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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6年第5期-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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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满娘安慰说:“没关系的,长大了可以补起来。” 
  洪二娘摇摇头,说:“缺这么一大块,怎么吃奶呀,会饿死的。”说完就流泪。 
  在场人都跟着叹气。 
  第三天,是给婴儿洗澡的时间,将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客人聚在院子里,一定很热闹,很好玩。我一大早就去找竹妹。她家静悄悄的,几间房门都开着,没人,只有洪二娘的房门关着,我推了一下,推不开,拴上了。我从壁缝里往里看。 
  猛地,眼前的一切,惊得我不敢出气。 
  洪二娘双手托着女儿,一边哭一边数落着:“我的女儿可怜哪,连名字也没取,娘给你取个乳名,就叫缺女吧。缺女——我可怜的女儿,你不要怪娘心狠啊。” 
  缺女在娘手掌上,扭着光溜溜的身子,蹬着双腿,“呜哇,呜哇”地哭了起来。 
  洪二娘将缺女抱入胸前,一边摇一边喊:“缺女哦——哦,缺女哦——哦,缺女要吃奶了。”洪二娘把奶塞进缺女嘴里,缺女不哭了。缺女吮了会儿,又哭闹起来。洪二娘哭着说:“缺女可怜,命苦,对不起,娘这样做,是想让你少吃点苦。” 
  洪二娘捧着缺女,一身都在发抖,她慢慢走到早已准备好的马桶前,眼睛狠狠一闭,就像被针扎了一样,把缺女倒着扔进马桶里,又立即扑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 
  缺女的哭声嘎然而止,马桶剧烈的抖动,发生轻微的水响和水泡冲出水面的声响,一双小脚丫伸出水面,踢打了几下马桶边缘,便沉了下去,瞬间,归于寂静……我吓得灵魂出了窍似的,捂着嘴巴逃回家里。 
  我把见到的一切告诉娘,娘一屁股坐在矮凳上,像病了一样,一身都软了。 
  很快,院子里传开了缺女吮不上奶饿死了的消息。缺女被她舅舅用破竹席卷着,埋在星子山那排杉树下。 
  我遵照娘的叮嘱,至今保守着这个秘密。 
  这年生产队开会,评选“节约标兵,”队长全力推荐洪二娘,说洪二娘一家过一个春节,只买了一斤半肉,不推她推谁? 
  洪二娘坚决不同意。队长做她的工作:“节约光荣嘛,这是毛主席说的。” 
  洪二娘顶撞起队长:“穷,不是节约,是丢人!” 
  “呃,你不识抬举,跟毛主席唱对台戏!” 
  “我哪里唱对台戏了嘛,穷人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我恨不得一餐吃头猪才好呢。”说完哭了起来。“要不是饿肚子,缺营养,我女儿怎么会缺?怎么会死?”说得老人和妇女眼泪婆娑。 
  生产队还是推荐了洪二娘,大队也批准了,当她捧着“节约标兵”的奖状时,独自坐在门槛上痛哭半天,一边撕扯奖状,一边叫唤:“我的缺女啊,缺女啊——” 
  今年清明,我到星子山扫墓,但见所有的坟上都是青幡飘舞,香烟缭绕。经过那排杉树时,我突然想起了缺女。缺女的坟堆早已不见了,只是在第三棵杉树旁有一个凹下去的土坑,被马鞭草履盖着。我想,缺女应该埋在这。旁边是缺女母亲洪二娘的坟墓,早有人来祭奠过了。缺女的两位姐姐在祭奠母亲的时候,没有给躺在一旁的缺女插一根青幡,烧一把纸钱。她们是忘记了还是不忍揭开一层隐痛? 
