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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2006年第05期-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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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几年,与父亲同时代、年龄相仿的新闻界老前辈吴冷西伯伯、穆青叔叔先后辞世,自然规律迫使我与家人不得不面对现实。去冬今春,住在北京医院已一年多的父亲,身体状况眼看着不好,我的期盼和担心也在被迫发生着变化,从担心来不及守护他的晚年岁月,到担心发生意外赶不回他的身边。 
  不管如何担心,如何期盼,父亲终究驾鹤西去,永远离开了我们。3月15日,隆重肃穆的遗体告别仪式在八宝山革命公墓大礼堂举行。丙戌清明,我们全家到八宝山革命公墓骨灰堂祭奠了父亲。这之后,几位朋友嘱我写一篇纪念父亲的文章,可我迟迟未能成稿。 
  为什么写不成?我也在心里问自己。忙忙碌碌中,渐渐想明白了,就是因为这不敢回想又不能回避的3月3日。几个月了,我始终不肯面对父亲离去的现实,每一想起,不待动笔,便潸然泪下,不能自已,于是抱定鸵鸟政策,无视现实,不看照片,不去回想。眼下,正飞行在远赴欧洲考察的航程中,万米高空,十余小时,暂时脱离了实实在在的大地和实实在在的悲喜,就借此时机提笔吧,兴许,在回到纷扰的现实和繁忙的工作之前,我将可以完成对我敬爱的老父亲的书面忆念。 
   
  一 
   
  熟悉我们家的老朋友都知道,我的父亲李庄、母亲赵培蓝有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父亲是他那一家人、他那一辈人的长兄,抗战初期就离开家乡参加了革命,他的弟弟妹妹也相继到北京参加革命、读书、工作。我们一家,还有叔叔姑姑五家三代,戏称“老李家”的几十口人,都在北京工作生活。 
  我的姐姐哥哥出生于上世纪四十年代末期,因为分别生在祖国解放的黎明和北平更名北京之前,而被父母起名李晨、李平。我出生于建国之后的“毛泽东时代”,故名为东东。我们的名字,已不再像父辈大家族那样按偏旁部首或以某某字排辈分(比如父亲一辈的名字都是单宇、草宇头,李菇、李蓁、李蒴、李茜、李芷……),而是反映了父母参加革命后所经历的大变迁的时代背景,且不落俗套,但兄弟姐妹的名字之间,就看不出字面联系了。 
  我的祖母属于封建大家庭“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典型,不识字,没文化,连长子的生日也没记住。父亲只知道自己生于1918年夏,于是在参加革命后,就把党的生日作为自己的生日。 
  他们那一代人的经历,可以用一部非常优秀的电视剧剧名概括——《激情燃烧的岁月》。他们的事业,波澜壮阔。他们做父母的,无怨无悔、有国无家地把自己交给了党和人民;我们做子女的,也就被他们心甘情愿、毫不犹豫地交给了全托幼儿园和寄宿制学校。 
  我从3岁被送进《人民日报》幼儿园,7岁进入中直育英小学。十年时间,只有寒暑假,才能回到父母身边。客观地说,在同龄人中,我们兄弟姊妹的成长环境是比较好的,尤其是能进入著名的育英学校读书。但我的记忆里,尽管育英条件那么好,尽管我们十分珍视那样的学习环境,但童年少年时头脑中还是充满着两个字:想家。 
