁空空的屋子之中。起初还有人来劝他,他倒也不发酒疯,只是苦笑着问上一句不喝酒又能如何,对方便哑口无言了。

终于傅苦禅要走了,轩辕望在瞧不见他们一行人的影子之后,立刻飞快地跑到丁垂云处,丁垂云依旧醉生梦死地爬在桌子之上。

“丁大叔,丁大叔,那个讨厌的傅苦禅走了。”

丁垂云醉眼乜斜,翻了他一眼,只是哦了声。轩辕望还要说什么,丁垂云却砰地一下将个酒杯放在他面前:“来……来……阿望……陪我喝上一杯……”

还不等轩辕望回答,他便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浊酒入喉,换来的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轩辕望见他醉了,忙劝道:“丁大叔,你别喝了!”

“阿望,你是好孩子……”丁垂云将手从唇边移去,又抓在那酒杯上,轩辕望伸手去夺他的酒杯,却发觉酒杯边缘尽是湿粘的东西,仔细一看,尽是殷红的血。

“丁大叔!”轩辕望大惊,丁垂云却挥手止住他的话:“别说,别说……”

轩辕望还要再说,忽然几个汉子进了酒馆之门,直直走向丁垂云。轩辕望看过去,心中不由一惊,这几个汉子是华州府城有名的泼皮无赖,没少被丁垂云教训过,如今看来,是来意不善。

“瞧,咱们堂堂的大侠客丁剑匠,如今成了什么样子!”一人尖声道,“往日的剑匠风范,今天怎么全也见不到了?”

“哦,你还不知,那一日京城来了个女娃,在云想绸缎庄前玩甩,咱们的丁大剑匹见人家小娃儿粉雕玉琢般可爱,便想去调戏她。嘿嘿,哪晓得那女娃儿也是使剑的,三招两式,便将堂堂剑匹放倒了……”

另一个泼皮有意歪曲道。

丁垂云瞧也不瞧他们一眼,只是又给自己满上一杯酒,一饮而尽,紧接着又是了阵咳嗽。

“难怪呢,就这般三脚猫功夫也算是剑匠,那大爷我就是大剑宗了。丁大剑匠,听说你的几个弟子都另求明师了,你这日子可就过得没那么滋润了。怎么样,手头紧不紧?咱们兄弟瞧你可怜,赏三五枚铜钱与你花花,要不?”

丁垂云咳嗽平息下来,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以更快的速度灌了下去。那几个泼皮虽然听说他落魄了,但虎倒余威在,不敢十分逼迫,只是挖苦了几句便离开了。

轩辕望牙齿咬得咯咯响,若不是丁垂云在桌下踩着他的脚,他早已反唇相讥。在他心中,丁垂云再不济,要收拾这几个泼皮还不在话下,但丁垂云只是默默喝酒,让他心中极为不快。

“丁大叔,丁大叔!”他终于唤出声来,丁垂云却伏在桌上,鼾声如雷。轩辕望起身想走,但听到丁垂云在醉卧中仍发出剧烈的咳嗽,他心中又有些不忍,终于半拖半扶,将丁垂云弄回了他自己的屋子。

他回去向管事告了假,准备这一夜陪着丁垂云。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他悄悄带了自己那柄剑。

丁垂云已经大吐特吐,将屋子弄得一片狼籍。轩辕望收拾完了,服侍丁垂云睡下,自己才打了个地铺。夜色已深,窗外西风呼啸,看来是要变天了。

这一夜里虽然丁垂云咳嗽不断,但好在没再呕吐。轩辕望朦胧之间,忽然觉得自己又不在丁垂云的屋里,而是来到了云想绸缎庄的前院。

他正惊异间,忽然发现自己手中执着一柄剑,而迎着他的,正是赵冰翼冉冉而起的身形!

象沧海之中浮起的明月,带着万道冷辉升了起来,紧接着,赵冰翼手中的剑上光芒四射。

“沧海月明珠有泪!”

一个声音似乎在脑中响起,轩辕望本能地脚步前移,手臂轻送,执剑的手腕左右摇摆,正是那日他朦胧中见到竹林中人的姿势。他手中剑幻成十余道彩虹,直飞向半空中的赵冰翼,剑啸声中,罡风鼓动如雷,赵冰翼的连接六剑在将出未出之际,被他逼了回去。

不仅逼得赵冰翼无法递出六剑,而且剑虹吞吐涨消,击在赵冰翼眉间,赵冰翼连哼都未能哼出声来,便逆飞出去,漫空之中,尽是殷红的血迹……

这血腥而灿烂的一幕将轩辕望自梦中惊醒,他猛地起身来,发了半晌呆,才确信那只是一个梦而已,自己并未杀人。

“我……是怎么了?”他心中暗想,长这么大来,他一向随和善良,从没有做过杀人的梦,今天不但梦见杀人,而且是用极残忍的方式杀死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这女孩他并无多少恶感,这让他非常惊惶。

“一定是那柄邪剑……我不该将它带来的……要是它害得丁大叔也做恶梦……”

轩辕望却不知道,看了赵冰翼那惊才绝艳的一剑,一颗小小的苗芽已经开始在他心中萌动。他这一生,再也摆脱不了一个剑字。

第三章剑中自有颜如玉

这一夜分外漫长,时间不象往日那样飞快流逝。

当城里雄鸡唱晓之时,轩辕望自迷糊中醒了过来,他向床上看去,发觉丁垂云已经不在床上了。

轩辕望心中微微一惊,他飞快出了门,发觉丁垂云正呆呆坐在门口,手边还提着一个酒葫芦。

“丁大叔……”

“阿望,谢谢你了。”丁垂云比起昨晚精神要好上一些,他向轩辕望一笑。

“丁大叔,你好些啦?”见他笑了起来,轩辕望心一宽。

“过去二十余年,每天这个时侯,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我都会准时起来练剑。”丁垂云抿了一口酒,“旁人只知道剑匠剑师的威风,有哪个知道这威风背后的辛苦。更何况,如今这个时代,剑匠剑师还有什么威风可言?”

