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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法师-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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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转向了井口:“大哥——” 
无心已经无影无踪,井口的铁罩下面贴着一张黄符。黄符对于岳绮罗很有震慑作用,黄符一现,就表示无心要下去休息了。 
 
无心浮在水中,陪伴他的是几条小银鱼。鱼嘴轻轻亲吻了他的耳垂和鼻尖,每天的伙食都不错,如果不是月牙和顾大人更有诱惑力,如果不是空气和水都越来越冷,也许他会安心的住下来。侧过脸抬起手,他眼看着小银鱼游过自己的指间。水流瞬间紊乱了一下,一条小鱼失了踪影;而无心的喉结缓缓滑动,是做了一次刹那间的捕猎。 
 
几天之后,井水表面当真是结冰了。 
无心吊在铁罩下面,双腿分开了蹬在井壁上,向下哗哗的撒尿,尿也是冰冷的。岳绮罗蹲在铁罩上,戴了一副雪白的兔毛耳套。眼看无心尿完了,她伸下一根手指,用力戳了无心的头顶心:“想不想出来?” 
无心立刻抬了头:“想。” 
岳绮罗起身走下铁罩,然后继续说道:“想出来,就先烧掉你的黄符!” 
一名士兵划了火柴凑到铁罩近前。而无心并不反对,很顺从的取出黄符,当真是送到火苗上一燎。 
大条石被搬开了,铁罩子也被掀起来了。岳绮罗怕无心伤人,向后退出老远;而在四支步枪的瞄准下,无心坐在井台上,慢条斯理的穿上了衣裤鞋袜。 
岳绮罗远远的提防着他:“你现在对我是爱,还是恨?” 
无心低头笑了一下,一边系纽扣一边答道:“凭着我的智慧,还会拘泥于爱恨吗?” 
然后他抬眼望向岳绮罗:“接下来怎么办?你是关我,还是放我?” 
岳绮罗皱起了眉头,发现自己对于无心是老虎吃天、无处下爪。无心似乎是真的无所谓爱恨,人太好摆布了,不是人的又太不好摆布了,岳绮罗正了正自己的耳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不关你,也不放你。”她最后开口答道:“留你住几天,怎么样?” 
无心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住就住。” 
岳绮罗也笑了一下,右眼隐隐作痛。还没有告诉无心她已经盲了一眼,因为感觉没有必要。无心不会怜悯她瞎了右眼;她也犯不上自曝其短。 
 
岳绮罗带着无心住进了顾宅前院。雪势越发急了,宅院内外阴风凄厉、魂魄遍布。房内燃了火炉,桌子正中央摆着一只瓷盆,里面咕嘟嘟的沸腾着一盆肉汤。岳绮罗和无心相对而坐,两人一起注视着盆中有鼻子有眼的小婴儿。 
无心很平静的抄起一只大馒头,咬了一口慢慢咀嚼。而岳绮罗喝了一口滑腻的肉汤,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吃人补人。”她轻声自语:“天寒地冻,我得补补。” 
无心咽下馒头,反问她道:“怎么没有我吃的菜?你知道我不吃人。岳绮罗,你自己吃得满嘴流油,却让我嚼干馒头,可见你根本不爱我。” 
岳绮罗一筷子伸进瓷盆,连汤带水的挑起一只圆滚滚的小脑袋。把热腾腾的小脑袋夹到自己碗里,煮烂了的皮肉零零落落,一颗熬成乳白的眼珠子半路掉下,一路滚过桌面掉到地上。一口气把小脑袋吮成空空荡荡的脑壳,她舔着嘴唇抬起头:“大哥,有的吃,为什么不吃?是人的,尚且对人敲骨吸髓;何况你根本就不是人。” 
无心摇了摇头:“所以我和你过不到一起去。道不同,不相为谋。” 
岳绮罗笑了:“你和谁能过到一起去?月牙?” 
无心不搭她的话茬,生怕把她的注意力转移到月牙身上去。他一鼓作气吃了五个馒头,岳绮罗也吸吸溜溜的吃了整个婴儿。右眼的疼痛渐渐缓解了,她的体内又有了热气。忽然留意到了无心的目光,她没言语,单是微笑。 
无心也在微笑,同时暗暗把舌尖伸到齿间。门外一定站着士兵,他一个人打得过岳绮罗,然而打不过四个顾大人似的小伙子。当然,如果一定要逃,办法还是有的,只是要么太危险,要么太痛苦。 
还有一个太简单的法子,胜算几乎为零,不过可以试一下。无心手按桌沿站起了身,一言不发的走向门口。伸手推开两扇房门,他深深吸了一口寒冷空气,然后一步跨过门槛。 
岳绮罗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干什么?” 
无心把寒冷空气呼出去,另一只脚也站到了门外。背着双手经过两边全副武装的士兵,他回头对着房内的岳绮罗一点头:“雪很大。” 
随即他转向前方,撒腿就跑。岳绮罗猛然起身赶了出来,随手夺过士兵手中的步枪,她拉动枪栓也不瞄准,对着无心的背影就扣动了扳机。一声枪响过后,无心被子弹向前轰了个跟头。然而一挺身爬起来,他已经拉开了顾宅的黑漆大门。 
岳绮罗知道他不会安分,可是没想到他会公然逃跑。拔脚向前追了两步,她一边笨手笨脚的将子弹上膛,一边锐声喊道:“来人,给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死要见尸”四个字一出来,士兵心里就有数了。四名青年蜂拥而出,岳绮罗站在院内,就听外面枪声响成一片,纵算无心能够飞天遁地,怕是也要被子弹打成筛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节日忙碌,所以明天不能更新了O(∩_∩)O~
  32、辗转 
 
