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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大娘子-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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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的爹娘又惧怕谭家娘娘厉害,这才不敢硬拉人的,但姑姑娘家可是也一点不照管她就是了。
谭雅竟被驳的无话可说,如此说来,那嫂子还不如与大哥感情不好,那才省事。
便如寨子里其他没了男人又没个孩子牵扯的嫂子弟妹们一样,对着亡夫的坟头哭上个几天,包袱一收拾,回娘家去了,再等过个一年半载,另嫁他人罢了。
谭雅躺在春凳上,瞪着头顶上黑乎乎的帐子,不由想到了自己身上。
说起来,阮小七待自己要比那大哥对嫂子可好多了,寨子里哪个女娘不羡慕,说自己运气好,生得好,家世好,现在嫁得又好,真是好处都让自己占了。
要是阮小七。。。
只这么三个字,就疼得谭雅心头一紧。她手不禁放在胸口,感觉那三个字像是在那里生了根,碰一下就生生疼。
是啊,虽然自己劝说那嫂子时讲了那么多些个大道理,但轮到自己身上呢?
就像那嫂子说的,别人不懂,只觉得男人死了,而她想要守节的话只得跟了去。
哪里想到,就是一想阮小七也如同那大哥一样突然就没了,自己立刻心疼得就不想活了。
只是这种寻死念头是一丁点也要不得的。就像自己娘娘说姑姑的话,寻死觅活的,那是无知蠢钝之人才干的傻事。
自己受娘娘教导这么些年,要是真干了这事,到了地下可要被娘娘骂死。
再说,自己的情形又与那嫂子不一样,自己有娘家依靠,有亲人牵扯,可不是能凭着心疼就能为了个男人不活的。
谭雅扭头透过帐子去看睡在床上的嫂子,她是心里头没了活着的劲头,偏在这世上也再没个立足之地,心里不想活,外头也没人怜惜,真是只有走寻死这条路了。
那大哥又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连个需要赡养的人也没有,谭雅寻思自己该怎么劝她才好呢?
谭雅想到刘氏那个没了的孩儿,对,给这战亡的大哥也找个孤儿作嗣子,嫂子养着那孩子,算给他祭祀香火,也算个活着的盼头。
如此一想就再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好容易等到了天亮,谭雅立刻起来去找唐大虎的娘子杜氏商量办法。
等将事情都安顿下来,谭玉来信说是暂时不打算回元洲了。
本来说好了谭玉回来先处理元洲老宅一事,谭雅也盼望将事情弄明白,为什么族长七阿翁要如此害自家,可如今元洲被河州叛军占据,谭玉便只说先接谭庭芝回京。
结果刘氏七月中旬又要生产,她高龄生产,吴先生又是头次当爹,哪里敢这样就上京。
好在谭玉知道事情后,写信来恭贺一番又让谭庭芝还是在河曲府随吴先生读书,待日后再议回京事宜。
这让一心期盼能见到阿爹的谭雅不禁有些失望,好在寨子里人多事忙,倒也冲淡了思亲愁绪。
日子流水一样,转眼就到了七月初三,谭雅十五岁的生辰到了,正式及笄。
虽打了胜仗,但寨子里好多兄弟也没了,满目都是白幡孝服,入耳即是哭泣哀嚎,实在不适合张灯结彩地大肆庆祝。
谭雅也没张扬,更不欲叫河曲府那些官家夫人知道又来这里吹捧奉承,只在杜氏的主持下,简单办了个及笄礼就完了。
如今唯等刘氏生产算是大事了。

、第88章

吴魁下令后退三里扎营;营里面所有的军医都忙起来。
侯庆虽只有腿上一处伤;但那弩箭正穿透小腿,上面带着的钩子将那腿肉几乎刮烂,倒钩插进骨头里,要不怎么能将他倒着提出水面了呢?
