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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密捕-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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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意来自大堂中央停着的那具尸体,尸体体格粗壮,即便躺在地上也能感受到他的魁梧,只是那笆斗大脑袋以一个超常的角度扭曲在一侧,使他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的怪异。 
“已经是第四个了。”坐在右首第一个位子上的闻千里喃喃道,“若这巴老三也是意外,这意外也太多了些。” 
“没有,没有他杀的痕迹。”从县城请来的捕头老何终于从地上的尸体旁直起身来,摇头叹道,“怎么验也是失足从楼上摔下来,摔断脖子毙命。” 
“混帐话!巴老三是何等武功,从区区二楼上摔下来,居然会把自己脖子摔断?”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破口怒骂,粗豪的声音震得大堂内嗡嗡直响。闻千里立刻出言呵斥:“裘老二,怎么能跟上差如此说话?” 
那裘老二悻悻地瞪了闻千里一眼,冲老何胡乱一拱手算是赔罪,老何忙陪笑着还了一礼。 
“决不是意外!”上首的徐天麟没有理会裘老二的失礼,突然击掌道,“从庄老刀、老顾、金彪到巴老三,都是孤身一人时出的意外,并且从七月十四日开始到昨夜,每天死一人,这么多的巧合凑一块儿就决不是意外!”说到这徐天麟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喃喃自问,“只是我始终想不通,谁会用这等高明的手段杀了他们?这明明是跟本公过不去,我徐天麟一向与人为善,何时跟人结下了如此深的仇怨?” 
众人默然,眼中闪过各种不同的表情,闻千里沉吟半晌,小声问:“公爷,咱们是不是在夜间加派人手巡逻放哨,所有武师家丁也暗中戒备,轮流值夜,同时准备强弓劲弩,一旦发现外敌立刻射杀?” 
“不仅如此,任何人还要严禁落单,”徐天麟微微颔首,“另外再派人去京师,去刑部找最好的捕快来破案,咱们毕竟是正经人家,什么事总要经官府出面才对,我倒要看看,是哪路高人和本公过不去!” 
黄昏时分,去京师的两骥快骑飞驰出镇的时候,一个衣衫落拓的年轻人正顺着官道往古镇悠悠然而来,年轻人嘴角叼着根短短的草茎,模样也就二十出头,身材长相都很普通,只是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微笑中有孩童般纯真的笑意,总让人生出亲近之心。见快马飞驰而过,他赶忙闪在路边躲避,然后望两骑消失的方向摇头笑着自语:“这小地方,居然还藏龙卧虎呢。” 

七月十八的月亮仍十分圆亮,照得大地如同白昼,闻千里安排好巡逻暗桩,便早早来到徐天麟的书房,他知道,公爷一定在等着他。 
果然,书房中徐天麟正全神贯注伏案挥毫,运笔也如运剑一样徐缓舒惬,对悄然进来的闻千里也没有理会,直到那个大大的“义”字最后一笔走完,这才搁笔抬头问:“你说,巴老三他们,是不是死于过去的仇家?” 
闻千里想了想,微微摇头道:“不象,虽然巴老三以前干的是没本钱的买卖,做过不少缺德事,但庄老刀却是正经的武师,出道后一直在公爷府效力,不该有江湖上的仇家,老顾更是府中的家将,从小就在府中侍侯,四个人根本不是一路,不太可能有共同的仇家。” 
“这么说真是冲本公来的了?”徐天麟神色怔忡,喃喃道,“可我怎么也想不出与谁有不共戴天的仇怨,他要直接来找本公就好了,我也可以当面问清楚,不然我真是寝食难安啊。” 
闻千里见徐天麟面色忧郁,忙安慰道:“公爷不必担心,咱们已伏下天罗地网,除非他不来,只要他再敢出手,兄弟们一定能把他……” 
话音未落,只听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呼,跟着是弓弦声、呼喝声暴起,闻千里面色一变,转身开门正要冲出去,只听身旁有衣诀声响,一道白影一晃而过,徐天麟已经如一阵风般抢先冲了出去。 
二人几个起伏来到最先响起呼声的后院,只见满脸虬髯的裘老二跌跌撞撞地冲过来,神情惊恐嘴唇哆嗦,手中的刀毫无章法地挥舞着,嘴里如野兽般嚯嚯乱叫。 
“怎么回事?”闻千里一把夺下他的大刀,拎住他的衣襟厉喝,“到底怎么回事?” 