枪声响彻了整条胡同,此起彼伏的不停。岳绮罗紧随其后的追出去,就见无心在前方路口拐了个弯,人影瞬间消失不见。她人小腿短,衣裳穿得又累赘,没跑几步就冒了汗。幸而士兵伶俐,一路追一路开枪。岳绮罗最后出了胡同,只听一名士兵扯着正在变声的哑嗓子,撕心裂肺的狂喊:“死了!打死了!” 
岳绮罗猛然刹住脚步,下意识的抬手掩到了鼻端。空气中弥漫起了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血腥味,而远处大街上趴伏着个一塌糊涂的人,正是无心。 
岳绮罗并不怕血,然而无心的鲜血气味让她感到了窒息。手掌加上衣袖都无济于事,她明明白白的吸进了一股子又甜又腻又冷又腥的恶味。右眼针扎火燎的疼起来了,她连着退了几步,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一名士兵端着步枪停在半路,余下三人跑上前去,用枪管翻动了地上的尸体。无心软绵绵的趴在街面上,身上不知中了多少粒子弹。脑壳是早破碎了,后背也被轰出了大洞;左腿从膝盖处断了开,两条手臂更是被打飞了皮肉,臂不成臂,手不成手。一个胆子大的弯了腰,伸手把他翻成了仰面朝天,然而面也没了,只留下了个完好的下巴;胸口红红白白的绽开来,红的是血,白的乍一看像棉袄里的棉花,仔细一瞧又不是,是嚼碎了咽进肚里的馒头。 
三名士兵方才光顾着射击了,没料到乱枪会被人打成零零碎碎。有人发现了问题:“人都打烂了,怎么没血啊?” 
此言一出,余下二人一怔,发现地上的确没有血流成河,只有黏黏腻腻的一小滩殷红,气味甜得恶心人。 
 
在岳绮罗的命令下,四名士兵找来一只竹筐和一把铲子,把无心铲进了筐中。岳绮罗站在百米开外,心里不信无心会真的死了。既然没有魂魄,他的玄妙必然就在身体上,所以岳绮罗铲也要把他铲回去。铲回去封起来,倒要看他能有何种变化! 
 
