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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聘-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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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内室走出两人,一人四十上下,还有个个老人。
那老人身披鹤氅,头上戴着华阳巾,须发全白,身子也巍巍颤颤,他一出来,所有的伙计们都松了口气,显然此人正是济仁堂的季神医,他老人家早就不给人看病,这会儿店里闹出事端,也不得不出来看一看。
那壮汉显然是认识季老,嘴唇蠕动了下,一松手,把人甩到地上,却又一伸腿,把人踩在脚底,挺直了身子,怒道:“季老,你莫要拦着我,这混蛋不知道做了什么,我大哥要…要”
他显是伤心至极,连话都说不完整,一个大汉,竟嚎啕痛哭。
秦亚茹绕开地上零散的物件儿进门,一眼就瞧见椅子上坐着个人,这人眉头紧蹙,左手捂着胸口,大汗淋漓,双眼紧闭,眼见着便要失去意识。
季老显然也发现不妙,走近前,哆嗦着手号脉,奈何他自己连站都站不稳,哪里还能号的准,只能长叹。
壮汉一见季神医的表情,心知自家大哥恐是没有救了,面色惨变,咬牙切齿地用脚猛踹那大夫,一边踹一边痛骂:“你个混蛋,我说你若治不好,我便带大哥去郝家药铺,偏偏你说擦些药油便成…对,对,郝家药铺,我都急糊涂了!”
那壮汉懊恼地用力一拍脑袋,急冲冲扑过去,一巴掌推开正站在椅子边上的秦亚茹,推得秦亚茹一个踉跄,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全副精神都在那病人身上,伸手就想把椅子上那病人扛起。
周围的人虽见秦亚茹柔弱,心生怜惜,却也能理解这壮汉的焦躁,到无人指责。
那齐大夫狼狈地趴在地上,用力咳嗽。
季老摇头,眼睁睁看着壮汉把人抱起,长叹:“赖三,你不用去,郝家药铺的郝神医便在此处。”
赖三一怔,扭头四顾,一眼看见一直跟在季老身后的中年男子,顿时大喜,高声喊道:“郝神医,您快,快来瞧瞧我大哥。”
就这么几句话的工夫,那病人已是气息微弱,郝神医走过去诊了诊脉,又看了季老一眼,摇头道:“先灌一碗小柴胡汤试试,不过,他发病如此之急,怕是没用了。”
果然,药汤还没有开始煮,病人已经几乎没了呼吸,嘴唇,耳根隐隐发紫,那壮汉目中露出几分绝望,浑身颤抖:“大哥!”
他正抹泪,却见一身体纤细,容貌秀丽的少妇,从柜台上拿起一个灌药器,把上面用的充作壶嘴的长长铜管儿掰下来了一截儿。
只是这时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病人身上,虽然奇怪,却也没人拦着她索赔,可这壮汉一个不注意,却见那少妇走到他大哥面前,竟是毫不顾忌地解开了他大哥的紫衫,他一怔,惊讶开口:“这位娘子,你…干什么?”
他话音未落,便看见那相貌极美,一身书香气的漂亮娘子,竟然拿着铜管儿恶狠狠地刺入他大哥体内!
壮汉简直呆愣,好半晌才猛地蹦起,冲过去怒吼:“你个疯子,我大哥都快死了,你还要怎样!”
秦亚茹后退一步,正好避开,才不急不缓地开口:“你别急,好好看看。”
她声音柔软温和,便是暴怒的壮汉,脚步也顿了顿,但只有一瞬,便再次怒气勃发,抡起胳膊便想打人,哪里还记得要怜香惜玉。
“咦?这是?”幸好那郝大夫及时开口,他绕着病人走了一圈,脸上啧啧称奇,“这法子到妙!”
那壮汉闻声回头,居然见他大哥的气息又恢复了平稳,脸色也好了不少,只是依旧喘的厉害,呼吸不畅,不禁大喜,诧异地扭头看了秦亚茹一眼,惊道:“娘子,这,这?”怎么一个寻常妇人随随便便刺了自家大哥一下,大哥便好了?