裘老二怔了怔,稍稍恢复了些理智,但双眼仍因恐惧瞪得溜圆,声嘶力竭地大叫:“是鬼!那是鬼!来自地府的厉鬼!” 
“混帐!”闻千里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破口大骂,“你他妈再胡说八道我就立刻废了你!” 
突然的一巴掌总算使裘老二神志清醒过来,顾不得抹去嘴角的血沫,他立刻又犟起脖子大声分辨:“我……我看得清清楚楚,是二十年前那个恶汉又活回来了,他活着都那么凶悍,死了也必是厉鬼!他一定是七月半溜出地府的夺命厉鬼!” 
“什么恶汉?什么二十年前?”徐天麟皱起眉头突然问。裘老二一怔,立刻闭上了嘴。徐天麟还要再问,周围陆续响起家丁的高声禀报:“公爷!齐天齐前辈挂了,我们都没有发现凶手。” 
徐天麟眉头皱得更深,盯着裘老二质问:“你跟齐天在一起,你一定看到了凶手,说!你到底看到了什么?那个恶汉又是怎么回事?” 
裘老二神情惊恐,目光无助地转向闻千里,闻千里慢慢松开他的衣襟,略一犹豫,转头对徐天麟小声道:“公爷,咱们换个地方再问。” 
徐天麟看看四周围过来的武师和家丁,以及远处几个满脸惊骇的丫鬟仆妇,踌躇了一下道:“好!你们去我书房等着,我不希望在这府中,有我这个主人不知道的秘密!” 
简单安抚了众家丁几句,徐天麟匆匆赶回书房,候在书房中的裘老二神色仍是惊恐不安,就连闻千里的脸色也怔忡不定,完全没有当初纵横江湖时的狠色。 
“说!你到底看到了什么?齐天究竟是怎么死的?”徐天麟不待坐定便盯着裘老二质问。裘老二咽了咽唾沫,这才哆嗦着道,“我……我看到了一个……一个……人。” 
“人?”徐天麟眉头一皱,“什么样的人?竟会让你如此害怕?” 
“那人模样除了比普通人彪悍点,本来也没什么特别,”说着裘老二嗓音突然抖起来,几乎是用哭音在说,“可他……可他早已经死了,死了整二十年,我方才看到的,只能是……是……”最后那个字,裘老二再怎么努力也没能说出来。 
徐天麟眉梢一挑,淡淡问:“这么说你是认识他的了?不管他是人是鬼,他究竟是谁?” 
“公爷,”一旁的闻千里突然插话,“你还记不记得二十前那个姜凌云?” 
“姜、凌、云?”徐天麟眼里闪过一阵迷茫,显然对这名字并没什么印象。 
“就是刑部那个密捕!”闻千里又提醒了一句。 
徐天麟浑身一震,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不苟言笑的彪壮汉子模样,神情冷峻严肃得有些木讷,虽二十多年过去,那模样仍十分清晰,甚至还记得他那带有胶东口音的方言,以及他那句铮铮铁骨般的话:“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家奴!在下虽是微末小吏,仍要向小公爷讨个公道!” 
“原来是他。”徐天麟恍然点头,依稀记得那时自己还是风流倜傥,跋扈飞扬的小公爷,以及一生中唯一的那次与人对簿公堂,从未向人低过头的徐小公爷,居然就为了那小小捕快无所畏惧的凛然之气,乖乖地跟他到县衙受审,甚至输掉了那场官司。徐天麟至今仍把那场官司引为平生奇耻大辱,虽然如此,徐天麟心中对那捕快仍有一种异样的敬意。 
“我想起来了!”徐天麟突然指着裘老二笑道,“当时好象就是你这家伙闯的祸,害我陪了百多两银子,还受那小小捕快之辱。” 
说到这徐天麟住了口,心中怎么也想不起那场官司究竟是因何而起,摆摆头甩开那些陈年旧事,徐天麟转向闻千里疑惑地问:“你怎么突然提起他?他跟今天这事有什么关系?” 
