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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一道白光，是满眼的百花和草地，是父亲慈爱的双眼和无奈的叹息声，还有大娘笑盈盈地把锦衣捧到自己面前，说着要将它穿给最爱的人看。是大祈皇宫的高墙，朱红大门，还有采轩，小全子，和清秋，雅兰也在，月怡抱着小皇子，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暖暖地笑着，静妃温婉地笑着慢慢地朝自己走来，伸出一只手…
可突然，一道闪电，他们都不见了，那道白光也聚成了一个光点，慢慢地消失在了无尽的黑暗里…
、第七十六章 泪两行
青顶坡大捷让蓝烟宸从大祈获利颇多，祈阳在残部的保护下节节后退，好不容易才摆脱了纠缠，日夜兼程地回到了南陵城。
李开诚被祈阳给赎了回来，代价是阿拉古力，还有六座城池，还有…
祈阳每每想到凝脂闭上眼睛的样子，就如同万箭穿心般地痛。
“皇上，是末将无能才会置皇上与险境！承蒙皇上不弃，末将才捡回了一条命！皇上的大恩大德，末将定会牢记于心，他日做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李开诚的声音笃定，眼神也溢满了感激，磕头的声音响彻于耳，以至于额前通红一片。“战火频繁，现在正是我大祈用人之际，朕已经失去了几位将才，万万再不可失了李将军啊！李将军严重了！”
祈阳抬手，示意让李开诚平身。
祈阳自打回宫就一直精神不济，这日早朝也是祈阳回京休整后的第一次上朝。
只是数月，祈阳瘦削，面色憔悴，恍然间老了许多，很多时候都是空空地看着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眼中尽是凄凄的泪色。
“皇上！此次的御驾亲征的封赏奴才已经拟好了，要宣读吗？”福公公在一旁小心提醒着。
祈阳抬了抬手，提了声音向朝堂内的大臣们说道“此行实为朕的过错，鲁莽行事的后果，不仅丢了城池，还丢了…”祈阳说道这里，眼前突然闪过凝脂那仙人美眷般的笑脸，祈阳的眼中顿时升起一层雾气，遮盖住了黝黑的眸子，克制住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继续说道“朕要大赏三军以鼓士气！朕也会责罚自己诵经七七四十九日，为大祈国运祈福，…”祈阳顿了顿，提了提声音，说道“朕还要追封此次的大功臣——尚凝脂！”
祈阳语毕，殿内一阵窃窃私语，
福公公则会意地上前一步，高声宣读到“朕闻治家教国化始宫闱，维坤承乾，义隆翊赞，诚徽音之茂著，必显号之昭垂。《礼》曰，谥以尊名，成周以来斯为钜典。语嫔尚氏，仁慈天赋，淑惠性成，祗事朕躬，为朕为社稷奉献其身。今正阳三年七月二十九日崩逝，深为怆悼。追封为皇贵妃，爵位正一品，赐号语。祗告太庙，以本年十月初八册谥。颁示天下，咸使闻知。钦此！”
朱雀宫
灵如月捂着嘴笑了出声，说道“她自讨苦吃，好好地皇宫不待，去沧州，也不知道安得什么心！不过…”如月的笑容被凛冽的眼神给掩盖了些许，“就这么死了？本宫还没有亲手弄死她，怎么就死了？”
怜儿站在一边，应道“听说是偷偷跑去的，又为皇上挨了一下，当时就命丧刀下了，又因为战乱，连尸体都没找回来，估计啊，被什么野狗野狼的叼去吃了吧！”
灵如月作势嗔怪道“瞧你个嘴，尽说些这么恶毒的话！”
说完，自己却拉起了一个长长的笑，慢慢踱步到窗边，眼神变得冷冽，说道“尚凝脂！看你以后如何再跟我争？”
“如月，如月！”一阵疾呼从院中传来，打断了如月的思绪。
如月连忙整了整衣角，挂上一抹微笑，慢慢地迎了出去，嘴上说道“雅儿姐姐，你身子不好，怎想的今日来妹妹这儿了？倒是应该妹妹去看姐姐的！”