他左右为难,想着是不是再让这娘子多刺大哥两下。
秦亚茹叹了口气:“他胸部积液严重,最好赶快做引流。”刚才她看着病人听肺音轰鸣,呼吸又短又促,时断时续,显然是外伤性血气胸,后来又引起了张力性气胸,虽说她做了排气减压,到底只是应急手段。
季老和那姓郝的大夫,都万分惊讶,虽然听不懂她说的引流具体是怎么做,可两人都是经验丰富的医生,勉强也能猜得到。
季老抚须皱眉:“引流?娘子说的可是像治疗痈疽一般,将脓液引出?可此人是血厥之症!”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
那壮汉却不管两个大夫的心思,围着他大哥团团转,记得抓耳挠腮:“两位大夫,两位神医,这位娘子,我家大哥可是无事了?你们是不是该开药?大哥怎么还不醒?他什么时候能醒?”

第十六章 病人

赖三的目光紧紧盯着屋子里几个大夫和秦亚茹,那恶狠狠的视线,简直能灼伤人的肌肤。
郝大夫皱着眉,仔仔细细地给那病人诊脉,脸上的表情也很凝重,半晌道:“他怕是胸口受到重击,伤势严重,刚才若不是秦娘子妙手救治,怕已不成,我到可以给他开方,只是,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那壮汉一听,面孔扭曲:“什么重伤?你个庸医,我大哥武功卓绝,只有他伤人,哪个混蛋敢伤了他?”
他声大如雷,震得房子都跟着抖了三抖。
这赖三虽是个闲汉,却在武当县颇有名气,他孤家寡人一个,手底下带了百十个人,个个都身强体壮,是正经的地头蛇,虽然这等地痞无赖,任谁都看不起,可也真不敢惹,他要是想给人找腻歪,那便是乡绅官吏也要头痛。
济仁堂的伙计们都给吓得战战兢兢,生怕这人发疯,再把店给砸了。
“别吵!”
幸而这时病人竟睁开眼,只轻飘飘一句话,便让那五大三粗的赖三瞬间噤声,看着平躺在地上的男子,热泪盈眶,抽抽搭搭地道:“大哥,你可醒了。”
秦亚茹正给那病人测脉搏呼吸,忽见那人睁开眼,心里一惊——好一双利眼!
她跟了高枫多年,见惯了各种杀伐决断的强势人物,什么肩上扛金星的将军,什么商界巨子,什么政界红人,那些人身居高位,久而久之,身上便带了一种奇妙的,不可言传的气势,其中不乏一眼过去便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
这些年见得多了,秦亚茹本身的承受力大增,有一阵子她甚至觉得,便是皇帝当面,她也能做到荣辱不惊,但看见这人眼睛的一瞬间,她竟觉得背脊发凉,虽也只是一瞬,但也让秦亚茹觉得万分不可思议。
秦亚茹认真一看,这才发现眼前的病人和那赖三绝不可能是一路人,那赖三是一身粗麻布的短褐,显然是穷苦百姓,可这人却不同。
他很年轻,也就二十上下,虽然脸色苍白憔悴,却还是剑眉星目,形容秀美,器宇不凡,秦亚茹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见他身着紫衫,内衬是桃红的衬袍,足凳官靴,衣袍并不很华丽,可用料极好,都是上好的绸缎。
如今寻常百姓多穿布袍,能穿得起绸缎的,多是显贵人家,或者也有巨商能私下里穿戴,但这人身上的气质,却不像是商人,也不像是高官显贵家的公子。
秦亚茹自认为还算能识人,但这会儿也摸不清此人的来路,心下便有些忐忑,按说她虽是法医,好歹也是医学院毕业的医生,治病救人是本分,这人眼下最好是马上把体内不凝的血液抽出。
可这人的身份来历一概不知,现在又条件简陋,她的药箱还放在家里,没有带过来,万一要是动手治疗,出点儿差错,也不知会不会有大麻烦!
那病人喘息了几声,挣扎着想要坐起,没想到才一挪动,就一口血喷出,吓得赖三脸色雪白,扑过去扶住,鼻涕眼泪滚滚而落:“大哥,你可莫动…大夫!”