几个军医均摇头叹息;说腿伤虽然于性命无忧,如今却是只能将那半截小腿锯掉;侯庆必是残废了。
这没了小腿;以后可如何是好?谁也不敢轻易给侯庆做主;他却又没家人,相好的女娘不少,可惜都不是正头娘子。
最后吴魁见天热有烂的风险,如果发烧可要命,既然这伤等不得,干脆他拍板,就将侯庆那小腿锯掉,留条性命才是正经。
吴魁道残废就残废吧,反正以后侯庆就包在自家身上,宁可自己不娶也要为侯庆选个好娘子。
侯庆的事好商量,关键是阮小七。一查那身上的箭头竟有十只,可不就成了刺猬一般?
不过那伤看着吓人,却是除了射在胸口的那只是真正凶险,其他的倒是也都扎的不深,均被军医拔了下来,立即涂上了上好的金创药,只要不化脓发高烧就无事。
可胸前这根箭是哪个人也不敢动了,便是吴魁也不敢拍板,这可是要命的。
那箭头插在这里,还能有口气,只怕是一旦拔掉,阮小七立时就得毙命。
张大丙心烦意乱,要不是自己着急,催着侯庆下了水,他两人也不至于遭此大难。
此时正后悔的恨不得以死谢罪,就听周老三在那里听完军医说话竟嚎啕大哭起来。
张大丙心里烦闷,就冲着周老三吼道:“操,你他娘的怎么像个娘们似得,还没完没了了?”
周老三看着插在胸口的那根箭头,只觉阮小七胸口的气息越来越弱。
如今正伤心的不得了,听闻张大丙骂自己,心道要不是你这粗汉在旁边催促,我三弟何必至此,如今他生死未卜,你还嘴不干净。
周老三这样一想气恼上来,就要与张大丙拼命。
吴魁拉住两人,喝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逞强斗气,赶紧想法子救人要紧。”
周老三虎目含泪,哽咽道:“还有什么救法,这箭都插进胸口了,眼看就没气了。可怜我兄弟连个香火都没留下。”
这样一想,周老三立即想起以前两人说过殉死那段话,眼泪一擦,也不与他人讲明,出去找个亲兵,低声嘱咐让他带几个稳妥人立时回水寨将谭雅接过来。
谭雅那时正在与刘氏说话,一见来人,心里就一凉,暗道糟了,一时软的竟动弹不得,来人不说,她也不敢开口问,唯恐说出来的是噩耗。
好在那来人别话没有,只让谭雅不用收拾立时随着就走。
刘氏见谭雅竟吓得软了身子,劝道:“如果真要出事,只怕就是将他人送回来了。如今能将你接去,至多受了伤而已,别怕。”
这话说得有理,谭雅方觉得手脚好用些,拉着刘氏的手颤声道:“姑姑,您生小兄弟我不能陪在身边了,有事找唐大嫂说。”
刘氏推她快走,只说自己知道,不用她挂心。
谭雅也来不及准备,只随手带了件换洗衣裳,当即就跟着亲随走了。
两天的路程竟不到一天就赶到了,连口气都没歇,直接往阮小七的营帐里奔去。
那几个军医还在讨论这箭头是拔了的好还是不拔的好,那个说:“不能拔,这口气就靠着那箭头堵着,一拔气就散了。”
这个道:“不拔,天气炎热,伤口溃烂,发高热以后只能是等死;拔了的话,虽然凶险,但总还有一线生机。”
几个人各说各的理,吴魁让这几人吵得头疼,转头问李瑾:“安抚使,你那里可有好法子?”
李瑾摇头道:“京城虽有名医,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再说跟着的这几个军医已是个中好手,这箭插在胸口,哪个来了也是如此说,难的就是小七哥如何挺过来。”
周老三熬得眼睛都凹了进去,不耐烦地道:“真是狗屁废话!”
吴魁朝李瑾做了个揖,赔礼道:“实在是心焦才如此失礼。”
李瑾示意不必多礼,表示自己并未放在心上。
此时有人禀告说是阮小七的娘子来了。
周老三马上站起身道:“赶紧将弟妹带进来。”李瑾当时一愣,吴魁看了看周老三,皱眉不语。
当下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谭雅疾步进了营帐,直奔床榻。
只见那个生龙活虎老是跟自己耍流氓的阮小七此时无声无息地卧在床上一动不动,双眼紧闭,脸色灰白,□的胸口上一根箭羽明晃晃的竖在那里,随着他的呼吸一颤一颤地动。
谭雅顿时脚一软,再也挺不住,一下子跪倒在了床前,呜咽道:“郎君”,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吴魁招呼众人出去,只留谭雅一人在那里。
到了门外,张大丙拉着吴魁急道:“大哥,怎么不问小七嫂子是咋想的,是拔箭还是不拔?”