雅兰的头饰有些歪斜，额上也有些细腻的汗珠，眼中充满了惊慌。
一旁的辛柳搀着雅兰有些颤巍的身子，勉强褔了福身子，向如月请安道“奴婢参见贵嫔娘娘，娘娘大安！”
如月连忙上前扶起辛柳，笑盈盈地说“在我这有什么好客气的，快扶了姐姐进屋去吧！”又朝雅兰说道“姐姐，有什么事进屋说吧，这秋风一来，很容易寒气入体的！”
雅兰点了点头，由着辛柳搀扶着，慢慢地进了屋。
刚一坐下，雅兰便急切地问道“如月，你可听闻了凝。语贵妃的事？”
那一声凝儿就在雅兰嘴边，却怎么也唤不出口，只好改口叫了语贵妃。
如月心下明了，面上却装作一无所知，说道“语贵妃…？妹妹不记得宫中有贵妃娘娘啊…”
如月胜就胜在那一双无辜的眼睛，不大，却总能逃避每一次暗涌的攻击。
“是，是凝脂！”雅兰仿佛用尽了力气才将凝脂的名字说了出来。
如月一脸的惊讶欣喜，一手抓住雅兰的手，说道“真的吗？这么好的消息怎么不见凝儿姐姐来告诉我们呢？前几日我还去清溪殿看她，却没见着她人呢～真是太好了，语贵妃，语贵妃…还真是因祸得福了呢！”
雅兰看见如月依旧一幅心无城府，事事不挂心的模样，突然想起了刚刚进宫时与凝脂相依的日子，还有姐妹三人作伴说笑的日子，不禁悲从中来，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凝儿她，她死了！”
这几个字一出口，如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淡，抓着雅兰的手慢慢滑落，一字一句的重复着“凝儿姐姐，死了？”
雅兰点点头，用绢子拭着眼泪，说道“听说是随着皇上去了沧州，为皇上挡了一刀，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雅兰还未说完，早已泣不成声。
而如月也开始嘤嘤地抽泣，二人抱作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二人都哭的累了，雅兰站起了身，说道“妹妹，凝儿与你我二人也算是姐妹一场，我想去昭和寺为她诵经礼佛，以保佑凝儿早登极乐，不知妹妹可想同行？”
如月抹了抹脸颊的泪，问道“姐姐不是早就不待见凝脂姐姐了吗？”
雅兰垂了眼眸，说道“之前，因为她的狠辣和心计，让我一度觉得她越来越陌生，甚至于越来越危险，可如今我才明白，在这后宫要明哲保身，不得不做出些改变，凝脂只是采取了手段保护自己，毕竟她没有伤害过你我二人…”
如月不做声地点了点头，说道“可如今皇上回宫了，妹妹我，怕是不好出宫，姐姐不如带上妹妹这份心同去吧，妹妹会帮姐姐打点好一切的！”
如月说得诚恳，雅兰也不好再说，感激地颔了颔首。
二人也再无他话，雅兰坐了一会，觉得身心俱疲，便告了辞回宫去了。
雅兰一走，如月便唤来了怜儿，
“去，替本宫挑一套最素净的衣裳，咱们去翠竹园走一趟！”此时已经是九月下旬，树叶零零落落，草也黄了一半，另一半也没有夏日里那样生机勃勃。夜晚也越发的冷，几丝清风吹来，秋意十足。
是夜，祈阳由福公公和几个小太监陪着，漫步在御花园中。
福公公的徒弟小影子走在前面，挑着灯笼。
而祈阳则背着手一步一停。
“秋风萧瑟，就连这春日里最骄纵的翠竹，也变得凄凌落魄～”祈阳走到了一座石桥边，盯着聊聊几株翠竹感叹，眼里游离的尽是伤怀。
福公公知晓祈阳的心事，说道“奴才记得，语娘娘以前最喜竹子，说什么最是虚心留劲节，久经风雨不知寒，奴才虽不懂诗文，但也大概知道娘娘是喜欢竹子的坚毅刚强…”
福公公自心里是喜欢凝脂的，自打凝脂第一夜入宫，远远地朝自己莞尔一笑，恭敬地说着谢谢的时候，福公公便觉得凝脂是一个真心可交的人，只是天意弄人…
祈阳显然是被触动了，看着翠竹节节攀上的样子愣神，半晌，说了句“咱们去翠竹园吧，去毓秀宫的那个，那是朕第一次与凝儿相遇的地方…”
、第七十七章 劫，结。
那丝竹声越是清脆悦耳，那月色就越发的明亮。
