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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帜[梁凤仪]-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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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上,跟殷法能持不同政见,且拒绝出面做打手,惹得殷法能很不高兴。他是自败其国,与人无尤。”
   说得很对,这世界里头,最能栽培自己的是自己,最能破坏自己的也是自己。
   严重的政治经济大事且不去说它了,每天翻阅报纸,杜晚晴在遍读新闻之余,会享受一下轻松的副刊小品,也能悟出甚多道理来。那些长年大月受读者欢迎的专栏,其实看得出秘诀来,无非是专心苦写,言而有物。另外有些作家,在文章内怨声载道,言不及义,结果声誉滑落,以致湮没无闻,这除了怪自己,又怪得了谁?
   晚晴想,姑勿论布力行给自己的印象如何,总算曾是恩客。如今收山从良了,要由冼崇浩出手将他扯下马来,总是于心不忍。
   既经冼崇浩这番解释,杜晚晴就开怀得多了。
   冼崇浩到美国公干的那个周末,正好是本城最轰动的一个宴会,如期举行。
   两大财经企业巨子荣浚杰与乐宝源结成儿女亲家,还在求学的荣家辉与乐础君订婚了。只为门当户对,都合了荣、乐两家家长的心意,于是肯大事铺张,广宴亲朋,且也趁暑假,让海外回来的一大撮豪门子弟乘机热闹一番。
   单是这两家人上下两代的宾客,就要以千位计,全城都难以找到一家酒楼或酒店,可以容纳全部嘉宾。要分几天宴客,未免太过劳累,且在场面上没有突破。
   荣、乐两家的谋臣,多如恒河沙数。有人建议仿效当年联合交易所开幕晚宴,在红勘体育馆搭起两层楼高的宴会场所,宴请海内外嘉宾,必然再度轰动。
   此议一出,又有人连忙提出修正,以争荣宠。说耗资五千万元的意大利歌剧《阿依达》在世界巡回演出,即将前来香港,倒不如照样画葫芦。他们在露天场地搭起宏伟狮身人首像的布景上演歌剧,荣、乐二府则搭起以纽约金融中心为背景的饮宴场地,款宴嘉宾。只为乐础君与荣家辉是在纽约认识而共堕爱河的,且父家又是财经界巨子。至于说场地,难道荣浚杰还缺地盘不成?甚至乐宝源身为几百间连锁百货与酒楼餐馆的集团主席,要调动人手,打点现场酒席,也是绝对不难办到的事。
   单是这个建议,听起来已经显了威势,于是立即为乾坤两宅采用。
   连月来紧锣密鼓的筹备,有关这个豪门夜宴的消息,源源不绝,家传户晓,弄得整个城市的上下阶层都翘首以待,以不同渠道,直接或间接参与盛会。
   有份亲临盛宴的人固然大事张罗,女士们要预备的衣服首饰,成为市面上名店与珠宝铺的一支强心针,做了一笔笔可观生意。男士们表面上并不紧张,其实内心仍为这次盛会而多所牵挂,为什么?为了会否接到请柬,以及接到请柬之后,当晚的排位问题,这些都是表露身份的线索。政经界中人的敏感程度,往往在常人所能理解之上。
   也许,在上千的嘉宾之中,只有杜晚晴最处之泰然。
   她之所以出席,只为临别秋波,正如顾世均的建议,借着主人家洋洋的喜气,好向一总的恩客道别了;且,顾世均的盛情,亦不可推却。
   冼崇浩不在港,就更令杜晚晴从容赴这个宴会。
   当晚,杜晚晴的打扮是相当普通的。在这种万头攒动的场合,衣香鬓影,珠环翠绕,要突出自己,其中一法是奇装异服,或袒胸露臂。这固然不是杜晚晴的所为。其二是极尽富贵荣华的能事,譬如说把珠宝挂得一身都是,宛如一棵五光十色、通身闪着泡泡的圣诞树似。可惜,就算杜晚晴有这个本钱去整妆,她也觉伧俗。
   杜晚晴想,自己不过是芸芸嘉宾中的一人,不必太铺张、太夸耀。抢了别人的光,自属不必,打扮一轮,还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那就更何苦来哉?
