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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省委在活动 作者:[苏联] 阿·费多罗夫-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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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射击顿时开始了。一支冲锋枪打响了,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一颗照明弹升起来了。我拼命在高低不平的菜 上奔跑,摔倒了,爬起来再跑。一块木板在我脚下踩裂了,我跌进了坑洼。费了很大的劲才勉强爬出来,向更远的地方跑去。一道高高的带刺的篱笆拦住了我的去路,我停也不停,直跳过去;我的裤子给刺儿钩住了,几乎扯成两半。

  “站住!”

  我朝着“站住!”的地方开了两枪,连滚带跌地顺着斜坡向一条小河滚下去……这时又来了一串照明弹和子弹。我的膝头不知怎的剧痛起来。我想:“给打伤了,这些坏蛋,”但是我还能跑。后来拼着全力一冲,扑通一声跌进河里去了。

  这条小河的出现是出乎意外的。我们在白天已经渡过一次了;但此地,这条河似乎来了个弯曲。我象对岸游去。我的大衣在水面上胀大了,帽子也给水冲掉了。

  “站住!站住!站住!”现在左右两面都传来了叫声。

  两个德国鬼子发现了我,拿冲锋枪向小河猛烈扫射。同时又是那些该死的照明弹。照明弹一升起来,我便钻进水里。但是你能在水底下待多久呢?一颗照明弹挂在空中要比你能够待在水里更久……这条名叫墨诺哥的河并不太宽,却相当深。穿着大衣和长统靴真是万分困难。我游到了对岸,没有爬上去,只是在矮树的阴荫里涉水。我让脑袋在河面上露出一些。我的一支长统靴因为给河底的泥粘住而脱落了,我索性把另一支也脱掉。我正想把大衣也同样处理,这时却想到一个好主意,把手杖扑进河泥(它一直留在我的手中,我简直忘了把它扔掉),把大衣挂在它上面,又把地图和公文夹子塞到河尼里,为了牢靠其间,还把它踩了一脚。最后我爬着、爬着、爬进了灌木从。

  爬行对我说来是十分困难的。我的大肚子妨碍我这样做,肘子立刻疼痛起来。膝盖还是疼得要命……我摸了摸:没有血。显然我并没有受伤。

  我坐在一颗矮树底下,蜷着腿舒一舒气。现在目标是我的大衣了。照明弹一升起,德国鬼子们便对大衣扫射一阵,不久它便掉在河里飘走了。

  信不信由你,我坐在矮树底下哈哈大笑了起来。我以旁观者来想象自己的样子:一个胖子,军装上佩着一枚勋章,没有靴子,没有大衣,也没有帽子,浑身湿透,身子蜷成一团。

  射击停止以后,我从矮树下面爬出来,很快地顺着田地走去。但是我发觉这完全不是田地,而是砍樵过的芦荡。这时候我真正惋惜那双高统靴啦!我还没有走满一百步路,包脚步和短袜子便磨成碎片,两脚感到如割如刺。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我继续前进。我不知道走了一公里还是两公里,这时我看见了一些矮小茅舍的轮廓,稍微左边一点是麦杆垛,我向那边走去。它旁边还有一个比较小的垛儿。我就在这两堆麦杆垛中间安顿下来,扯下些麦杆马马虎虎盖在身上,大概两只脚还露在外面呢。我立刻睡着了,也可以说,失掉知觉昏过去了。

  大约仅仅过了四小时光景,我便醒了。我象小时候不愿意起床时一样,把身子缩成一团。我躺着,冷得直哆嗦,一支手握着手枪一只手把脚上的许多刺拔出来。我口袋里还备着一些子弹。我把手枪再装上子弹,仍然在两堆麦杆中间躺着,甚至连向外瞧一眼都不敢。哦,不待说,我就想起从德寇手里脱逃的经过情形。要知道我一向认为怯懦是有罪的……

  我把自己责备了好半天,然后开始考虑今后的行动。

  大约五百步开外,有几所农舍,里面住着一些集体农庄庄员。他们对我的出现会有怎样的表示呢?

