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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二辑)-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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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老亮爷俩来到桥头前,放下盐车,嗨——齐齐地给日本宪兵行了个军礼。老亮
知道日本宪兵很受用这个。可二秃子这个军礼行得不地道,手举得跟投降着不多,
不伦不类的。一个日本宪兵上前给二秃于纠正过来,一个耳光扇得二秃子两眼直冒
金花,在原地转了两圈子,二秃子停下来,还没忘记两脚啪地一拢,嗨——又来一
个立正。这回那个日本兵笑了,放他们过去。等他们过了桥,二秃子才觉得裤裆里
尿湿一片。老亮说儿呀你还行,没有迷场,爹真给你捏了把汗。二秃子说还没爹行
哩。

    第四天晚上,他们来到天津卫的埠头上。这里盐便宜得很,一块大洋一车盐,
任你随便装。老亮和二秃子爷们喜欢得屁叽哩,他装了又装。连他俩的棉袄兜里都
装上。

    回来的路上,他们白天不敢走,盐车扎在店里睡大觉,单等到夜里摸黑走。他
们在车轴上缠上破市,盐车推不出声,可盐车死重。等到离二郎桥还有几里路时,
他们下了官路,专捡小路走。二秃子和老亮都累得小袄汗淌,也不敢歇歇脚,怕天
亮前过不了河。他们绕到离桥二里多路的河湾里。

    二月半头,夜里风不大却刮得很紧。河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鸡皮子冻。河水不
深,刚漫过大腿根。

    他们先把盐袋从车上卸下来。老亮和二秃子脱了棉袄棉裤,光着身子把盐车抬
过河去。老亮还笑着说这才到老棵岔,可他没扛两趟盐袋,就笑不出来了。

    老亮这回才觉得自己真的老了,身上没有一点火力,冻得直打颤,在水里站都
站不住,几次跌坐在水里,盐袋还压在肩膀上,自己站不起来、却舍不得让盐弄湿。

    火是烤不得的。二秃子见爹冻得不行,说爹你歇着我自己扛。老亮说你自己怕
是要扛到天亮。二秃子说那俺俩抱在一起暖暖。月光下,两个灰白的光身子紧紧地
搂抱在一起,他们的两个光身子扭动着,相互揉搓着,来使两个冻僵的身子磨擦生
热。

    远处的落村,偶尔有一两点灯光点着,而又悠然熄灭,使得这夜有几分可怕的
神秘,又有几分温柔。烈狗的厮吱声更托出了这夜虚伪的平静。一只乌鸦在他们头
顶上呱地一声飞过,掠过一阵阴冷的寒风。

    二秃子的那东西冻得缩成一团。老亮握在手里揉搓着,他哆嗦着说,从前呀,
人的这东西很长,可它经常招惹是非,不断地有人去阎王爷那里告状,阎王爷也很
生气,就下令,要把世人的那东西剁去半截只留一庹,可传令官却没有听清楚,误
传为只留一握。二秃子问爹以前那东西那么长,人咋走路哩。爹说儿呀你真笨,人
不会给它缠在腰里。二秃子说还是爹行。

    二秃子不抖了。他觉得他搂的不是爹而是草那白花花的身子。他顿觉浑身有一
股力量在他身上跌来撞去的,渐渐地这股力量便凝结成一条火龙,火辣辣地向下游
动,一直汇聚到老亮的手里。老亮觉得手中攥的那东西骤然膨大起来。二秃子喘着
粗气把爹搂得透不过气来。老亮说儿呀你是咋了。二秃子却说不咋。他丢开爹,像
发了情的公牛,在河里一趟一趟地往这边扛盐袋。老亮说还是年轻人的火气大。

    东方泛起一缕鱼肚的白,空旷苍黄的天底下零乱地散落着村庄,弯弯曲曲的瘦
河,像灰白的小路一样缠绕着落村,一直铺到天边。

    等他们装好盐车,天已放亮,能隐隐约约地看到桥头上日本宪兵端着枪在桥头
上走动。就是在这个时候,桥头上的枪响了。

    老亮和二秃子爷俩推起盐车一漫正南下去了。枪打得他们脚跟后面地上直冒烟,
眼看着日本宪兵的枪就够不着他们,也合该二秃子倒霉。这是,二秃子的盐车上掉
下半袋盐。他放下盐车回头弯腰去拾那半袋盐,手刚抓到,随着一声枪响,二秃子
却一头栽倒在地上,再也没能爬起来。二秃子又抬头看了一回爹,就一伸腿死了,
手里还抓着那半袋盐。

