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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2006年第05期-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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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欣欣忽然想到坐在京子对面的不是自己而是常务。当然不可能是同样的一个菜馆。一定比现在的要更加高级,因为那个时候关系到公司的生死存亡。 
  涉谷说其实你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用不着他来作介绍。 
  欣欣却想当时涉谷对常务说你们是第一次见面。 
  他赶快让自己把那些离奇古怪的杂念从脑子里逐开。那些和眼前的有什么相关的地方呢?他的IT的头脑开始紧张地搜索。可是一但有个信息出来他又立即否定了,告诉自己说那是不可能的,他简直是在胡思乱想。更加令他觉得奇怪的是这一次涉谷的公司并没有发生破产的危机,公司的业绩蒸蒸日上。可是随即他又问自己即使涉谷的公司发生了破产的危机,他又能够做一些什么呢?他既不拥有索尼也不拥有松下。 
  幸亏京子一点也没有把眼前的当作一回事。她那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令欣欣觉得他们父女俩是事先已经商量好了的,他们是串通一气的。她不时地对欣欣作出的好奇地打量也带有一种嘲弄,好像在提醒一直是坐立不安的欣欣说怎么,来日本这么久了,你都不知道社交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欣欣又想起了常务。那一天涉谷把他留到了常务和京子一起从什么地方回来之后。有那么一段过度的时间涉谷已经完全挥洒自如了。他还把欣欣介绍给了常务,这一次他端出了自己的“库存”。欣欣扫了一眼站在一起的京子和常务。他看到他们两个人很相配的。要是以前的话他可能会挑剔说常务的年龄稍大了一点,可那完全是中国人的陈旧的眼光。他早已经学会了使用日本的尺寸。与其把一些外在的东西相比较,他注重的是两种力量的均衡。 
  “你们慢慢谈吧,我还有一个会议。” 
  涉谷把欣欣和京子留在了那个别致的套间里。他的语气也像是在结束一个会议。 
  欣欣突然变得既紧张又害臊,他发现原来涉谷在与不在竟会有那么大的区别。他心里有一股在这种情景下谁都会有的冲动。仿佛有一团空气炙手可热,暖烘烘地烤着他的像一根木头一样干燥的身子。到日本以后,不说日本女孩子,跟女同胞都没有这样面对面过呢。他简直不由自主,慌乱得不敢去瞧一眼京子。他的全部的精力仅仅用来对付他自己。他甚至想对自己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京子打破了沉默。 
  “对不起,我想抽一根烟,不会妨碍你吧?” 
  “请吧,这里不是禁烟的座位。” 
  那根点燃的香烟夹在两个手指中间。下面还有一段飘逸的裙子。旁边还有一部摩托车。 
  欣欣稍稍地松了一口气。他突然想到涉谷对常务和京子也是说你们慢慢谈吧。 
  “父亲说直到你大学毕业他一直是你的担保人?” 
  “是的。”欣欣承认道。忽然间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人质。 
  京子却笑了。 
  “没想到日本还有这么好的一个职业。怎么样,还有没有需要担保的?让我也成为一个担保人吧!” 
  欣欣弄不懂京子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只好郑重地提醒京子并非所有的日本人都能够成为担保人的。不仅是被担保的人需要审查,人管局还审查担保人的资格。担保人不仅需要有一定的财产,同时还需要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在他这样说着的时候他为自己否定了京子作为担保人的资格而感到心里有些舒畅。他在努力设法让自己摆脱困境。一开头他就处于守势。 
  不料京子却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那么开心,欣欣觉得那种笑法就是拿到中国去也是够泼辣的。谁说日本的女孩子都是文绉绉的。 
  “这么说这一次也是父亲替你担保的吗?” 
  欣欣呆了。他的眼前一阵昏眩,心里头涌起一团火。这一切来得那么快,一点也没有供他做出判断的时间。只那么一瞬间的工夫,他成了另外一个人。 
  “对不起,你父亲担保的是我的过去,你父亲没办法担保我的将来!” 
  四只眼睛对峙了。好像有什么东西一触即发。 
  京子是在这一刻被他击败的。欣欣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她一点也没有心理上的准备。她的目光里有疼痛的感觉。那目光一直留在欣欣的脑子里,一旦想起来时他就感到非常满足。他很惊讶自己的下意识的行为,当时他一点也没有仔细地考虑过什么。不过他相信自己是对的,如果没有他的那个重拳出击,京子肯定还会步步为营。 
  当然他也反省自己的坏脾气。日本人老是说中国人容易感情冲动,他又向他们提供了一个例子。平常的话他是不会这么过分的。可是那一刻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平常呢?那一刻他应该比平常对京子更加彬彬有礼才对。这么说他好像在平常就对京子怀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怨气。突然间他惊惶了。他发现他所谓的怨气仅仅基于一种非常简单非常荒谬的理论根据,那就是眼前的这个日本女孩子一开始就欺骗了他。她欺骗他说她是一个山口百惠。 
  那一天他是一鼓作气的。那一天他像一支出了弦的箭。那一天他的鲁莽还不仅仅是那一句话。他一直让自己把优势保持到了最后。开头他是无意的,好像那只是一个偶发事件。可是在尝到了一点甜头之后他就放开了,故意放纵自己,甚至让自己豁出去,不去考虑日后将面对着怎么样的局面。他知道京子会告状的,而他好像是为了让她有告状的材料才故意这样子去做的。他的近乎挑衅般的态度简直就像是基地组织在恐怖事件发生之后发表声明说对该事件表示负责似的那样疯狂。 
  拜拜。是他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觉得他待得太久了。他突然想起有一个在等着他的人。他想那个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十 
   
