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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二辑)-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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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力军也升上去,他再落下来,王力军也再落下来,他又一次升上去,王力军也又
一次升上去。周一凡没完没了上去下来地说着,周一清说,后来呢?周一凡喘了口
气说,后来到了第一百下,王力军再也上不去了,好,他上不去了,我上去,把球
投入篮框。说着这些话时,周一凡的那条冰凉的瘸腿在我身边像条蛔虫似地蠕动着。
我笑得不行,差点从床上掉到地下去。我敢指天发誓,周一凡连篮球的边都没摸过,
而周一清居然还问他后来呢,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滑稽的事吗?以他那样的神技,当
今的“飞人”乔丹也得望风而拜吧?我曾经问过周一凡,我说你哥哥怎么会听你不
着边际地吹牛逼呢?他好像还挺当真似的。周一凡说,我哥哥成天不说话,我怕他
憋出病来,想让他高兴高兴。我说,你自己是不是不吹牛逼就犯瘾。他说,我只是
想让别人高兴高兴,吹牛又不犯法。吹牛当然不犯法,但是在我们快要小学毕业时,
吹牛大王周一凡最耐心的听众周一清犯了法,他因站在铁轨上拦火车被公安局给抓
了起来。据周一凡说周一清是喜欢上同班的一个女生才去拦火车的,对他的这种说
法我很不明白,我说,你撒谎,喜欢女生为什么要去拦火车呢,火车又不是女生,
我哥哥也喜欢女生可是我亲眼看到我哥哥把他喜欢的女生带到了桑树林里。周一凡
说,因为我哥哥不像你哥哥那么坏我哥哥是好人。我说,好人,怎么被公安局抓去
的?周一凡没话说了。

    戴眼镜的沉默寡言的周一清被抓起来以后,吹牛大王周一凡失去了最忠实的听
众,他也变得沉默起来,看人的眼神,很有些像他的哥哥周一清了。

    周一清出事后,周一凡很少有机会出门和我们一起玩了,他妈不让他跟我们玩,
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里,周一凡的父母也不到我家来了。对此我妈很是生气,常常
找茬拿我撒气,然后又脸红脖子粗地数落周一凡家,说,就你家的孩子斯文,人家
的孩子都是野种,自己的孩子扭扭捏捏撒谎成性,还怨人家把他们带坏了,我最烦
的就是这种人。

    我和周一凡之间的关系莫名其妙地疏远了,每天看到他,都在心里不断地增长
着敌意,而周一凡见到我,也都是避得远远的,不敢正视我,好像欠了我的债似的。
那时学校有一些兴趣小组,周一凡选择了电讯小组,学发电报。我因为奔跑迅速,
被老师拉到航模组,老师说必须一个跑得快的人手持模型飞快地跑上一段路才能把
模型送上天。其实我自己倒很想去象棋班学下棋。我不愿去航模班的另一个主要原
因是张超男也在航模班,她也是因为善于奔跑被老师拉去的。张超男这一年来变得
厉害,个头一下子蹿了好高,胸脯像吹了气,鼓了起来。作为一个医生的后代,这
种情况我懂,张超男发育了。长了个头长了胸脯的张超男变得不爱说话,也不再翻
跟头爬墙头了,成天喜欢在胸前玩两条大辫子,一边懒散地摇动着身体,一边拿眼
角看人,看墙上、地下、窗玻璃里的自己的影子,脸上瞬间生出各种笑来。在航模
组,每回老师让她跑步她都要犯怪,明明能像野马样地奔跑,她偏偏娇滴滴地,跑
起来像风中的一根柳条浪中的一支芦苇。真叫人恶心。