仿佛一切都是有灵性有生命的，风影摇动的时候，欲欲而坠的竹叶也飞舞了起来。
祈阳看着那池边的身影加快了步伐。
凝儿，你回来了吗？
泪蒙了双眼，眼里只能看到一袭白衣女子坐在水池边，看着池中倒影的月亮，清风把她单薄的衣衫吹的袂袂飘飘，几缕散下来的发，垂在脖颈，把那白皙的肌肤遮的若隐若现。
“凝儿！”祈阳越走越快，越走越近，那少女也越来越清晰。
“皇上，小心脚下！”福公公在一旁小心的跟着，提醒着祈阳脚下的石头。
祈阳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却被眼疾手快的福公公和小影子一把扶住，才晃了晃，站定了下来。
祈阳的右手微微地向前抬起，此时离那女子不足二十步的距离，“凝儿，是你回来了吗？”
片刻的宁静，那女子徐徐地转过脸来，不想却看到了一张陌生却又楚楚可怜的脸。
脸颊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手中捧着一张画像，眼中哀怨缠绵，让那张玲珑精致的小脸变得凄楚，动人。
“皇上…”女子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祈阳定了定睛，轻轻摇了摇头，才说道“是涟贵嫔啊～”
祈阳的面色变得冷漠了些许，声音也沉了下来，“夜深了，你还在此做甚？”
如月梨花带雨，又开始嘤嘤哭泣，将手中的画像朝怀里收的紧了紧，幽婉地说道“今日得知了姐姐仙逝的消息，自觉痛不欲生，便凭着记忆中姐姐的模样画了一幅画，带到这姐姐生前最喜爱的翠竹园中，为姐姐诵经祈祷，望姐姐安好…”
如月话中断了好几次，抽噎声让人心碎。
“凝脂…”祈阳低吟了出来，再看向单薄的如月，祈阳心中一阵暖流涌过，随即卸下身上的披风，走上前去，亲自披在如月的身上，温言道“这里风大，小心冻坏了身子！”
如月勉力地笑了笑，朝祈阳颔了颔首，说道“谢皇上关心…”说着，将怀中的画像递于祈阳面前，说道“皇上看，臣妾画的姐姐，像不像？”
祈阳的身子有些僵硬，这些天，无时无刻不在想凝脂，可如今又害怕接过画像，若那画像不像也罢，自己就不会徒增哀伤。
想到这里，祈阳还是伸手接过了画像，瞬间，那双灵动的眸子将祈阳深藏的悲伤全部引了出来，那浅浅上扬的娇唇和那仙子般的容颜，几乎和凝脂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原来，你的画工如此精湛…”
祈阳用力将画像贴于胸膛之上，所有的伤怀顷刻爆发，一朝帝王此时却哭得如同孩童一样，如月见祈阳压抑着抖动着肩膀，便轻轻地靠向了祈阳的胸膛，柔声安抚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祈阳通红的双眼，深深地看了一眼如月，随即大力地拥抱了她，泪水开始一滴一滴地流进如月的脖颈里。
那一夜，跟如月预期的一样好，甚至比想象中的还要好，因为一月后，如月传出了怀孕的消息，接踵而至的，竟然是封妃之喜。
倒是洛吟，也被冷落了下来。
自祈阳回宫后，便再也没去那清溪殿，不知是心存芥蒂，因为她是蓝烟宸送来的人，还是因为，凝脂曾在那待过，不愿触景生情。
就连上华宫，也连同受了冷落，想当初凝脂还是万人之上的语妃的时候，各宫各院的主子们总是时不时地串串门，赏赐也是堆满了整个仓库。
可如今，除了静妃偶尔会来给月怡和小皇子送些吃食和衣裳料子，就再也没人愿意踏足这比冷宫还要冷清的地方了。
月怡倒也乐得清闲，只是那日，当凝脂的死讯传来的时候，月怡正在逗弄小铭依，清秋也是打着懒懒的哈欠趴在地上，微眯着眼睛。
当小全子踉踉跄跄地跑进殿内，表情都木了。
月怡也没怎么在意，一边用食指逗着小铭依“咯咯”地笑，眼都没抬地问着“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