    老亮的盐车推得箭打的一样快,两个耳朵呼呼地生风,一口气跑了四五里路,
听不到后面的枪响。这才放下盐车,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老亮顿觉得小腿热辣辣地疼,低头一看,见小腿肚子上让枪子儿穿个洞,正咕
咕地向外冒着鲜血。老亮从身上撕了块布扎住,又想起二秃子还在后面,想回头去
找,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老亮被一个起早拾粪的老头救了。老头再回头去找二秃子,一直我到河坎上,
才见到一片污血迹上面残留着几块骨头渣儿,旁边还有几泡狗粪。二秃子的盐车也
被日本人的马刀削成几截。老头没有办法,只有捡了地上的骨头渣儿兜了回来。

    老亮见了,把二秃子的骨头渣儿抱在怀里,当时,哭背过气去。

                                   六

    燃烧了一天的太阳终于变得温柔起来。绛红色的云彩就像冬天里的金鱼,在灰
红的天空中凝滞不动。

    老亮的盐车的车头上扎着黑纱;原来插膏药旗的地方换插了二秃子的灵幡。那
是引二秃子回家的。天空中没有一丝风,二秃子的灵幡安详地垂落下来。二秃子就
躺在灵幡下面的小盐袋子里面。

    老亮艰难地往前推着盆车,他的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长,就像一只折了翅膀的老
鹰,扑棱着翅膀,挣扎着却总也不能起飞。吱吱嘎嘎的盐车声响就像铺在老亮脚下
的小路一样绵长,柔韧。

    老亮的身子垮了下来,才几天人都瘦得走了形,他老亮红红火火一辈子,到老
了,却又栽了。一辈子苦苦推下的家业硬是让黑老七给绑去了,但他老亮没有灰心,
他下决心推个十年八年,不愁推不回来,只要是他老亮想干的事没有干不成的。如
今,万万没有想到把儿子弄丢了,没有儿子谁来续他家的香火。

    老亮对自己说他家的香火不能这样断了。还有一线希望在牵着老亮,不然他老
亮真的要倒下,再也爬不起来了。他要抓住它,死也不能放手。

    太阳沉沉西坠。前面的寨子像一叶孤舟在苍莽的大海里漂荡,老亮腿下灰白色
的小路又恰似那叶孤舟上的揽绳一样远远牵着老亮的盐车。

    老亮爹一辈子丢三落四的,可他在临死前却没有忘记告诉老亮,秃寨是咱家祖
上开辟的,小亮呀,爹这辈子算是完了,就留下你这条根,你要发起来,不光有钱,
还得有人才行,这是祖上留下来的话。

    可他老亮如今不但没有发起来,而且连根也让他弄断了,他老亮家的根不能断,
他要把这条根连上,不能让他家从秃寨抹去,秃寨压根就是他家的,不然咋能叫秃
寨呢。

    秃寨的上空炊烟袅袅升起来,然后,慢慢地变细变软,又渐渐降低。

    有孩子站到寨墙上,两手卷成喇叭状套在嘴上吆喊。

    俺爹来——吃饭哟——

    唉——

    一时间,寨子里喧闹起来,鸡上埘,马入栏,牛羊乱叫。不久,寨子里终于平
静下来。

    寨墙上孩子们的吆喊声扎得老亮的心生疼。二秃子小时候,老亮晚上推盐回来,
都远远看见二秃像个扒头小燕在寨墙上望着官路的尽头。二秃子见爹回来,老远就
喊爹——喊得老亮、已里热乎乎的,老亮问二秃子,儿呀,你咋知道是爹呢?二秃
子说爹的头亮盐车声推得也响亮。老亮骂二秃子说日你娘个脚你还真没错种,比爹
还精。二秃子让爹坐上他来推,爹不让。说你还小,等你长大了,盐车有你推的。
二秃子说他都十一岁了,还小?又说他能推,不信他推给爹看。老亮就把盐车给他,
二秃子还真能推,掉着两个屁股蛋子吱吱扭扭,盐车推得也还算顺溜。二秃子才七
八岁时,见爹的盐车一有空闲就学着推,还意爹骂狗日的二秃子你可别让盐车歇麻
了腿。