吴魁紧皱眉头没理他,转头看向周老三道:“一个女娘家家,能有什么主意。再说弟妹年纪又小,除了害怕还能干啥,你冒然将她找来岂不是添乱。
你别告诉我你打的是那个主意!那可不行,不要说弟妹才多大,即便你能忍心,小七那么爱重她也不忍心;再说就是你让她这么陪着小七去,她阿爹谭侍郎岂能善罢甘休?”
周老三紧盯着地面,一副爱怎地就怎地的光棍儿模样,满不在乎地答道:“不罢休又如何,反正人也陪着了。才成亲一年,我兄弟就没了,他一辈子就弟妹一个念想,我自当成全我兄弟。
便是谭侍郎有何不满,让他自来找我算账就是,我周老三奉陪到底,大不了脑袋不要了,多大的事儿。”
吴魁指着周老三道:“你,你,你。。。”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整话。
李瑾在旁边听到这两人一番对话立时大惊失色,拉住周老三问道:“周兄,你,难道是打算让谭家大娘子给小七哥陪葬不成?”
周老三扯下李瑾拉着自己的手,不耐烦地道:“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李瑾却又紧拉住他,眼睛都急红了,“我知道你担心小七哥,可是谭家大娘子才刚刚十五,这,这也太惨无人道了。”
周老三冷哼了一声,紧盯着李瑾眼睛道:“既然李安抚使叫我三弟一声小七哥,那就别叫什么谭家大娘子了,还是称呼弟妹一声小七嫂子的好。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兄弟没了,她能陪着去是她的福气,难道我兄弟待她的情谊还够不上她那一条命不成!
你也别在我面前说什么冠冕堂皇的鬼话,当我不知道不成,我话就放在这里,甭说这辈子,就是下辈子,三辈子,你都给我歇了那个腌臜心思!”
说完,也不顾其他人的劝阻,自去准备白绫药酒。
你别说,怪不得周老三与阮小七能结为兄弟,要是阮小七尚有一丝明白,都会大赞还是二哥知我!
这哥俩儿的心思就是这样,在旁人看来简直莫名其妙,难道因为你看重我,所以要了我的命?
这周老三却暗道,若是他俩人早些圆了房,三弟有个后,哪怕就是个小娘子,他也不至于非要让谭雅陪着去。
但如今既没个孩儿,他周老三可信不过女人能守住寡,谁知道哪天被人勾着就给我兄弟戴上了绿帽子?这事儿他可见的多了。
更不要说谭雅现在还是个囫囵身子,只怕不过一年,谭侍郎就得张罗着给她再找户好人家嫁了。到时候再生几个孩子,他兄弟是谁都记不住了。
他兄弟对她那般掏心掏肺的,可不就成了哄着别人娘子高兴?这么一想,还是到地下陪了他兄弟是正经。
谭雅哭了一阵,缓过气来,出了营帐,找到吴魁问:“吴大哥,不知现在可有章程。”
吴魁看她满面风尘,眼睛红肿,看起来十分可怜,再想到周老三将她找来的意思,不禁暗自叹息,叹了口气低声将那军医们讨论的结果与她一一讲来。
谭雅低头思考半天,抬眼问道:“吴大哥,我阅历浅,遇事少,实在不知该如何抉择。端看大哥的意见。”
吴魁沉思半天道:“这已经一天多了,天气又热,转眼伤口就要化脓,就是再等也熬不了多久,挨日子罢了。
我的意思是还不如直接拔了,好不好地总要比这干等死的强。”
谭雅一听这“死”字,只觉得浑身冰凉,眼泪情不自禁地涌出来,紧咬舌尖才能勉强站稳,抖着声音道:“我全听大哥的,您做主就是。”
既然做了决定,军医们马上安排起来。谭雅等在营帐外,自有亲兵送来椅子让她歇歇。
她知道自己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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