  我是一个党务工作者——群众的人,为人民服务的人。我从来不知道孤独,也不寻求它,也不需要它。我这么说,是因为我不能仅仅为了保全自己的生命而独自躲着。我忍受不了这种思想。

  但是这时候,老实说,我是惊慌失措、束手无策了。再说我身体上还有病痛:两脚发肿流血……我已失去自信。

  雄鸡喔喔地叫过了,我想:“看来天快亮啦。”突然身边有什么东西沙沙地动欺凌。我用来遮盖身子的一捆麦杆,动了动掉下去了……

  我跪着,紧握着手枪,把枪口指着前方……天已经亮了;但四周并没有人。只有些母鸡,咯-咯-咯地叫个不停。正是这些讨厌的东西,给了我多大的惊嚇啊!

  在整个战争时期,我从来没有象那几天那么接近死亡。从我的外表看来,我是既叫人可怜,又叫人可笑。我说起这件来并不害臊,因为我想到所有象我这样开始作战的人,都会衷心承认有过体力耗尽的时候。

  让我们再回过来谈谈我所发生的事情吧。我要重说一遍:我从来没有那么接近死亡。我已经疲劳不堪。你只要想想——我在麦杆堆里差不多只睡了四个小时;要抓住我这个磕睡懵懂的人,还不轻而易举吗?我军装上衣的口袋里有的是证件:党证、省委书记证、乌克兰共产党(布)中央委员会会员证,苏联及乌克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最高苏维埃代表证,还有勋章册。

  且说,在黎明时,那几只鸡把我惊醒的时候,附近没有一个活人。

  我站起身来,刚打算迈步,迫击炮开始轰击田野了;离开我不到三百公尺的地方,冲锋枪也对射了起来。我不知道谁在打谁。但我早已习惯防备一切。况且,我带着这支可怜的手枪加入这场战斗,也是件愚蠢的事。

  我又躺下来,钻在麦杆堆里。母鸡在我身边拼命干活、啄食、咯咯地叫,雄鸡骄傲而不顾一切地喔喔啼鸣。我已经对这批东西恨透了,因为我知道德国人最爱吃‘鸡’和‘鸡蛋’。他们会到这里来猎取鸡肉的,这样就会发现我。

  我想抽烟得要命。但是我全身哆嗦得不能动弹……不错,香烟和火柴都已浸湿了。

  炮火不久便停止了。我听到了什么人的沙沙的脚步声,和显然是个老太婆的咳嗽声。没有人和她说话,这就是说,她是独自一个人到我这边来的。

  她开始呼唤鸡群,嘟嘟哝哝地自言自语。

  我伸直了冻僵的腿,依然翻过身来,把麦杆推开,跳了起来。

  “哎呦!呦!呦!”老大娘摇着两只手叫道。

  猛然看见一个象我这样赤着脚,满面胡须,浑身湿透,头发里全是燕麦草的人,准会大吃一惊。

  她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嚇呆了。我也默默地站了半分钟,使眼睛习惯于光亮:因为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

  “听着,老婆婆,”我尽可能镇静地说,“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德国鬼子离这里远吗?”

  “不,不远,就在那个村子里。他们正在村子里拉牛抢粮呢。”

  “老婆婆,你能不能给我些东西吃吃?可以给我一块面包吃吃吗?或是一壶牛奶?”

  我一面跟她说话,一面四周望望,在黑夜里认作房子的东西,原来是些鸡棚。集体农庄为了防止害虫之类的危害起见,把家禽搬到这里田野上来,替它们造了些十分宽敞的鸡窝。这个老太太显然是养鸡员。

  “那么,老婆婆,你真的没有一点儿东西给俄罗斯战士吃吗?”

  “啥也没有,亲爱的……你怎能这样嚇唬人呢?”