  我父母教育子女的方式,大抵与中国一般家庭相仿,严父慈母。父亲工作责任重,职务高,理所当然地顾家少。我和姐姐哥哥对父亲都有敬畏感,说白了有时还有点儿怕他,不外乎因为他的严肃、严格有时甚至是严厉。父亲的战友和同事,包括他的弟弟妹妹,都觉得他平易近人、和蔼可亲,除了对工作本身要求严格外,几乎从未见他生过气、发过火。但在家里就不尽然了。我们的家庭生活多数时间阳光灿烂,有时也会阴云密布,一般说没别的原因,唯一的可能就是父亲生气了。此时母亲带领全家,敛声闭气,蹑手蹑脚,格外小心,等着他消气。生气到消气的时间,因生气内容不同而或长或短,几小时、几天不等。我长大成人后,越来越理解了他的这种对同志和对亲人态度的不同,不外乎内外有别,责人宽责己严,责家人责子女严;另外,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政治运动频繁,政治环境紧张,一个常常处在风口浪尖且长期超负荷工作的大男人,纵然千锤百炼笑对人生,内心也不免会有紧张和恐惧,他的压抑、他的愤懑、他的疲惫,不朝老婆孩子发朝谁发呢?幸亏我有个通情达理、性格温婉的母亲,几十年来,承托着工作、丈夫、儿女这,一副副重担,以她内心的坚强与从容,成为家庭这艘航船停泊的港湾。 
  父亲对我们几个子女,不教便是教。我的印象里,他很少像母亲那样手把手地教过我什么,也没有像母亲那样利用寒暑假领着我们兄弟姐妹背唐诗宋词,读中外古典名著,因为他大忙了,和我们见面的时间太有限了——我们兄弟姐妹早上起床时,凌晨四五点从报社下夜班的父亲刚刚休息;而等我们下午游泳滑冰回来,他已经到报社去看文件,看稿子,开会,又接着上夜班了。 
  我儿时的记忆中,对父亲最深刻的印象是他在书房伏案写作,时不时站起来,双臂环抱胸前,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这样的时候为数不多,一定是因为某种原因,父亲偶尔倒班或是开会、采访后,在家里赶稿子。一次是在夏天的午后,淅淅沥沥下着雨,还有一次是夜深人静,满天星斗。我睡不着,悄悄爬起来,站在客厅兼书房的门口,看着父亲宽厚的背影遮住台灯橙色的光芒,我说我睡不着,可以在你这儿坐坐吗?父亲慈爱地摸摸我的头,笑着答应了。于是,我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他时而握笔疾书,时而颔首沉思,时而来回踱步。原来写作这样美好,原来写作这样辛苦——认真和努力:这两个词,新闻与写作这两件事,父亲就是这样教我的吧! 
  父亲在教育儿女上没有母亲付出的多,也没有母亲那样的好脾气,却以他的聪明智慧在我心目中落了个好形象。我们家的家庭口头新闻传播中就有这样一条,五十多年前的事,父女之间的。说的是父亲只在小女儿很小,还没有记忆的时候打过她一巴掌,而一辈子落了个文明教育的好名声。 
  建国之初,党政机关干部的生活费用,经历了从供给制转为包干制,而后再到工资制的过程。供给制、包干制,就是每人每月按行政级别配发多少小米、面粉、食油和其他一些生活必需品,再就是少量的货币。那是在包干制阶段吧,父亲还沿袭着根据地时的生活习惯,抽烟挺厉害。一天,他高高兴兴地为自己从不离身的香烟买了个烟盒,就是一种把当时包装十分简易的纸烟盒套进去的塑料盒,其功能相当于今天的名片盒吧。五十年代初期,购买这种不是柴米油盐等生活必需品的小件日用品,也算一项认真的支出。我当时刚两岁,正在床上玩耍,见到一个新“玩具”,自然欢喜。没玩儿一会儿,喜新厌旧,弃置一边,再一会儿,一屁股跌坐床上,刚好坐扁了烟盒。新买的东西不到半个时辰就成了废品,父亲顺手给了我一巴掌。本来就被烟盒硌疼了屁股,又挨了巴掌,我便哇哇大哭了一气。 
