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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苏联〕高尔基-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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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尖顶。文静的娜塔莉娅舅妈教我怎么念祷词,她的脸圆圆的,像个孩子,眼睛清澈见底,穿过她的这双眼睛,似乎可以看透她的脑袋看到她脑后的所有东西。我非常喜欢她的眼睛,老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她双眼眯了起来,低着头,低声地说:“啊,请跟着我念:‘我们在天之父’快念啊?”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越念越糟糕,就故意念错。可是柔弱的舅妈总是耐心地纠正我的发音,一点也不生气。这反倒让我生气了。有一天,姥爷问我道:“阿辽会卡,你今天都干什么啦?只是来玩吧!”

    “我看你头上有一块青,一看就明白你怎么弄的。弄出块儿青出来可不算什么大能耐!”

    “我问问你,‘主祷经’念熟了吗?”

    舅妈悄声地为我开脱:“他记性不很好。”

    姥爷一声冷笑,将红眉毛向上一挑:“那至少得挨打了!”

    他又问道:“你那个爹揍过你吗?”

    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因而没有回答他。

    

 21

    02童  年

    我母亲说道:“马克辛从没打过他,而且让我也别打他。”

    “为什么?”

    “他觉得用拳头是教育不出好人来的。”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上帝原谅我,不该说死人的坏话!“姥爷气呼呼地骂着。我觉得受了莫大的污辱。”啊哈,你倒噘嘴!“

    他拍了拍我的头,又接着说:“星期六,我得抽萨希加一顿!”

    “什么叫‘抽’?”

    大家都笑了起来。姥爷回答说:“过一阵子你就明白了!”

    我心中开始琢磨“抽”和“打”的差别,我知道“打”是怎么意思,打猫打狗,还有阿斯特拉罕的警察揍波斯人。但我还从来没见过“抽”。

    舅舅们惩罚孩子时,总是用手指头弹他们的额头或者后脑勺。孩子们对此似乎习以为常,摸摸给弹得起包的地方,又去接着玩。我问道:“会疼吗?”

    他们则勇敢地回答:“一丁点也不疼!”

    

 22

    童  年12

    为了顶针大的事,他们就受了弹。有一天晚上,吃过晚茶,正要开始吃晚饭,两个舅舅和格里高里一块儿把染好了的料子缝成一匹一匹的布,然后再在上面贴个纸签儿。米哈伊尔舅舅要同那个眼睛快瞎了的格里高里开个大玩笑,他叫9岁的侄子把他的顶针在蜡烛上烧热了。萨沙很听话,拿镊子夹着顶针烧了起来,烧得快红了之后,悄悄地放在格里高里手边,然后就藏了起来。可正在这个时候,姥爷来了,他想帮个忙,于是就坐下来,不紧不慢地戴上了顶针。我听见叫喊声跑进厨房时,姥爷正用烫伤了的手指头捏着耳朵,他一边跳,一边吼叫着:“谁干的?你们这些混蛋!”

    米哈伊尔舅舅则趴在床上,拿嘴不住的吹着顶针儿。格里高里依然缝他的布料,不动声色,巨大的影子跟着他的秃头晃来晃去。雅可夫舅舅跑了进来,掩嘴而笑。姥姥正用手指擦子擦着土豆儿。米哈伊尔舅舅抬头看了一眼,忽然说:“这是雅可夫的萨希加做的!”

    “撒谎!”

    雅可夫大叫一声站了起来。他儿子哭了,叫着:“爸爸,是他叫我干的!”

    两个舅舅对骂了起来。

    

 23

    22童  年

    姥爷这时已消了气儿,用土豆泥儿糊到手指头上,带着我走了。大家全都认为是米哈伊尔舅舅的错。我问道:“是不是要抽他一顿?”

    “要!”姥爷斜着眼瞧了我一下。米哈伊尔舅舅却生气了,朝我母亲吼道:“瓦尔瓦拉,注意点你的狗崽子,小心我将他的脑袋揪下来!”

    母亲也毫不示弱:“你敢!”