    有几回,老亮推盐回来晚了,不见二秃子从寨墙上下来,老亮的心里就格噔一
下,爬上寨墙却看见二秃子的身子蜷曲着像小狗一样睡着了。

    老亮不由自主地说二秃子,儿呀,咱回家吧。可二秃子如今躺在盐车上的小盐
袋里,一声也不响z老亮说儿呀爹和你说话哩,你咋不理爹呢。老亮说着老泪就下来
了,他擦也擦不动。老亮干脆抱着小盐袋把头埋在裤裆里呜呜地大哭起来。哭罢,
老亮抹掉眼泪,抬头看了一回前面的秃寨,说老了,不然这眼泪咋这么不中用呢。
老亮这才推着盐车回了寨子。

    二秃娘坐在门东旁就着针线簸箕做针线,草坐在门西旁给二秃子纳鞋底。草说
娘呀,这几天她的左眼老是跳呢。二秃娘说左眼跳福右眼跳祸,怕是有啥喜事要临
门吧。二秃娘话音还没落,老亮推着盐车进了院子里。娘俩立时傻了,愣了半天才
回过神来,两个女人都扑到盐车上哭了起来。

    老亮蹲下来一声不响地叭嗒叭嗒抽旱烟,任她娘俩个哭。草哭了一回,过来问
老亮。爹,这是咋了。老亮说爹不咋。不咋,二秃子呢?

    老亮把烟窝磕在鞋帮上,红红的一团烟火嗤嗤的刹时变成一撮灰烬,一股青烟
在烟灰上面画了个钧就消失了。老亮站起来,把烟袋别在腰里说没了。”

    二秃娘哭得鼻涕一把泪两行,听老亮这么说,扑过来去撕老亮。你还我的儿子
——老亮一耳光扇过去,打得二秃娘倒退几步,跌坐在地上。快给二秃子准备寿衣。
老亮说着背着手,丢下她娘俩出去了。

    二秃娘瘫坐在地上,两手捏着脚脖子哭开了。老天爷呀——我的老天爷呀,您
咋不睁眼呀——

    老亮没有给二秃子搭灵棚,也没有请喇叭,就给二秃子送上了黄泉路。老亮也
没亏了二秃子。二秃子虽然只剩下一把骨头渣儿,老亮还是给他置了口棺材。棺材
不大,四个人抬着,轻飘飘的。

    草剪了个纸人放在棺材里,做了二秃子的人形。纸人剪得和二秃子长得一模一
样,只是纸人的头一点也不秃,黑黑的头发,长得特别旺。

    二秃娘嫌老亮给二秃子买的棺材小,说咱家的天都塌了,还省哈哩。老亮说天
塌不下来,为活着的人不为死人,坷垃不打脸就行了。二秃娘出来要送儿上路。老
亮拦着不让,没有白发人送黑发人去黄泉的理。

    这仍是一个上好的天气,没风也没云,有的只是太阳。

    草一身孝衣,白孝巾一直拖到地上。她只是默默地跟着棺材走,她没有大声地
嚎陶,她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草不热二秃子,不管热不热,总归是自己男人,孬
好都是自己认下的。总算有了依靠,可现在人又没了。她不住地问自己。我的命咋
恁苦呢?

    二秃子贴着他爷的坟埋下,当一后坏新翻的黄土堆成二秃的坟时,掘墓的人都
退去,偌大的坟地里只剩下草一个人,她跪在二秃子的坟前,一沓一沓地烧着纸钱,
火苗把纸钱灰托得老高,然后,纸钱灰又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坟头上。草对自己说该
哭几声了。可她还是哭不出来。

    一个长长的身影将草罩住,她抬头见爹站在她的前面。草站起来怯怯地喊了声
爹。老亮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他过来跪在二秃子的坟前。草又叫了声爹,说爹你咋
给儿子下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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