  事后他感到了害怕。那是不用说的。他跟京子拜拜了以后立即发现自己其实是在太岁头上动了土。这个发现是那样的让他吃惊,相比之下,他对京子的怨气反而显得无足轻重,简直只是小孩子的玩笑。 
  他不相信自己会做出这种事来,不用说他一直认为那是他死也不会去做的,他绝不是那号人。这是自他认识了涉谷的第一天起他就为自己规范好了的。那以后的一切也好像都是为了谴责这种行为而发生的。同时也因为他谴责了这种行为,他才有了自己在日本的今天。 
  这个行为就是背叛。 
  那是不可能的,他当然想去否认。但那是绝对的,他不是骗了自己便是对自己一无所知。他不但背叛了,他的潜意识还希望自己能够背叛。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明知故犯。只不过这些东西平时深深地藏匿在心底里,要不是京子把他给“惹”了的话,到现在他也不会觉察。 
  事后涉谷打来了电话。他一直在等着那个电话。让涉谷把他痛骂一场吧。他甚至想看一看日本人是怎样对忘恩负义的行为进行裁判的。日本也有良心的法庭吗? 
  可是涉谷并没有生气。相反的他们见面时涉谷显得比往常还要高兴。他还把欣欣打量了许久,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他似的。 
  “你干得很出色。你真棒!” 
  涉谷这样夸他。话声落地的同时他的肩膀也被涉谷重重地拍了一下。 
  不过欣欣觉得涉谷马上就会骂他说“八格牙鲁”。过去涉谷都是先贬后褒的,常用的反证法。这一回他把顺序掉过来了。他又去想那天的事。他又重新回到原来的那个令他无法理解的问题。 
  “你是第一个把她制服的人!”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欣欣才知道眼前的涉谷不是在开玩笑。涉谷接下去告诉他,那一天他和京子硬碰硬,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收到了预想不到的效果。 
  他完全蒙了。他始终无法去把眼前的条理理清,弄懂其中的因果关系。有时候他觉得他已经缜密地计算了,那个结果是经过科学推算得出来的,决不会有差错。可是他又立刻否定了,告诉自己那绝对是不可能的,是荒诞不稽的。这个时候他的理智一直在帮他的倒忙,让他作出与真实相反的判断。 
  世上没有白吃的酒宴。涉谷在向欣欣表述他是如何把京子给“制服”的同时,也向欣欣开出了一张让他额头冒汗的清单。他第一次听涉谷这么详细地向他说起了自己的女儿。涉谷不是来跟他拉家常的。 
  “回去之后她向我了解有关你的详尽的情况,她从来没有对一个男孩子发生这么大的兴趣。” 
  欣欣的舌头僵住了。 
  “我说了你的那个熟鸡蛋,她笑死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欣欣打了个哆嗦。 
  “她会找你算账的!直到你成为她的手下败将!现在的比分是1比0,等着瞧吧,她很快地就会反败为胜的!” 
  涉谷郑重地提出了忠告。他好像是在对欣欣发出声援。涉谷坦率地告诉欣欣说不知有多少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底下。也是在那个时候欣欣开始意识到自己是涉谷派出来的一个选手。这个选手和后来京子对他说他是她的第几个第几个选手在意义上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京子说的那个时候欣欣在心里头顿了一下,一下子就想起了涉谷说的比分是1比0的这句话。那个时候他想京子对他的定位居然和涉谷如出一辙。那个时候他想日本人都是男盗女娼。那个时候他之所以在心里想到他又和操接近了一步,也完全是因为他被他那个时候的回忆驱出宁人平常不是一下子就能够松动的本能。 
  他因此慌慌张张地叫出了一句:“不,我不是常务!” 
  叫出了之后他就觉得自己疯了。 
  “谁?哪个常务?”涉谷不由得停下来,回想了一下。开头他还以为是自己公司的常务。接下来他笑了,笑得很开心的,“那个常务?怎么,你还记得他?他呀,他怎么能跟你相比呢!告诉你,那个常务只是我的竞争对手。虽然表面上我们也有许许多多的合作,可是在骨子里我却必须打败他。而你呢——” 
  说到这里涉谷停了一下。接着又意味深长地说道:“说不定将来他也是你的竞争对手呢!” 
  说到这里涉谷是一种十分慈祥的脸色。这一刻欣欣看清了,那种慈祥的脸色是一个担保人的。他因此明白了涉谷将继续对他进行担保,担保的期限将远远超过人管局所规定的。涉谷将担保他的一生。 
   
  十一 
   
  现在他们坐在全日空的国际航班上。每看一眼露在窗口的机翼的一角,欣欣就会有一种划破长空的感觉。不知道是第几次回国了,他早已经习以为常。可是这一次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心境。这一次任重而道远。他的思绪也跟着飞机在腾飞。有时候是过去,有时候是将来,不用说也有这一刻浮在半空中的现实——年轻人冲动时必定会有的三部曲。 
  他看了一眼坐在他旁边的涉谷。涉谷正在打瞌睡。这样他就能够很自如地把他给打量了。也许是受飞机上紧挨着的座位的限制吧,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和涉谷这么挨近过。他看着涉谷的鬓发,由此想起他刚和涉谷认识的时候,涉谷一点也没有苍老的样子。他忽然动了怜悯之心。日本人活得并不比他轻松。涉谷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他的一生都绑在了事业,绑在了公司这一部每一刻都必须前进随时都可能发生爆炸的战车上面。尽管如此,这些年来他还替欣欣做了义无反顾的担保。欣欣简直数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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