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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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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种很荒谬的感觉油然生起,连自己的躲避也没有意义了。他决定再一试,用另一张。于是他盯着了一个街头卖报纸的小孩。他随手拿了一本很花的杂志。没看清楚是什么名字,就把钱递过去让他找;那时他候在一边,瞅着没了人他才过去,那是一个空挡。那小孩把钱就那么一看,一摸,说: 
  “不要。” 
  “为什么?” 
  “不要就不要。” 
  “为什么?”有时间追问。 
  “假钱,你哄不了我。” 
  细满的心彻底冷了,身子全部软了。是假钱,所有的,那个人全是假钱! 
   
  八 
   
  一个揣着假钱的山里娃子,带着绝望和愤怒在城里行走着。他已有两天没有吃东西了,靠喝路旁店家水管里的自来水生活。这一天他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就找一个卖烤红薯的讨红薯吃。卖红薯的看他饿得失魂落魄,就给了他一个小红薯。细满连皮都吃进去了,可没填到牙缝。牙缝里全是沙子。红薯这玩意儿在咱们神农山区是喂猪的东西,可在城里,还卖一两块钱一个。 
  卖烤红薯的是安徽人,俩人交谈起来,卖红薯的就指着前面街上一排店铺,说那里会要人的。 
  身无分文的细满就到那边街上,一家一家问,问到一家敲敲打打油漆味刺鼻还有切割机疯叫的五金焊接店子。老板在,拿着铅笔和钢卷尺在量钢筋,也是个穿得脏兮兮的人,手上全是黑垢。还有一个跟细满差不多大小的娃子在调油漆刷钢网。那店子里还有老板娘和一个乱跑的小妮子。老板说,反正要也可,不要也可。就要了,一个月……那老板说,做了再说,你做不做得了? 
  这是一项繁重的活。可再繁重,刚开始也能做。等着吃饭的时候来临。来了,给了他一个碗,一大碗饭,跟老板一起吃。老板搛一碗菜就跑到门口一堆钢筋、窗户、铁门堆里蹲着吃,那个同样是帮工的也是,细满也就这样。菜搛得很少,怕人家说他只会吃。 
  吃饱了饭,撒了一泡尿,就睡。他跟那个同龄帮工睡在用铁棍搭的铺上,在半空中的地方。下面的床睡老板一家。上面只有一米高,人只能钻进去,里面有脚臭味,鼠屎臭味,说不定还有一些见不得天日的烂虫。 
  细满终于能睡了,能伸展四肢慢慢想事了。他就想事。就算是狗窝,也能舒坦地、安静地想事。 
  逼我出来了。脚头的胎皮——就是老板的亲戚娃子在听收音机。他叫胎皮。胎劈?胎逼?“楼”下老板一家在看电视。街上有汽车在呼呼地驰过,隔一会儿一阵,隔一会儿一阵。我出来了。我刷锈刷漆切割钢筋和钢板。这是一个累得像骡子的活儿,学也能学点东西。可人血草会在他闭上眼睛的时候燃烧起来,像火,照亮了他的梦魇。高高的人血草,人血草的坟冢……模糊、混乱、亢奋的争吵声……那人骂着……那人掸着一张张让人愤恨万分的假钱,假钱一张张飘落成黄色的人血草……使假钱的定葬身天坑!是的,用假钱哄骗山里人的只能葬身天坑!我爬出来了,我爬出了天坑,我没有干过坑蒙拐骗的事,天坑是地狱!坏人才进地狱啊! 
   
