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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青年-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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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虎子,养了半年,就带到城边的山上去撵野鸡。人家打野鸡是用铳,虎头依然是弹弓一把,不过子弹换成了带刺头的铁砂。虽然设备有所改进,但难度也猛增。野鸡的排打功夫不是区区小麻雀所能比得上的,虎头必须用重手法击中鸡头才有希望。就算运气好,一次也只能打下一只。但这足以让虎头家的左邻右舍羡慕死了。虎头妈脸上有光,对他的逃课也就只骂了两句,没做深究。 

  虎头天生不是读书的料,那些书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些石头,坚硬,沉重,他根本进不去。勉强混到小学毕业,就再也不肯上学了。他哥哥姐姐读书倒厉害,大有一读读到大学生的架势。尽管那时的学费还比较贴近平民,虎头的爸妈还是觉得吃力。虎头不上初中,倒也省了一笔。何况他是个干体力活的相,过得两年架子扯起来,就可以出去做工了,就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干哪行不是为了吃饭?虎头的爸妈想得开得很。他们一点也没有要把后代培养成贝多芬或周恩来的想法,所以虎头活得没有压力。 






三十九




  十三岁那年,虎头就跟着他老爸从飞龙县跑到昭市,在一个施工队混饭。这支队伍汇聚了昭市地区各县城的人物,有农民,有无业游民,也有厂里效益不好,出来捞外水的工人。虎头爸做的是技术活,地位较高,领的钱也相对的厚一些。不过地位再高也是一样的睡大棚,吃大锅饭。领的钱再多也是有限,终究是几个可怜巴巴的血汗钱。虎头混在这支队伍里觉得很爽。他帮老爸打下手,学技术,再不就是担砖头,工作量一点都不少。这个本来没什么味,关键是他有大人的感觉了。他能够和大人一起坐在地上扯着大嗓门谈笑,一起用大粗瓷碗喝米酒。酒装在一个方形的塑料容器里。虎头喝上了瘾,有时半夜里偷偷地爬起来,倒上一碗,坐在工地的砖垛上慢慢的喝。有时月光照下来,虎头喝得耳朵发热,就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出现,像那些黑暗中的事物隐隐约约,不可辩识。这个时候,虎头就会发上一会而呆,似乎在想点什么,但事后又记不起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发呆的时间也在增长,有时一坐就是一个小时。他喝酒,看月亮,听黑暗中无数细小的奇妙的声音。有个晚上他还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两个人在撕打,又像是在互相哀求。他的耳朵更热了,索性跳下砖垛,沿着声音来源的方向,轻手轻脚的走去。声音来自离工棚不远的一个土堆后。虎头摸过去,探出半个头,就看到了一些长长的、凌乱的头发和两具纠缠起伏的身体。男的很猛,女的很骚。女的是煮饭的,她身上唯一能让虎头记住的就是那一对大奶子,走起路来晃个不停,衣服里面像是裹了两只大母兔。男的,虎头闭上眼睛也能认出。虎头并不觉得有什么愤怒,很容易他就接受了,甚至还有几分快意。 

  老爸可能看见他了,不然为什么突然来对他比较的和善起来了。虎头觉得老爸的这一举动多少有点多余而可笑,他也由此第一次看到了大人心中虚弱的一面。虎头真正觉得自己长大了。他开始以大人的眼光去打量身边的一切,包括那个煮饭的婆娘。这婆娘,头发终日乱蓬蓬的,一双小眼睛喜欢四处乱瞟,走路时腰有点扭。她老公也是施工队里的。但这不影响大家围住她调笑。有喜欢惹事的冷不防就在她胸脯上抓一把。这婆娘,马上尖叫着,嘴里喊着剁脑袋的,就去追打。大家哄做一团。婆娘的老公,一个皮肤黑红,做苦力活的农民,也一样咧开了大嘴。虎头注意到那婆娘两眼放光,在大家的注目下格外发骚。他想,女的是骚货,就是让男的去操她。那个晚上,他在梦里狠狠的操着一具白色的、柔软的肉体,像他老爸那样,干得很猛,很来劲。也不知操了多久,突然有种无比的畅快。那种白色的、粘糊的液体令他困惑。虎头没读过生理卫生,所以很长时间没搞懂是怎么回事。不过他无所谓,一点也不慌。让他躁动不安的是他太想尝一下女人的滋味了。这种渴望一天比一天强烈,以至于让他坐立不安。感到身体里有把火在烧,虎头有时候觉得简直过不得。他开始盯每一个过路的年轻女人。不敢正面看,只看背后。他盯着她们晃动的屁股,想象着那里脱光后的样子。昭市的女人比县城的女人多几分洋气,在虎头眼中,个个都好看。他就像一个饿极了人,不辨滋味,什么菜都好吃。 