闻千里缩了缩头,轻叹:“裘老二方才看到的就是他。” 
“哦?这么巧?”徐天麟突然来了兴趣,“二十多年前的故人,我到很想再会会他,裘老二怕他是有原因,可也不该怕到如此程度吧,你方才好象说他早已死了二十年,这又是怎么回事?” 
闻千里面有愧色,踌躇片刻才道:“公爷,后面的事你不知道,我们也没敢告诉你,本来那场小小的官司完了也就完了,公爷丢了面子赔了钱,裘老二也服了软吃了苦头,哪想到他第二天晚又到府上来寻仇,伤了我们好几个兄弟,有两个兄弟还死在他手里,大伙儿气不过,失手把他给宰了,总算给公爷出了口恶气,公爷当时在县城没回来,第二天又直接去了省城,不知道这事,我们也没敢告诉你,毕竟是官差,怕给公爷惹上麻烦,就连夜把他弄到乱坟岗葬了。” 
“竟有这等事?”徐天麟睁大了双眼,拍案厉喝:“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杀害刑部密捕,还瞒我到现在!” 
“公爷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形根本由不得我们。”裘老二脸上显出恐惧之色,嘴唇甚至又开始在哆嗦,“你不知道他有多凶悍,冲进府一言不发见人就杀,招招都是搏命的招数,几个兄弟没几个照面就被砍得血肉横飞,要不是闻老大趁他刀子卷了刃,拼着受他一刀把他打倒,我还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命跟公爷说话。” 
“是这样吗?”徐天麟似信非信地转问闻千里,闻千里苦涩一笑没有说话,只慢慢解开衣衫,褪下一只袖子,露出胳膊上那道蚯蚓般的刀疤,刀疤深陷肌肤,直达臂骨,在隆起的肌肉上就象是一道深沟,闻千里轻抚着刀疤叹息:“幸亏他刀卷刃力已竭,不然我这条胳膊就不在了,二十多年了,每到阴雨天气,这刀疤还在隐隐作痛。” 
徐天麟脸上露出骇然之色,喃喃道:“这是什么样的刀法?居然要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虎啸闻千里’拼出一条胳膊才能将他打倒。” 
闻千里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叹息道:“刀法也还罢了。是悍勇,那种无所畏惧一往无前的悍勇,我纵横江湖多年也从来没有见过。” 
徐天麟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突然问:“那件官司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后怎么弄得别人到我府上来拼命?” 
“其实也只是小事一桩,难怪公爷不记得了。”闻千里穿上衣袖,回忆道,“那年好象也是七月,天旱无雨,庄后的小明溪水量不足,佃户们争着吸水,就断了流,下游镇子十几家农户纠集到庄上来争水闹事,还发生了械斗,打死了两个人。械斗嘛,死伤难免,可那些外庄农户不服,要到县上告官,当时没人敢给他们写状子,最后是镇上的卢秀才强出头,给他们写了状子递到县上,裘老二气不过卢秀才帮外人,叫了几个家丁想教训他一下,没想到那秀才是个短命鬼,被裘老二失手推倒在地,脑袋磕石头上撞个窟窿,抬回去当天夜里就死了。” 
说到这闻千里遗憾地摇摇头,叹道:“本来这样的意外,咱们赔几十两银子也就是了,可那秀才娘子仗着自己读过点书,自以为懂点大明律法,不依不饶要裘老二偿命,带了一双儿女上县城告状,县太爷哪理会这等胡闹,假意接了状子,却给她拖着不办,只想拖得她没了脾气,这事也就罢了,不想秀才娘子不知怎么就遇上了路过县城的那个刑部密捕姜凌云,那姜凌云大约也是贪恋秀才娘子的美色,居然以一个小小捕快到县衙质问堂堂七品县太爷,弄得县太爷很是为难,就给他出了个难题,只说是县衙没一个捕快敢到公爷府拿人,那姜凌云大约也是被美色迷晕了头,居然孤身一人到公爷府来撒野,公爷当年谦虚礼让,就随他去了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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