    我们在操场上训练时,周一凡总站得远远地向这边看。自从我不理他以后,班
上没人再理他了,张超男因为自身的原因,不理任何人,当然也不答理周一凡。我
们这三个以前总在一起的人,现在算是分崩离析了。周一凡非常孤单,我想这个不
停地要撒谎的人这下要给憋坏了,我能看出沉默不语的周一凡很想找人说话,他那
身细嫩的皮肤里包着的都是谎话,总有一天这些谎言会“嗡”地一声把他的皮肤撑
破撒得满天遍地都是,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肯定会把憋了多日的谎话滔滔不绝地
说上几天几夜。这个机会,在我们小学毕业时终于来了。

    那天,我们班在操场上拍毕业照,担任摄影师的是我的哥哥,他在一家照相馆
工作。我从小最佩服我哥哥,他个子很高,头发总是梳得溜光,披向脑后,他的上
嘴唇留着八字胡,说起话来嘴有些歪,总是有一些漂亮的女孩子在他身边像花蝴蝶
似地飞来飞去。我对我哥哥的派头欣赏得要命,热切地盼望有朝一日也能长出两撇
八字胡,微微地歪着嘴和别人说话。我哥哥会说笑话,他给人拍照时总是轻易地就
让人笑起来。他在把我们全班的师生都逗笑的时候捏了快门,然后他把周一凡叫到
跟前说,一凡,几个月不见,你长高了。我哥哥工作以后就住在照相馆里,难得回
家,我妈对周一凡家的意见他自然也不知道。他对周一凡说,你哥哥是个好人,你
要明白,并不是所有坐牢的人都是坏人。周一凡听了这话,眼泪立刻滚滚而下,泣
不成声。我哥哥拍了拍周一凡的头说,男子汉,别哭了,来,和我们家小虎拍一张
合影吧。哥哥说的这话让我为难,但周一凡很快一拐一拐地走到我身边来,摆好了
姿势。那天的天气非常好,太阳在人头顶上照着,热得人吃不消,我不住地淌着汗。
操场的泥巴地被太阳烤得热浪袭人,远处的景象看上去都在扭曲着。周一凡的举动
让我吃惊,也让我感动,我这时突然意识到我和周一凡从来没有过仇隙,周一凡从
来没有对我有过半点的侵犯和伤害,他连我的半点不是也没说过。我对他莫名其妙
的疏远却伤害了他,至少在这段时间里他连正常的说话机会也没有了,更别说能够
放肆地说谎话了。而我,这几个月来若有所失,原因也正是多日听不到周一凡的谎
言。我身边的那些小伙伴,尽管也会说些谎话,但他们都是些品行不端的骗子,说
的话都是实实在在的谎话,这些谎话只会让人厌恶,丝毫也不会让人发笑。周一凡
的谎话类似于白日做梦,没什么目的,而他们说谎却都有些明确的目的,以此来骗
取某些东西。

    我哥哥给我和周一凡拍好照片,周一凡早已破涕为笑,他一边和我一起回家,
一边对我说他这些天来看了那些书,说他画了整整十本《水游》连环画,他现在可
以闭着眼睛画出关羽和吕布来。他说他还看了许多医书,能说出人身上所有骨头的
名称。我相信他说的这些都是实话。但是他的这些实话有自我吹嘘之嫌,无非是想
表明自己个月来长了本事。相对而言,我宁肯听他的牛皮,因为他吹牛皮时显得很
虚弱。后来周一凡问我,你知道女人的胸脯为什么会那么鼓吗?我说,这也算新闻,
是为了给小把戏喂奶。周一凡说,你说对了。我没好气地说,不过,有的女人长了
一对大奶子却并没有奶,像你妈,就是这种人。周一凡不说话了。过了半天,周一
凡又开口说,你说我有病吗?我说,你当然有病,你是个瘸子。周一凡说,我不是
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有没有精神病?医书上有个病例,跟我一样,也是成天想说谎,
书上说这个人是精神分裂症。我说,你不是很长时间不说谎了吗?周一凡说,我在
家还是说,我妈老是要带我去看医生,我不想去,因为我知道我没有病,我说谎只
是想让大家高兴。其实我对自己说的那些并不当真。我说,那你不会不说吗?周一
凡说,我爸和我妈已经很长时间不说话了,我妈成天想和我爸离婚,我听我妈说,
离婚以后我跟她,可我不想跟她,她老是要打我,我一说谎她就打我。我说,那你
不会不说谎吗,又没人逼着你说谎。周一凡说,那说什么呢,人总要说话。我说,
你大概是真有病,别人不都在说话吗,人家也没有说谎。周一凡说,我看人家倒是
在说谎。他说,我最很说谎的人。