  有天夜里,他一个人在街上乱逛,盯着前面的一个女人看。那个女的腰扭得格外好看,比煮饭婆不知强到哪里去了。已经很晚了,这女的一个人走着,不紧不慢,一点都不怕。到了僻静的地方,那女的竟然停下了,回头向虎头这边看。虎头什么都没怕过,这下却木在哪里。直到那个女的走过来,对他一笑。她脸上化了妆,尽管是在夜里,虎头还是觉得她的嘴唇好红好红。 

  小兄弟,做不做? 

  虎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马上听懂了这句话。他全身都被一种暧昧的情绪控制住了。在路边的草丛里,虎头从僵硬到喘着粗气,很快。他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泻了。等那个女的快要穿上裤子时,虎头突然觉得不甘心,一把按住了她。那个女的咯咯地笑起来。你还想来?你那里都软了。这句话刺痛了虎头。一把扯下她的裤子,虎头蹲下去看。你要干什么?那个妓女尖叫起来,但很快她就明白了。快点看。借助微弱的灯光,虎头勉强看清了。那地方竟然是那个样子。虎头感到惊骇。看清了么?那个女的又要拉裤子,虎头猛地把她扑到地上。他那里又硬了。这一次他干得很久,几乎在她身上戳出个洞。最后她把他身上的钱都搜走了。虎头一点都不在乎。看着那个女的隐没在黑暗中,他觉得爽,真的爽,爽透了。大叫了一声。结果这叫声成了许多人突如其来的恶梦。 

  虎头的工钱是每个月十五块,以往都是自己留五块,十块上交给老爸。但从此后他爸爸再也收不到他的钱。开始是骂,再就是打。但虎头马上跑得远远的。虎头的胚子已经快赶上他了,他第一次意识到在儿子面前自己已不是绝对的老大了。叹了口气后,他接受了这一现实,只是要求虎头每个月买两包烟孝敬他。这个要求充满温情,虎头抓了抓脑袋,咧嘴一笑。 