  “那边树林里也有德国兵吗?”我指着离开我那个垛儿大约四百公尺的林边说。

  “到处都是德国鬼子,”她说。

  这时又有一个身体衰弱、生着淡青色的长胡子的老头儿,从鸡棚背后出来。他脖子上缠着一条围巾。

  “你瞧,老爷爷,有个小伙子要讨东西吃。”老太婆说。

  老头儿皱着眉头瞅了我一眼,一言不发,动手解开围巾,他解了好半天。最后他抽出一大块面包和一块荤油,仍是一声不响地塞给了我,自己在地上坐了下来。

  我狼吞虎咽地大嚼的时候,老头儿一直盯着我。

  “听着,小伙子,”老头儿终于打破了自己的沉默,说:“大约离开这里一百步开外,躺着一个打死的大兵。他身上的大衣,真是一件好大衣。你去把它脱下来,穿在自己身上,那就不会哆嗦成这个样子。”

  我一面继续嚼,一面否定地摇摇头。

  老头儿怀疑地对我瞅了一眼:“不喜欢吗?嗳--哎!”

  他站起身来,走到我那天晚上和早晨睡过的麦杆堆后面去了。他拖了一件又肮脏又破烂的出奇的大衣出来。

  “你既然不要死人的大衣,也许不会厌弃我的吧?拿去吧,小伙子,救你的命。”

  大衣是撕破的,几乎直裂到领子。我索性把它踏在地上扯成两块:拿一半披在肩膀上,一半再扯做两块,用来包脚。

  我这样改装以后,站了起来,和两位老人道了别,便勉强地向树林慢慢儿走去。

  “喂,小伙子!”老头儿喊了我一声。

  我回过头去。

  “老天爷保佑你……你带了枪没有?”

  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哦,这么着,在你未死以前,或者至少可以打死一个德国鬼子。噢,你还站着干么?去吧,去吧,最好不要白白地丢命!”

  树林边上隐现着一些人的身躯,看来象是俄罗斯人。我很希望能够遇到前一天和我失去联络的中尉和这一队的全体队员。右面,半公里以外,有一个小村庄。

  一个光着脚,单穿着一件外衣的小女孩,正从村庄那边跑到田里来。她一面拼命飞跑,一面叫:“啊--啊,啊--啊--啊!”

  一看见我,她便在五步开外的地方猛地站住,并且停止了叫喊。

  我也站住了,这是一个农家小姑娘,生着一头浅色头发,年纪大约九岁光景。她站在那里睁大了眼睛望着我。

  我向她迈了一步,伸手想去摸摸她的小脑袋。她退了一步,嘴唇颤动着。

  “亲爱的兵士!”她说了一声,一面吃力地喘着气。“跟我来。哦,亲爱的兵士,快点儿走吧!”她抓住我的一支手,拉我到村子里去。“德国鬼子在糟蹋我妈妈,德国鬼子在把我妈妈拖走啊,叔叔,咱们快走吧!”

  我走还走不快,而这个女孩子却要我跑。“救救妈妈吧!”她不断地说。

  走了大约十五步,我考虑到不能和她一起走,我无权听任感情用事。我停下来了。

  “干么?!”女孩子对我叫了,并且用力拉着我的手。接着她凝神望了一下我的眼睛,面颊痉挛地扭歪了。她撂下我的手,转身向树林跑去,一面又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她的声音里带着这样的忧愁和失望,使得我从她后面赶上去喊道:“站住,站住,好姑娘!咱们一起去找妈妈!”

  但是她没有回过身来。她跑得那么快,我这双破破烂烂的脚不用想追上她。她不停地尖声叫着,几分钟以后我还听得见她的声音……那声音在第二天以至下一个星期还在耳朵边直响。甚至到现在我还听到这个声音:“亲爱的兵士,跟我一起走!”

  我在树林边上的灌木从里看见了三个红军战士。他们的肩上全都挂着一支装得胀鼓鼓的大背包。他们服装不整,大衣虽然肮脏,却是完整的,长统靴看来也很结实。

  这三个人看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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