   她以平静而愉悦的心境,套上一袭月白色雪纺曳地旗袍,胸前别了一个翠玉胸针,一头散而微曲的长发垂肩,就是如此,出席晚宴去。
   才打算出门,菲佣就在她身后说:
   “小姐去参加那个轰动全城的婚宴了?”
   “你怎么知道?”
   “假日我们传阅娱乐周刊,看到那个现场威煌的布置。我的同乡朋友都问,你家的杜小姐会不会出席呢?小姐,我敢说,你必定艳压群芳,美绝会场。”
   杜晚晴笑,拿手袋轻敲在菲佣头上,才上了顾世均的车。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钱的有心人。
   当杜晚晴抵达婚宴现场去时,真以为自己置身在纽约的街道之上。那些环绕着世界贸易中心的商店,其实都是嘉宾们可以走进去歇息小坐,且有美酒佳肴款待的独立食肆。现场怕有齐各国不同的食品,单是中国各省名菜,就无一或缺。
   那些担心主人家排位的男士们,大可以放心了。原来是别开生面的自助餐。
   订婚的那对璧人,无疑是男的倜傥俊伟,女的千娇百媚。
   谁有着荣家辉与乐础君如今的际遇,根本很自然的就会得满面春风,顾盼生辉。
   顾世均陪着杜晚晴进场,非常非常的耀目。
   人们的眼光总是从原来的方向,转移到好像是仙子飘过似的杜晚晴身上。
   这是她本人始料不及,并且颇为尴尬的。
   “晚晴,我敢赌今儿个晚上,你是场内最惹人注目的一位。”顾世均说。
   杜晚晴不自觉地急急回应:
   “这并非我之所愿,此来不为被人看,只为来看人。”
   “无法不适得其反,你的美丽,从来都不寻常。”
   乐宝源刚在身后出现,听到顾世均这一席话,连忙搭腔:
   “对极了,老顾说的话是实情。”
   杜晚晴回转身,向这位主人家嫣然一笑。
   乐宝源乘势握着杜晚晴的手,把她拉近来,吻在她的面颊上,作为见面礼,且在她耳边说:
   “什么叫作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我如今是身历其境了。”
   “你别来跟我开这个玩笑了。令千金才是今儿个晚上闪亮亮的一颗明星。”
   “晚晴,不是占你的便宜,如果你有个像我这样的父亲,你一定比小女明亮高贵千百万倍。她的确是望尘莫及。”乐宝源又压低声线问,“怎么这阵子老是找不着你了,原来是为了陪伴世均,竟陪到我们的宴会上来了?”
   “宝源,你别呷干醋,我跟你一样,都是落了空了,护花者另有其人,晚晴准备跟我们请辞告退了。”
   “谁?”乐宝源急问,“真有这么个幸运儿?”
   “普通人家而已,不是大老板,只是打工仔。”
   “老顾,说句老实话,怎么我们这起大老板,总是在最后关头,就败在个小伙计手上了?”
   说完,乐宝源与顾世均都哈哈大笑起来。
   “无论如何,”乐宝源重握杜晚晴的手,说,“晚晴,恭喜你,太值得恭喜了。”
   看得出来,乐宝源的态度是诚恳的。
   这并不出奇,大商贾有他们的胸襟与风度。杜晚晴之于他们,跟某些生意上的贸易对手无异。彼此谈妥条件,合作愉快,各得其所,不亦乐乎。就是平日遇上了,没有交易,也寒暄问候,维持着良好关系,留为后用。听到曾合作的商场伙伴要收山移民,安享晚年,有什么不高兴的?反正并无利害冲突,还有一场交谊,予对方诚心诚意的祝颂,是很合情合理的。
   其实,乐宝源与顾世均的心意,如出一辙。
   这对杜晚晴来说,也是一重安慰,一番胜利。
   任何不欢而散的结果,都是失败的成绩。
   人与事要得出个善终来,并不容易。
   杜晚晴对自己的事业虽无留恋,亦不回顾;然,总觉得好头好尾是一份难能可贵。
   她笑得因而额外自然与甜美。
   杜晚晴美丽的笑容一直维持着,直至她老远看到好几个盛装的少男少女走近,才稍稍收敛起来。
   怎么高进与高惠都在此出现了。
   猛然想起,他们跟喜筵的一对小主人同是留美同学,年纪相若,不是在彼邦认识,就必是在本城的大学生暑假活动里头碰上了,故此被邀出席。
   既是碰上了面,也不相干,杜晚晴重新展示笑容,跟表弟妹及他们的玩伴打招呼。
   高进与高惠交换了个眼色,有点腼腆,勉强地挤出个回应的笑容来。
   倒是站在一旁的顾世均把他们认出了,给杜晚晴介绍,说:
   “这位漂亮的小姐叫许秀之,是许劲的掌珠。秀之,杜晚晴小姐跟令尊认识。”
   许秀之很大方地跟杜晚晴握手,并且说:
   “杜小姐也是从事银行业务的?”