  我默默地给缺女烧了一堆纸钱,插了一圈青幡。彩幡随风飘动,恰似仙女舞动的彩绸,如歌如泣。 
   
  满爹与黄骟牯 
   
  开春了,房前屋后的桃花、李花、梨花竟相开放,穿红挂绿地点缀在山脚下,水塘边,田中央。满爹屋后是一片李树林,开得白花花的一片,微风一吹,满村遍野都飘溢着淡淡的香味。 
  村民的心情轻松得像绽开的花一样,在即将开犁整田、播种育秧之前的空暇之际,把桌子搬到屋前的树荫下打麻将、玩字牌,享受春光。我没事干,便到满爹家去玩。满爹一家正在碓屋里忙乎着舂鸡粑,给牛吃。满爹的儿子,我叫三爷,一脚高一脚低地踩着碓,满头是汗。孙子小春,用木棍翻捣石臼里的鸡肉。八十多岁的满爹坐在骨牌凳上观看、指点。 
  我叫了一声:“满爹。”满爹站起来,腰直不起,弯成一个“7”字。他左手撑着大腿,右手抬在眼眉处,想辨认出我是谁。小春喊了声:“国哥”。满爹才认出我来:“是先国啊,满爹人老了,眼睛不中用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连忙扶住满爹,叫他坐下。我们寒喧了一阵,三爷和小春继续舂鸡粑。 
  小春从石臼里拿了一把舂成肉泥的鸡粑,用手指捏了捏,觉得舂好了,送给满爹验收。满爹用食指和拇指捏一捏,磨一磨,说:“太粗了,还要舂细一点。伢崽做事,没一点耐心。” 
  三爷和小春又舂了半个多小时,经满爹检验认可后,把舂成肉泥的鸡粑炖了三个小时,满屋飘着鸡香。满爹用瓢在锅里搅了几圈,打了一瓢放在鼻尖上嗅了嗅,又用手指捏了捏,说:“可以了。”小春退了火,把鸡粑倒在桶里凉着。满爹像守卫宝物一样地守着它,一条黄狗不识相,把头伸进桶里去偷吃,被满爹狠狠打了一拐杖。黄狗耷拉着耳朵,夹着尾巴,哀叫着,一跛一跛地走了,一副特别委屈的模样。 
  开春犁田之前,给耕牛喂鸡粑,是家乡的传统,生产队时我就见过。每次都有小孩围着看,在那吃不饱的年代,孩子们馋得咽口水。农村实行承包后,满爹分得了黄骟牯,他一直坚守这个传统。 
  小春提着鸡粑去喂黄骟牯,我扶着满爹去看。黄骟牯本来躺在牛圈里,见我们来了,便站起来。小春从牛圈门上取了牛绳,钻进牛圈。黄骟牯便转过头去,埋着头,对着里面的墙角。小春弯了腰,眼疾手快,右手的食指和拇手抠住牛鼻子,很快把牛鼻栓拴进去,打了一个活结。 
  小春把牛绳拴在牛栏门上,黄骟牯仰着脖子,进不得退不得,高度正适合。小春从牛嘴的左侧把手插进去,扳了一下,牛嘴便张开了。他用斜截面的竹筒打了一筒鸡粑,灌进喉咙,黄骟牯打了一个呛,便咽进去了。大约灌了七八筒,鸡粑全喂完了。三爷又从屋里拿来一瓶米酒,分两次倒进竹筒,喂了黄骟牯。解了牛绳后,黄骟牯在牛圈里转了几圈,把头伸出牛圈,很安静地站着,眼睛猩红,摇着双耳赶着蚊子,一心一意地磨着牙,想着即将出征的农活,兴奋地甩了一下尾巴。 
  从我记事起,满爹就是牛倌。当时生产队有十九头耕牛,都散养在各农户家。满爹养了一头黄殖牛(即母牛)。他每天领着一群孩子,到白泥塘放牛。一个春天,黄殖牛走春了,其它牛都是骟牯(即阉割的公牛),围着黄殖牛打转,争抢着在后大腿之间嗅嗅,然后满山遍野追。可是没有一头有用的,追了半响,都未遂。第二天,满爹从几十公里以外的黄金牧场借来一头烧牯,与黄殖牛关在一个牛圈里,交配成功,生下了一头可爱的小牛犊。小牛犊长到三岁时,特别骠悍,两股的肌肉一抡一抡的,毛色黄澄澄的,油抹水光,走起路来飞响,刚劲有力。见到黄土高坎,总要磨一阵角,把泥土和茅草扬到半空中。每当这样,满爹就会爱怜地责骂:“黄烧牯,安分点!”黄烧牯便停住,扬起头望着满爹,一声长叫“嗡嘛——”然后调转头,蹦跳而去。满爹喜得双眼成了一条缝。 
  这年开春,给黄烧牯喂了鸡粑不久,生产队长找到满爹商量:“把黄烧牯骟了?”满爹说:“再等一个春天,也让它尝一次味道。”队长为难了,说:“队上等着犁田呢。”满爹坚持道:“蓄生也有七情六欲,再等等,别叫它枉活了一回。”队长想想,点头同意了。 