轩辕望默默听着,他无法插嘴,前日还意气风发的华州府城唯一的剑匠,如今却沧桑如古稀老人。

“阿望,你有没有见过魔石?”

轩辕望摇摇头,又点点头,他没有见过魔石,却见过凭借魔石的力量动转的机械,据说,京师里这样的机械多得很,连磨面都不需要水力畜力了。

丁垂云道:“魔石将让人世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我前些日子听说,在东都开定城,有人用魔石带动车子,那车子跑得飞快,一柱香时间便可以跑上十里,却完全不须畜力。阿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个消息让轩辕望的好奇心升了起来,他想了会儿,道:“魔石不象马那样会累,若是这样的车子推广了,那从我们这去东都只需五六日功夫。”

“哈哈,小孩子就想进城玩。”丁垂云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子,“阿望,这意味着天下的车运行都得关门,天下的牧马人都得失去饭碗呵。这些年来,魔石机械一块块地蚕食百姓赖以生存的营生,以往要十多个人的活儿,如今只需一两个人就可以干得好好的,以往在战阵之上要靠个人的武学搏杀取胜,如今一个三岁的娃儿也可以用魔石兵器在二十步内取一个剑匠的性命。阿望,这个时代,不是人的时代啊,是魔石的时代了!”

轩辕望听得丁垂云声音越来越悲凉,挪过身去靠在他身边,道:“大叔,人总有办法的么。”

“人还能有什么办法,人办法越多,魔石代替人之处就越多。百余年前元始皇帝以武开国之时,一个剑匠在地方比一个知县还要风光,多少人辛苦练剑,求的就是有朝一日成为剑匠。如今一个剑匠连泼皮尚且不如……阿望,我输了,我练剑二十年连个小女娃儿都不是对手,其实便是我胜了那女娃儿,胜了傅苦禅又能如何?剑艺已衰,无可挽回……剑断了,就不能再接起来啦!”

丁垂云的话,轩辕望听得不甚懂,但猛然想到一事,忙跑进屋里,将自己得到的那柄邪剑捧了出来。

“大叔,剑断了还可以换上一柄啊,你看我这柄剑,很有些古怪啊。”

丁垂云见了他手中的剑,眼前一亮,但旋即又是黯然。他轻轻抚摸着剑脊,过了会儿道:“剑是柄古剑,可是阿望你还不懂的,剑断了是换不成的。”

轩辕望有些沮丧,道:“丁大叔,那可也不一定,我这剑很古怪,害得我最近总做梦,甚至做白日梦呢。”当下将这几日情形说给丁垂云听了,至于昨夜梦见自己杀了赵冰翼之事,轩辕望有意略过不提。丁垂云微微一笑,他只道是这少年乍得一柄古剑,难免会浮想连翩,也没有往心里去。他抹了一把唇边的酒渍,道:“阿望,你陪我这么久,丁大叔没有什么可以谢你的,你记住一句话。”

轩辕望侧过头去,仔细端详在思忖的丁垂云,丁垂云足足停了有一盏茶的功夫,道:“你记着,若是你真有心出人头地,去学魔石技艺,终有一日这世上一切都离不开魔石。”

轩辕望略有些失望,他起先还以为丁垂云将传他什么剑艺秘决,没想到丁垂云说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少年人总是如此,将成人历经人间冷暖辛酸而得到的经验当作耳边风,直到有朝一日,在自己选择的那条路上撞得头破血流,方才明白老人的每一句每一字,都充满着智慧。

第二日当轩辕望再去丁垂云家中时,发觉这位剑匠已经离开了华州府城,他的屋子据邻居说留给了轩辕望。从邻居家中拿到了钥匙,轩辕望走进这空荡荡的屋子,里面简朴的陈设依旧,里面的住宿者却已渺然不知所终。轩辕望自懂事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沉重的悲凉,他甚至开始思忖,自己今后会做什么。

当夜他又告了假,在丁垂云的屋中睡去。他已经放弃了抛掉那柄邪剑的想法,但那剑若是放在云想绸缎庄中难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因此他将剑带到了丁垂云屋中,挂在床头。

夜里,他似乎看见一团白光自剑上升起,那团白光慢慢凝聚,终于成为一个衣袂飘荡有如天人的女子。

“你是谁!”他惊颤地问道。

“这儿不错,比你那间屋子要好多了,我喜欢这里,这里到处都有……都有一种味道,剑的味道。”

那女子声音悦耳有如天簌,轩辕望猛然想起,自己将剑弃入赏心湖的那一夜,这个女子也来到自己的床头。难道说……这个女子竟然就是那柄邪剑?

似乎从轩辕望的表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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