待到岳绮罗和士兵们一起撤退之后,街上重新恢复寂静。一条肮脏不堪的大野狗一路嗅着跑了过来,围着地上血迹转了一圈。 
薄薄的一层血,已经被冻在了地面上。大野狗嗅过之后,连个肉渣子都没找到,便走到路边暗处沉下屁股,百无聊赖的拉了一坨狗屎。 
拉过之后它垂了尾巴,似乎一时失了目标方向。而寒风吹过路边荒草,一只齐腕而断的手就忽隐忽现的向它逼近了。 
食指中指迈着小步,拖着后方的整个手掌直奔野狗而去。忽然一把抓住狗尾巴,大野狗受了一惊,当即漫无目的的吠了一声,又吠一声。 
两声吠过之后,那只手已经顺着尾巴攀上了它的后背。五指张开附在大野狗的皮肉上,污秽凌乱的狗毛遮住了它的行迹。 
大野狗继续向前跑去,跑两步停下来,落水狗似的抖一抖,然后继续再跑。 
 
大野狗在街上跑了一夜,凌晨时分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口。天还没亮,院门已经开了,一个年轻小伙子睡眼惺忪的出来套马车,身后跟着个拎泔水桶的老太太。老太太把泔水往路边一泼,同时咳嗽气喘的嘱咐小伙子:“等在青云观里见了老东家,就想着提提换差事的话。老东家善良,兴许能答应。” 
小伙子哈欠连天的满口答应;而大野狗则是在路旁尚未结冰的泔水里寻找剩饭吃。埋伏在狗毛里的手通了灵成了精,听见“青云观”三个字后,立刻开始不动声色的转了方向。 
 
小伙子坐上大马车,一甩鞭子吆喝一声,全然没有注意到一只手扒在车窗窗口,顺着厚窗帘子就翻进去了。 
无心没想到自己会“活”在了一只手上。夜里一枪打上手腕,他就感觉天旋地转。等到清醒过来之时,他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手。手是落在了路边的草丛里,手指很灵活,让他可以到处走。从一只手长成一个人,所需时间不会少;所以他打算先回青云观报声平安,然后再找个地方藏起来慢慢成长。但是一只手堂而皇之的在路上走,显然是不大合适,况且从文县到青云山路途遥远,恐怕路未走完,他已经不知变化成什么怪样子了。 
无心摔在了马车座位上,食指轻轻叩着车座,他此刻疼倒不是很疼,只是有些犯愁,怕月牙会嫌弃自己。 
 
大马车呱嗒呱嗒的走在大街上,速度很快。街上渐渐见了人,赶车的小伙子不住的遇见朋友,嘴里也有了话说。无心静静听着,得知小伙子的老东家家财万贯,一直住在青云观里修道。如今天冷了,春节也快到了,所以少东家支使小伙子跑一趟,去把老东家接回家来过节。马车顺顺利利的出了文县,沿着土路跑出一溜黄烟。无心被颠簸得蹦蹦跳跳,心想也许不到天黑,自己就能上青云山了。 
傍晚时分,小伙子把大马车停在山门外,自己沿着山路往上跑。一个小道士背着一捆柴慢悠悠的跟在后面,柴捆里躲着个快要冻僵的无心。 
柴禾被扔进了柴房里,小伙子自去寻找老东家,小道士自去吃晚饭睡大觉。柴房的破门开了一道缝,夜色之中,一根手指头鬼鬼祟祟的探了出来。 
食指搭上了门槛,随即中指也跟上去了。手掌一使劲立了起来,食指中指迈开大步,一溜烟的就跑了。 
 
凌晨时分,无心进了月牙和顾大人所住的小院。 
他先跑去了月牙的门口。食指和无名指站立稳了,他伸出中指推了推门。 
门锁的严实,于是他转而又跑去了隔壁的顾大人门前。月牙是个女人,夜里睡觉当然要关门闭户;顾大人却是满不在乎,横竖门是破门,锁不锁都无所谓,全是一样的不挡风。无心侧过手掌钻进大门缝里。屋里生了炉子,炉子加上顾大人,营造出来的空气正是暖融融臭烘烘。无心惬意的打了个冷战,然后就想要上炕。可是炕太高了,他无处攀爬,上不去。忽然感觉到了旁边就是顾大人的大棉鞋,无心索性爬进了鞋里,反正没鼻子,不怕熏得慌。 
再说顾大人仰天长睡,直到天明时分,才被一泡尿憋醒。迷迷糊糊的一掀被子坐起来,他披上棉袄穿上棉裤,伸下双腿想要趿鞋出门。不料大脚丫子往棉鞋里一踩,他忽然感觉脚底下软中带硬的硌人。揉着眼睛低头一瞧,顾大人看到一根手指勾着鞋帮,正在奋力的向外爬。 
顾大人把嘴张成瓢大,亮着嗓子眼打了个大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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