  九 
   
  细满第一次跟着老板去人家家里装防盗网。 
  那也就是个六楼七楼。老板要他跟胎皮一起爬出窗台,腰里捆上绳子去打洞。 
  绳子吗?就绳子。家里所有的绳子,爹搓了几年准备去卖的绳子。绳子就是绳子。他系着绳子。他突然想到,爹是要他明白一些事理,要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教训一下他:杀一个人是要付出代价的!不要轻易杀人,然后,让你下临深渊——进入无底的天坑。 
  要下便下。就跟当时爹要他下一样。可是,当他吊上了绳子,朝窗外一看,不知怎么,一阵大汗就铺天盖地而来。没有预兆,没有防备。那汗水就像雨一样下淌,每个毛孔突然成了“月亮窝”,比月亮窝沁得还厉害——就是哗哗往外流。 
  “你是怎么了?”老板阴沉着脸看了他一眼,“你这是害怕?” 
  老板又多说了一句:“你不是说可以吊的吗?” 
  从来没有这样淌过汗的细满只好往窗外爬。这是另一个天坑,一个更难受的,像山一样压来的天坑。爹说过,能忍则忍,你争个什么呢?爹是在心里“说”的,他有灵犀。他悔恨,他理解了。能忍则忍。 
  他流着汗,快哭出来了。他不会哭,咬着牙吊下去,死死地抓着防盗网,打孔上膨胀螺栓。他咬着牙干活,让汗淌,淌完了,身体里的水淌干了就好了。 
  后来身体里的水真的淌干了,他安着防盗网,在空中。在家里,在此时——假如没发生那事,现在,我在杉木坪那红棕壤的坡地上赶牛犁地,旁边有狗和羊子,有白云。苞谷秆发出碧绿色的声响。我躺在地上,蓝韭和苔草如垫絮,气味芬芳,云影流动。更远的地方在我不想去的地方,河流、村庄和公路。我住在神仙住的地方,像白云一样生活…… 
  像第一次无来由的流过滚滚大汗以后,又安装了两次又流了两次滚滚大汗,让老板恨不得把他赶走。可他可怜的样子,老板又不好说出。老板是个沉默寡言的好人。 
  第一个月,细满拿到了一百五十块钱。竟一晃就去了一个月,细满竟坚持了一个月。一双手被油漆泡得稀烂,眼睛因为反复被电焊弧光灼伤,红肿得像桃子。可钱是真钱。挨过老板和老板娘骂,可那是真钱。老板那小妮子,用尿滋过他的脖子,可那是真钱。他追求真钱,他微笑着,能忍则忍。他追求真钱的响声和手感,追求真钱的自在,宽厚,追求真钱的安静,瓷实,追求用难以忍受的劳动换取真钱的沉甸甸的重量。那只有他掂得出来。 
  他把那一张真百元的放在假百元上,压住假钱,掩盖假钱,不让假钱露头。 
   