  村里有个传统,公牛成年后都要阉了,说是能长寿,也因为牛阉了后变得温驯,犁田时好驾驭。阉之前,尽量使公牛交配一次,享用生命的快乐。 
  母牛走春时,散发出一种特殊气味,引诱和刺激公牛。黄殖牛头天没有异常表现,第二天刚从牛圈放出来,就被公牛围住,追得满山跑,跑了几面山,几条沟。所到之处,山摇地动,草木披靡。公牛之间既要追赶母牛,又要相互打斗,有些斗得遍体鳞伤。最后,只剩下身强体壮的黄烧牯,追随到深丛山。在山沟深处的松林里,黄殖牛端立不动,后腿微微打开,黄烧牯一跃爬上背去,经过几次尝试,终于遂愿了。满爹开怀而笑,如释重负。 
  几天之后,满爹找到队长说:“黄烧牯可以骟了。”这天,其它牛上山去了,只留下黄烧牯。队长请来了兽医。满爹牵出黄烧牯,在它背上挠了挠,说:“对不起了,下辈子变人吧,就不会骟了。”说完戚戚然,竟流出了眼泪。 
  兽医将黄烧牯四条腿用粗绳系上,在中间打了一个活结,从牛身后抓住绳头,在牛屁股上猛拍两掌:“走!”牛一迈步,兽医一拉绳,四只牛蹄就拢在一起,黄烧牯重重地倒在地上。黄烧牯越挣扎,绳子锁得越紧。兽医将绳子拴在梁上,黄烧牯四脚朝天,倒挂着,牛背刚好着地,像挂着的箢箕。 
  兽医在黄烧牯的阴处拨弄几下,把阴囊用细麻绳扎上,两个拳头大小的、椭圆形的睾丸凸显出来,胀鼓鼓、亮晶晶的,在确认不会缩进去之后,兽医含了几口白酒,喷上去。把锥子在酒精火苗上烧一阵,朝睾丸上扎去,连扎四五下,立即有血涌出来。黄烧牯无助地挣扎,直翻白眼。悬着牛的木梁发出“嘎嘎”的响声。围观者或紧皱眉头,或闭着眼睛,或转过身去。大人把小孩的眼睛用手掌蒙上,我钻到父亲腋下,把眼睛藏起来。 
  满爹看不下去,躲到屋里去了。 
  兽医手中的锥子越戳越快,就像熟练的邮政工人,盖邮戳似的。那一片已是血肉模糊。扎完后,兽医含着白酒喷了几口,给伤处洗了洗。又把锤碎的大蒜籽敷上。 
  黄烧牯无力地瘫下,不时地抽搐着。 
  第二天,黄烧牯的下面肿得很大,像两个大矿锤,发着光亮。大约一个月,肿消了,睾丸也消失了,只剩下一层皱皱叠叠的皮了。 
  从此,黄烧牯也更了名,叫“黄骟牯”。苦难的命运使它变得更加温驯了,它埋头背犁,任劳任怨。 
  农村实行承包责任制后,黄骟牯分给了满爹。它坚守自己的责职,勤勤恳恳地耕了十多年田。 
  近几年,农村出现了机械耕田专业户,耕一亩田只需二十元钱,比牛耕田成本低、效率高、质量好。农户纷纷把耕牛卖了,宰了。方圆几十公里的大田垄,黄骟牯是唯一的耕牛了。满爹舍不得卖,更舍不得宰,养着,说要为它养老送终。 
  不久前,我回家探亲,在村里住了十来天,每天早上都见满爹到田野放牛,他拄着拐杖,站在大路上津津有味地看牛吃草,成了一幅别致的牧牛图。我有时跑去同他说话,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说不了几句话,就气喘得不行。 
  黄骗牯也老了,它对吃草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偶尔望一眼满爹。 
  一个礼拜后,我不见满爹放牛,心里觉得缺失了什么,怪怪的。我跑到满爹家去,但见满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床前围着他的亲人。有人在议论:“这次只怕捱不过去了。” 
  满爹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媳都站在床前,作好送终的准备。满爹已没有力气说话了,眼睛闭一阵又睁开,像是在寻找什么,牵挂什么,就是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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