  不管这巴掌是真是假,是轻是重,这是父亲一辈子对我这个小女儿唯一的一巴掌,并且我还不记得——因为它发生在我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其实,普天下哪有父母不打儿女几下的,可我的父亲,高高的个子,不小的脾气,却不论环境怎样变化,心情如何起伏,终生没给我留下什么压力或阴影。在我的心目中,父母十分慈爱,十分文明,从没动过我一指头;而家庭,则永远是我眷恋和依赖的大本营。我还把这种教育方式加以继承发扬,延续到我儿子身上,在他两岁之后,无论发生什么需要加强教育、响鼓重锤的事情,也从来是文斗不武斗,动口不动手。如是,儿子亦感到当妈的很是慈爱,很是宽容,而有敬无惧,快快乐乐地成长起来。 
  现在我才想起,几十年来,怎么从未想到问问父亲,他当年的这一“举措”是聪明还是无意。但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样的感觉,使我的童年和少年十分阳光,心态十分清朗,我就这样一路走来,走过青年,走过中年,走过我大半人生的风风雨雨,不论顺境还是逆境,始终阳光,始终清朗…… 
   
  二 
   
  距离和父亲告别的日子越来越近,我努力要求自己记住四个字,孝子不哭。3月15日,到北京医院为父亲起灵时,护送父亲的灵柩赴八宝山时,接待与感谢各界前来为父亲送行的领导同志朋友时,我都没有哭。当姐姐和我搀扶着母亲进入告别室,亲属们排成两行,肃立在父亲遗体前,我仍在心里默念:孝子不哭。但是当告别大厅里低缓地回响起被改编成哀乐的《在太行山上》,那一刻,我的一切心理准备、一切自我控制顷刻瓦解,热泪夺眶而出。透过泪水,望着我那“一声炮响上太行”,又“一肩行李下太行”的敬爱的老父亲,静静地安卧在鲜花翠柏丛中。 
  父亲的青春年华是在大行山度过的。战争年代的太行山革命根据地,条件十分艰苦,但在革命大家庭里,父亲意气昂扬,风华正茂。不少回忆父亲的文章中都写到,当年的李庄,身材高大,文质彬彬,从容不迫,平易谦和。在抗战初期就因发表了不少抗日将领访问记而“声名鹊起”。母亲的文章中则朴实率真地写到她初识父亲的印象。那是在1945年整风结束后的一次文艺演出场合。台上一高一矮两个人在表演,高个子说话磕磕绊绊,矮个子站得歪歪扭扭。母亲问她的太行联中的同学,这两人是谁?同学答,高个子是鼎鼎大名的李庄,矮个子是归国华侨杜展潮,都是《新华日报》记者。从那时起,父亲的影子就留在了母亲心中。 
  如果将一个人的才华从文学和艺术这样的角度来划分,父亲的才华应该主要在文学而非艺术方面。父亲读书极为刻苦,文学历史修养深厚,才思敏捷,文笔利落。但他不善言辞,连母亲都说他说话有点磕磕绊绊。他很少唱歌,至少我从小到大几乎没听他唱过歌;而他高兴起来不时哼唱的京剧段子,我又全然听不懂,当然这绝不是说他全唱跑了调,而是我一点儿都不懂京剧。如是,在他的艺术活动中,他有限的喜欢唱又能唱的歌曲,我能记得住、说得出的,就是《在太行山上》。 
  红日照追了东方, 
  自由之神在纵情歌唱。 
  看吧! 
  千山万壑,铜壁铁墙, 
  抗日的烽火燃烧在太行山上, 
  气焰千万丈。 
  听吧! 
  母亲叫儿打东洋, 
  妻子送郎上战场, 
  我们在太行山上, 
  我们在太行山上, 
  山高林又密, 
  兵强马又壮。 
  敌人从哪里进攻, 
  我们就要他在哪里灭亡, 
  敌人从哪里进攻, 
  我们就要他在哪里灭亡! 
  这样一首雄浑舒缓、豪情万丈的歌曲,通常会在阳光之下,以阳光的心情来唱,可我所经历的最难忘的一次,是和父亲母亲一起,夜半更深之时,在与别人共住的屋顶下,声音压得低低的,轻轻地、悲壮地唱了一遍又一遍。 
  那是在1976年初。当时,“文化大革命”已进入第十个年头。父亲正在经历他参加革命以来鲜有的痛苦感受。父亲的一生,为人正直,厚道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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