  十 
   
  老板长着尖尖的脑壳,灵活的眼睛,可是不看人,老板用自己不停的干活,来催促学徒们不停地干活。 
  老板也不刻意地教你,说,把那根焊焊。细满就捉住电焊钳也戴上老板的黑眼镜,在钢筋上啄着火,就去焊了。就这么会了。老板说,下二十根一米三五的。细满就拿了卷尺去量,就在切割机撕心裂肺的切割下,把二十根一米三五的都下了,就会了。 
  老板就是这么个人,要做的事,只说一句话,多一句都不说。拿了绳子,就要你下天坑。那是在惩罚你,给你烙饼,也不告诉你,第二天说,躲躲,就把你赶出了家门。老板跟爹一样。从家里带来的衣服全被电焊烧出了洞,全被油漆涂成了硬壳壳,问爹,我还躲几天?爹不回答。爹不在身边。穿着那么脏的衣服,与老板一个锅里夹菜,老板和老板娘只当没见着,只当跟叫花子进餐。一屋的叫花子,一屋的破铜烂铁还有电线,还有个猪窝般的铺。 
  细满不害怕,奔真钱去的,可惜太少。那一段时间,生意出奇的好,老板做出去的防盗网还需要重新加固,因为城里盗贼太多,刚做好的网窗就被撬了,剪了,扳弯了。老板心里真高兴,常常喝酒,炒猪顺风,说,强盗有吃的,少不了咱一口。有人找他扯皮,说下的钢筋细了,稀了,做门的钢管薄了。那就得加钱,加真钱。老板没一次碰到假钱。 
  细满找他学识别假钱。胎皮也会,什么线哪,水印哪,变色哪,摸上去粗粝哪,还有暗字哪(要用一种特殊电筒照)。细满学了这些,摸着假钱,在黑暗中牙齿咬得咯咯响,可你丢了命,你为这几个假钱露了富,丢了命。是我杀了他吗?——他问自己。 
  胎皮在黑暗中不数假钱,手淫。把那空中的铺弄得打摆子一样摇动。然后用一个瓶子接淫水。细满说:你不动好不好。半夜,脚头的胎皮动得一塌糊涂,像梭子在机杼上来回跑动。 
  天气又热,上头没窗户。细满就知道了胎皮的毛病,也不想管他,就到下面,在门口摆了个木板睡。看夜空。城里的夜空光秃秃的,灯光把星星全枪毙了,天空死干净了。可山里,咱那杉木坪上,星星满空都是,挤得像从电影院出来的人群。还有满坡满林子的萤火虫——到了夏天,萤火虫出来了,空气里浮动着一浪一浪的萤火虫,闪闪灭灭,人就浸泡在萤火虫的水波里,就像在梦中漫游……爹,我还躲几天就回?…… 
  汗流多了,他只有不停地喝水。 
2007…3…24 13:32:14举报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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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网生意做到了二十层楼的高层住宅里。 
  如果……他看到胎皮没精打采地站在二十层楼的楼顶,系着绳子,还要放防盗网下去。 
  他的淫水快要流光了,可他营养不良,甚至便秘。恶心的胎皮,他站在二十层楼的楼顶——如果他就掉了下去,一头栽了下去,是我还是他自己失足掉下去的呢?……他忽然想起:是那个人自己踩滑了掉下去的!——那个人要看石头;胎皮在摇栏杆;石头松了。栏杆连根拔起了……他喊“你要当心”;他给胎皮喊:“你要当心!”他结结实实地喊了一句。那胎皮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很奇怪的眼神;——那个人也回过头来看了看他一眼。后来就不见了;胎皮不见了,下去了。——他抓住了他的手;——他抓不到胎皮的手。胎皮说:“你做么事?”——“我抓你。”——“你下来啊!”胎皮喊。 
  细满大汗又滚滚而下了。老板出现说:“啊?!” 
  我没有推他,现在证实了,全想起来了!是他自己下去的。我站在这儿没动。他在那儿也没动,是一种不可能失脚踩滑慌张掉落下去的样子。他也不可能被我推下去,因为他脚站得铁稳,他站在那儿像脚下打了二十个膨胀螺栓似的,就是台风也撼不动他。没有人可以把他推下去。没有人能推胎皮,推那个人。没有人能推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 
  ——他想。 
  那我躲几天就回。顺爹的一口气。爹是恨我哩。没有。——我会给爹解释的。用心,必要时也要发言,用说话。 
  ——就是个骗子,推了又怎样!心想横了,爹用大棒打我,我就这么说。 
  ——把天下的骗子杀光!我这么说。我这么想。 
  在高楼上安装的时候,系绳子的时候,胎皮总会说: 
  “你怎么这般看着我?” 
  细满不说话。 
  “喂,小齐,你究竟为何这么看着我?”胎皮声音颤颤地说。他很害怕。 
  细满就去做别的事了,走开了。 
  “你未必想把我推下去不成?”胎皮大声喊说。 
  有一忽他真的觉得他是可以推一个人下去的。二十层就是天坑口。 
  他实在记不清那个人长相了,他只记得那黄英英的人血草花,那人血草冢。他记不清人血草花下的那个人了。有时他看胎皮就像那个人。那个人就像胎皮,胎皮的爹或者叔叔。 
   
  十一 
   
  他到大街上到处去回忆那个人。通过别人的面相回忆那个人。很多人,他看,分辨。他揣着那块已经用强力胶水粘好的三叶虫化石。在少有的空闲时,他手捏着三叶虫化石,到大街上去寻找那个人。那个人会爬起来,爬出天坑,回到城里来。他是城里的人,城里才有假钞,还有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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