秦亚茹见他额头冷汗淋漓,脸色雪白,明显有元阳欲绝,阴阳离脱的征象,显然,那郝大夫和季神医也看了出来,两个人商量了下,又加了一个固气救脱的方子,药很快熬好,给病人喂了下去。
这时医生开方,自然是不能给别人看,有一些好方子都是口头传授,世代相传,绝不肯轻易说给外人听,秦亚茹也很自然地回避。
一碗药灌下去,病人的情况却是越来越严重,甚至又再一次陷入半昏迷状态,只是这人意志力很是强大,咬的嘴唇鲜血淋漓,愣是不肯彻底昏过去。
郝医生摇头:“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面上已经添了几分敷衍之态。
赖三呆愣愣地站在屋里,忽然哐当一声,跪在地上,用力地磕了三个响头,磕得额头鲜血横流:“求求你们,救救我大哥,若是大哥能得救,赖三必然做牛做马,报答各位!”
季老和郝大夫还好,显然是常遇见这等事,秦亚茹却是给吓了一跳,哭笑不得,叹了口气,摇头道:“何必如此?哪儿就到了要死要活的地步!”血气胸虽然有些危险,但眼前这人都不需要做开胸手术,症状也不是特别严重,怎么两个名医都这般模样,就差没有发话让病人赶紧回家准备后事。
她却忘记,这个时代不是二十一世纪,没有抗生素,受了严重的内伤,外伤,大部分人都活不下来。
所以秦亚茹话音未落,季老和郝大夫一起扭头,看向她的目光颇为怪异。
季老更是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下秦亚茹,揉了揉眼睛,忽然一拍大腿:“是阿秦来了?哎,看我这老眼昏花的,竟没认出来。”
秦亚茹福了福,笑道:“是阿秦的不是,这些年都没有拜访季老。”
“行了,别客套,阿秦你这孩子向来稳重,虽说不知道你是在哪儿学了医术,既然开口,想必是有几分把握,不如就试一试?”
秦亚茹一怔,笑了:“季老还是这般开明。”
此时虽然不像明清时期一般,对女性的束缚严重,但多数人还是看不起女人,至少除了个别专门培养的医女之外,没有听说哪里有女大夫出现。像季老这样,能毫无顾忌地让一个女人在他的药铺里给病人治病的大夫,绝不多见。
“烦请季老派人去我家,帮我把药箱拿来。”
秦亚茹到底不能见死不救,索性也不再胡思乱想,何必管这人是谁,反正季老和郝大夫都在这儿,他就是江洋大盗,自己也是不知者无罪。
季老一怔:“你若是需要什么药,尽管开口,我这济仁堂里药还是齐全的。”
秦亚茹摇摇头:“我的药有点儿特殊。”中药虽然也有消炎药,可到底比不上西药效果好。
季老还没说什么,赖三已经蹦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汗,道:“我这便让人快马去取。”他甚至不问秦亚茹是谁,冲到药铺门外,打了声呼哨。

第十七章 治疗

三个短衣打扮的男子,听见声音,第一时间就聚集过来。
秦亚茹连忙找了张纸,简单写了几个字,递过去道:“我儿子和邻居铁柱在家,你们把纸条给他,他自会把药箱给你们。”
三人应下,又和赖三说了几句话,一眨眼便消失在武当县繁华的街面上。
秦亚茹眨眨眼——她家大郎聪明的很,应该知道她说的药箱就是床底下的铁块儿,毕竟自己曾给那孩子上过药,包扎过伤口儿。
把思绪抛开,她蹲下身,跪坐在病人面前,看了看他的面色,只这么一耽误,病人的情况就更坏了几分。
叹了口气,吩咐伙计烧了热水,把一只给小孩子灌药用的,很细很长的铜管煮沸,伸手在病人的身上按了按,找到第七,第八跟肋骨,低头对上病人的眼,笑道:“本来想等药箱拿过来,可现在看样子再等下去有些危险,只是穿刺而已,不用麻药也不是不行,你忍着点儿。”
说来,她以前从来是药箱不离身,只是如今离开了高枫,她的精神放松了许多,至少不至于担心随时会出现需要她给人动手术的状况,她才松懈了,没想到才一出门,就碰上现在的情形,看来以后还是要保持以往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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