    一时间大家都一声不吭了。母亲说话经常是这么简短有力,一下子就能将别人推到千里之外。我知道,别人都有点敬畏母亲,姥爷和她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我对这一点觉得很自豪,曾经对表哥们说:“我妈妈的力气顶大!”

    没有一个人表示反对。可星期六的事儿却改变了我对母亲的这个看法。星期六之前,我也犯了个错误。我对大人们巧妙地给布料染色的技术十分感兴趣,黄布遇到黑水就成了宝石蓝的颜色;灰布遇到黄褐色的水就变成了樱桃红。太奇妙了,我怎么也搞不清楚。

    

 24

    童  年32

    我很想自己亲自动手也试一试。我把这个念头告诉了雅可夫家的萨沙。萨沙是个很乖的孩子,他老是围着大人转,跟谁都不错,谁叫他干什么,他都会服从。几乎所有的人都赞扬他是个聪明伶俐的好孩子,只有姥爷不这么认为,斜着眼瞟一下萨沙说:“只会卖乖讨巧!”

    萨沙又黑又瘦,两眼前凸,说起话来上气不接下气,经常把自己给咽住。他老是东张西望地,好像在等待什么时机。我怪讨厌他的。相反,我倒很喜欢米哈伊尔家的萨沙,他是不大爱动的样子,悄然无声的,从不引人注目。他眼睛中的忧郁倒很像他母亲,性格也温和。他的牙长得很有特色,嘴皮子包不住它们,都露在了外面。 他常常用手敲打自己的牙找乐,如果别人想敲一下也没问题。他老是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昏暗的角落里,或是在傍晚的时候坐在窗前。同他一起坐着很有趣,经常是一言不发地一坐就是一个小时。我们肩并肩坐在窗户前,遥望西天的晚霞,看黑色的乌鸦在乌斯可尼耶教堂的金顶上打转。乌鸦们飞来飞去,一会儿挡住了暗红的天光,一会儿又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剩下一片空旷的天空。

    

 25

    42童  年

    看着这一切,我一句话也不想说,一种愉快,一种甜滋滋的惆怅盈满了我陶醉的心。雅可夫家的萨沙讲什么都是头头是道的。 他知道我有染布的想法之后,就让我用柜子里过节时才用的白桌布试试,看看能不能把它染成蓝色的。他说:“我知道,白的最容易染!”

    我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桌布拉进了院子里,刚刚把桌布的一角放入装蓝靛的桶里,茨冈就不知道打哪儿跑来了。他一把将布夺过去使劲儿地拧着,向在一边盯着我工作的萨沙喊道:“去,把你奶奶叫过来!”

    他知道事情不好了,就对我说:“完了,你要挨揍了!”

    姥姥飞奔而至,大叫一声,几乎要哭出声儿来,大骂:“你这个别尔米人,大耳朵鬼!怎么不摔死你!”

    但她马上又劝茨冈:“瓦尼亚,千万别和老头子说!

    尽量把这事儿瞒过去吧!“

    瓦尼亚往自己五颜六色的围裙上擦擦手,说:“只怕萨沙告诉他!”

    “那,那我给他两个戈比!”

    姥姥将我领回了屋子里。星期六。晚祷之前有人让我到厨房去一下。厨房里非常黑,外面下着绵绵的秋雨。昏暗的影子里,有

    

 26

    童  年52

    一把高大的椅子,上面坐着脸色阴森的茨冈。姥爷在一旁摆弄着一些在水里浸湿了的树条儿,时不时抽出一条来。 嗖嗖地响。姥姥站在稍远一点儿的地方,吸着鼻烟,唠唠叨叨地说:“唉,还在装模作样呢,这捣蛋鬼!”

    雅可夫的萨沙坐在厨房当间的一个小凳上,不断地揉着眼睛,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像个老叫花子:“行行好,行行好,就饶了我吧……”

    旁边站的是米哈伊尔舅舅的两个孩子,我的表哥和表姐,他们也呆若木鸡,都吓傻了。姥爷发话了:“好,饶了你,不过,得先揍你一顿!”

    “快点,快脱掉裤子!”