   对方这么一问,一旁站着的高进与高惠立即像看见了敌人的刺猬,全身挺立,防着对方扑前来侵袭似的。
   杜晚晴不愧是见过场面的人,她温文地答:
   “我是银行业务的支持者。”
   这么一说,连顾世均都笑起来,连忙说:
   “对,对。”顾世均立即和应,然后把手搭在另一个年轻人的肩膀上,对杜晚晴说:“这位是乐宝源的大公子、础君的哥哥,乐明君。刚在加州大学医科毕业。”
   杜晚晴下意识地说:
   “你跟我的表弟表妹高进与高惠是同校同学了,同一个学院吗?”
   对方还没有答杜晚晴的问题,那位许秀之就说:
   “啊,是吗?原来高进与高惠有这么漂亮的一位表姐。”
   许秀之的这句赞美,使高进与高惠同时红了脸。
   乐明君也插嘴道:
   “对,我赞成秀之的话。”
   此言一出,高进与高惠兄妹俩的表情更复杂,看在杜晚晴眼内,虽然猜不透来龙去脉,也不自觉地提高了警惕,于是微微扶了顾世均的手,示意跟他走到别个地方去。
   “怎么了?跟他们谈不拢?”顾世均边走边问。
   “到底年纪不同,碍着孩子们谈他们的热门话题,何必讨这些没趣了?”
   “对,我们找新翁去,还未见过荣浚杰呢?”
   真是一说曹操,曹操便到。
   荣浚杰跟他夫人双双出现,热烈地与顾世均与杜晚晴打招呼。
   荣夫人五十岁左右的年纪,看上去并不显老,丰容盛髻,珠光宝气,集荣华富贵独到凌锐于一身。一看就知道是个颇利害的贵夫人角色。
   她胸前挂着的那个跟一只麻将牌般大小的翡翠玉牌,以卡钻围着镶起来,跟她手上那只十卡拉的正方型巨钻,相映成趣,闪烁得令人有点头晕眼花。
   杜晚晴不敢迫视。
   荣夫人对顾世均说:
   “你的夫人往哪儿去了?”
   “在欧洲未返。”
   “可不许你趁她人不在香港,你就玩个天翻地覆了,这儿有千百对眼睛在帮顾太太的忙,死盯着你呢!”
   说着这话时,荣夫人瞟了杜晚晴一眼,带一点点的疑惑与不屑。
   顾世均连忙开腔:
   “杜小姐是我世交,她祖上已跟家祖父母、家父母认识,且是深交。”
   “啊,原来是世妹。”荣夫人这样应着,声调仍然稍为提高半音。
   “杜小姐也是我请来的客人。”荣浚杰竟然说了这句话,并道:“晚晴,我有几句话跟你说,摇电话找不到你,想你这些日子来一定很忙。”
   “是的。”
   说着,荣浚杰稍稍搀了杜晚晴的手臂一下,两个人信步走开。
   “什么事要跟我说呢?不会令荣夫人不高兴吧?”晚晴说。
   “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她喜欢自讨苦吃。我最恨她刚才那副表情、那种态度、那个声调。大庭广众,稍一失仪,损失的是自己。”
   “不要生气,有什么要事找我?”
   “晚晴,你认识姚守成?”
   “不认识。他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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