四十




  虎头爸没读过什么书,从小就在泥水队里混。整个人就算洗得干干净净,看上去还是有种灰扑扑的感觉。一双手比常人要大,且厚,布满老茧。练过几天土法铁砂掌的,所以胆气和嗓门都比别人要大。他这一辈子除了打工挣钱外,就做两件事:喝酒和操女人。架倒不常打,主要是大家知道他的厉害,无人愿意去尝那一对铁砂掌的味道。其实除了偶尔发发脾气外,虎头爸倒还算和善,加之为人豪爽,有时也能说两句公道话,男人和婆娘们都愿意跟他打交道。他跟煮饭婆娘的事,其实大家都知道。这种事,在工地上太平常。男人们不以为意,只是酒后拎出来开开玩笑。婆娘他丈夫,只要不在他面前做,也无所谓,他只要有酒喝就天下太平。倒是那婆娘自己,要是听到有人拿这事开玩笑,就会破口大骂。死烂嘴,不积德,只有你婆娘才偷人。男人们在这骂声中笑呵呵的。相反,要是这婆娘不撇清才是怪事。笑完了,也就该继续做事了。顶着日头,上百斤的砖头运上去,砌起来。汗水一个劲的从黑红的皮肤中蹿出来。这时候大伙除了开口要人配合之外,基本上是一声不吭的。苦,大家都习惯了,不值得拿出来说。他们只想快乐的事:工余时间的喝酒,调笑,当然还有领工钱的时候。只是工钱并不按时发,也不按量给。包头似乎认为给这些人吃、睡已是功德无量,至于要到他这里领钱,那简直是来割他的心头肉。工人们多领一块,他就少赚一块,所以就得千方百计克扣,哪怕是每人身上克扣五毛钱也好。为此他脑袋都想爆。只要不是克扣得太过分,民工们还是能忍受。但过头了,就会有人出头说话。虽然他请了两个打手做监工,但面对一群面色不善、长手大脚的汉子,心里还是畏火。这是就会摆出笑脸,诉说难处。但民工们在这上面是不听你这一套的。尤其是像虎头爸这样的老做事的,富有经验,善于斗争。你发不发?不发就把砌好的再搞倒,你再请人来砌。这一手最厉害,包头到这时总会软了。发,只好发。因为这缘故,他对虎头爸心里恨得痛。辞退他吧,这人技术又好,干活又卖力,放他给其它包头做事,也不甘心。所以忍住一口气,见面还是许师傅许师傅的喊。虎头爸也很大度,一样的跟他开玩笑,面子上都还过得去。天下乌鸦一般黑,虎头爸心里明白,大伙都明白。只要过得去,就搂着过吧。倒是虎头,少了他一分钱都暴跳如雷,硬是要争回来。包头不给,就摆出拼命的架势。十五岁,正是心头火旺,什么都不怕的年龄。所以包头也怕他。大家都恭维虎头爸,说他养了了个虎崽。许师傅嘿嘿地笑,心中十分得意。 

  包头姓周,生得方面大耳,可惜眼睛有点斜。大伙当面称他为周老板,背后就是周扒皮了。这家伙,是昭市人,红卫兵出身,除了爱打点小牌之外,倒没有别的不良嗜好,整天就是在钱眼里打转,算计得精。别的包头一般都是从哪个县带一批人,他却偏要搞五湖四海:如果泥水匠是飞龙县的,那么电焊工就是小梁县或别的什么地方,至于监工,那一定要请昭市本地的,而且要跟他带点亲戚关系。这样子他总能控制住这支队伍。周扒皮喜欢训话,口才也不错,经常袖子一挽,往腰上一叉,站在那里能说上半天。内容无非是现在混口饭不容易,大家要团结一致,共同发财。这倒没说错什么,问题是他的语气太居高临下,似乎民工们应该感激他这个救世主,他们能吃上口饭全拜他所赐。这意思别人听没听出不知道,虎头是听明白了,所以周扒皮一讲话他就恨不得弄块水泥封住他的嘴,或者拿块麻绳捆住他那上下挥舞的手。其他人也烦得很,因为他专拣空闲时间讲。大家累了一天,哪有心思听你喷口水。客气一点的喊他喝酒,不客气的就冷不防喊一句,讲什么讲,又不是共产党开大会,少在那里喷。也有拍马屁的出来打圆场,说他嘴巴子利索。周老板,你当老板是浪费了,你要去当领导才对路。每逢听到这样的恭维,周扒皮就会真正高兴,说,你不晓得,我还当过“东方红”的副司令,带了几千人呢。说“东方红”大家不懂,说造反派民工们就全明白了。周扒皮最喜欢回顾这段光辉历史,虎头听了倒也觉得刺激。周扒皮讲六六年的时候,他读高中,带了一批学生冲进女校长的办公室,把她揪出来示众,剥得只剩一条花短裤。后面连这花短裤也没了。有人就点火烧光了她的阴毛。再后面呢,当然是跳楼了,这叫自绝于人民。六七年,全市武斗升级,十几个派别打做一团,资江上每天都飘下几十具尸体,有时上百。这里面有走资派,有造反派,也有人民群众,反正大伙是公报私仇,看谁不顺眼就灭谁。虎头是七三年的,这些事没什么印象,所以听得津津有味。最让他感兴趣的是红卫兵大串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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