    说着就抽出一根树条子。屋子里静得吓人,虽然有姥爷的说话声,有萨沙的屁股在凳子上的挪动声,有姥姥的脚在地板上的磨擦声,但是,什么声音也掩盖不了这昏暗的厨房里让人永远也忘不掉的寂静。萨沙站了起来,慢慢地脱掉裤子,两个手提着,摇摇晃晃地趴在了长凳上。看着他做着一系列的动作,我的腿忍不住颤抖了起来。萨沙的嚎叫声突然响起。“装蒜,叫你叫唤,再尝尝这一下!”

    每一下都是一条红红的肿线,表哥杀猪般的叫声真是震耳欲聋。

    

 27

    62童  年

    姥爷丝毫不为所动:“哎,知道了吧,这一下正是为了顶针儿!”

    我的心跟着姥爷的手一上一下。表哥开始咬出我了:“哎呀,我再也不敢这样做了,我也告发了染桌布的事啊!”

    姥爷不急不忙地说:“告密,哈,这一下就是因为你的告密!”

    姥姥一下子扑过来,抱住了我:“不行,魔鬼,我才不让你抽阿列克塞!”

    她用脚踹着门,叫我的母亲:“瓦尔瓦拉!”

    姥爷一个箭步扑上来,推倒了姥姥,把我拖了过去。我拼命地挣扎着,拉着他的红胡子,咬着他的胳膊。他嗷地一声狂叫,猛地将我往凳子上一扔,摔破了我的脸。“把他给我捆起来,打死他!”

    母亲脸色苍白,睛睛瞪得充满了血:“爸爸,别打他啊!交给我吧!”

    姥爷的痛打让我昏了过去。醒来以后又大病了一场,趴在床上,静养好几天。我呆的小屋子只在墙角上有个小窗户,屋子中有几个装圣像用的玻璃匣子,前头点着一个长明灯。这次生病,深深地铭刻于我记忆中。因为这病倒的几天里,我突然长大了。 我有一种非常特

    

 28

    童  年72

    别的体会,那就是自尊。姥姥同母亲吵了架:全身漆黑,身材庞大的姥姥把母亲推到了房子的角落里,气愤地说:“你,你为什么不把他夺过来?”

    “我,我当时吓傻了!”

    “不害臊!

    瓦尔瓦拉,你白长了这么大个子了。 我这个老太婆都不怕,你倒给吓傻了!“

    “妈妈,你别说了!”

    “不,我得说,他可是个可怜的孤儿哟!”

    母亲高声叫道:“可我自个儿也是孤儿啊!”

    她们坐在墙角里,哭了很久,母亲说:“假如没有阿列克塞,我早就离开这个可恶的地狱了!”

    “妈妈,我早就受不了……”

    姥姥柔声地劝慰着:“唉,我的心肝儿,我可怜的宝贝儿!”

    我忽然感到,母亲并不是强有力的,她也和别人一样,怕姥爷。是我妨碍了她,让她离不开这该死的家庭。可是不久以后,就找不到母亲了,也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这一天,姥爷忽然来了。他坐在床上,摸摸我的头,他的手冰凉。“少爷,怎么样?说话啊,怎的不吭声儿?”

    我看也不看他一眼,真想一脚把他踹出去。

    

 29

    82童  年

    “啊,你瞧瞧,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我扫了他一下。他摇头晃脑地坐在那儿,头发胡子比平时显得更红了,双眼放着光,手里捧着一堆东西:一块糖饼、两个糖角儿、一个苹果和一包葡萄干儿。他吻了吻我的额头,又摸了摸我的脑袋。他的手不但冰凉而且焦黄,比鸟嘴还黄,那是染布染的。“噢,朋友,我当时是有点过份了!”

    “你这家伙又抓又咬,所以就不得不多受了几下,你活该,自己的亲人打你,是为你好,只要你接受教训!”

    “外人打了你,可以说是耻辱,自己人打了就没什么关系!”

    “噢,阿辽沙,我也挨过打,打得那个惨啊!

    别人欺负我,连上帝都会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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