    我们刚进中学,周一凡的父母就离了婚。周一凡跟他妈一起生活。离婚以后,
周一凡的父亲住在医院的一间小平房里,他又恢复了到我家来与我父亲下棋的习惯,
每回来,他都要带一些点心、水果之类的东西,让我转给周一凡。周一凡的父亲好
喝酒,喝多了就喜欢不停地说话,在我父亲想棋的时候,他总是眼望着天窗,很响
地吹着口哨,并大言不惭地说一些谎话,然后,自己笑上一阵。我想,原来周一凡
好说谎是跟他爸学来的,他爸就是个牛皮大王。

    但过了没多久,周一凡的父亲不来下棋了,他摇身一变成了医院的红人,并做
了医院的领导。我父母在家又开始说周一凡父亲的种种不是,我妈说他父亲是人面
兽心的家伙,我爸不同意这种说法,说,你这个人就是好走极端,说人好,就把人
说得好上了天,说人不好,就把人说得一无是处,周建明还不至于坏到这种程度吧。
我妈说,瞧他那德性,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你看着好了,没几天他又会结婚的。
一凡他们娘俩真可怜。

    周一凡的妈这下又成了我们家的客人,我妈陪着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骂着天
下不是东西的男人,家里有了好吃的,我又得一趟趟地往周一凡家送。

    在中学里,读了很多书的周一凡依然是学校里的名人,他的出名,是因为他的
几篇作文。教我们语文的陈老师是工宣队的,原先是造船厂的工人,他教作文的方
式不同于其他老师,他不命题,而是随便我们写。周一凡第一篇作文的题目是《翻
身》,他在文章中把他说成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农民,解放前如何在地主家扛长工,
干的是牛马活,吃的是猪狗食,因为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只好在两岁的小女儿
头上插上草标,在集市上卖了。后来解放军来了,如何把他们一家从水深火热中解
救了出来。陈老师一边读周一凡的文章,我们一边在下面笑,有的同学笑得滚到了
桌子底下。但陈老师一点也不笑,他说,你们不要笑,这叫虚构,你们懂不懂,这
是文学创作的一种方法。陈老师尽管是个工人,但他的水平并不低,情绪好的时候
他会卖弄一下他的知识,大段大段地背诵《滕王阁序》和列宁的著作,他的一手魏
碑书法更是独步全校无人能比。我们对他挺佩服的。因此,他的称赞让许多同学对
周一凡刮目相看了,只有我心下不服,我想,什么虚构,不就是吹牛逼嘛,吹牛遇
也能算是方法。

    周一凡的牛皮得到了“官方”的认可,他又春风得意起来,初三时他还当上了
团支部书记。

    但是好景不长,陈老师回工厂以后,我们的新语文老师江老师对周一凡的作文
很不以为然,他说,这叫什么呀?胡编乱造,把真实的事写周正就不容易了,真实
是文章的命根子。那时我们常写的文章是大字报。学校里最出风头的人是那些大字
报写得好的人。我经常看高年级同学写的大字报,也常动手写一些打油诗。江老师
对我的打油诗很是欣赏,经常把我的打油诗推荐到校黑板报上去,他说,我们这个
伟大的时代,需要的是匕首,是投枪。那两年我东按两句西学两句写了厚厚一本打
油诗。

    周一凡得意和失意没有什么区别,当团支书时他没能改掉撒谎的毛病,这样的
人,没有什么威信可言,除了那个曾经是工人又回去做工人的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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