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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罗妮卡决定去死-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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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种力量引导着我,使我弹出了昨天的那种旋律和谐音,过去我从未想到过我会具有这种能力。我全身心地痴迷于钢琴的演奏,因为我刚刚全身心地痴迷于这个男人,虽然他没有触摸过我的一根头发。昨天,无论是在手建时,还是在弹奏钢琴时,我都不再是我自己了。尽管如此,现在我却认为,昨天的我还是我。”
  韦罗妮卡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我说的话一点都无法理解。”
  泽德卡想起了自己在太空中与所有那些飘浮着的大小各异的生灵相遇的情景。她本想把这告诉韦罗妮卡,但又担心讲出来会使她的思想更加混乱。
  “在你重复你就要死了之前,我想说几句话:有些人整整一生都在寻求你昨天夜里的那种时刻,却未能如愿以偿。因此,假如说你现在就会死去,那你就心里充满着爱情而死吧。”泽德卡站起身来。
  “你已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失掉。许多人恰恰由于这个原因而不让自己去爱,因为他们要考虑很多的东西,考虑很多的过去和未来。你的情况不同,你只有现在。”她走近韦罗妮卡,吻了她一下。
  “假如我在这里再多呆上一会儿,我就会放弃出院的想法。我的压抑症已经治好了,但是我在这里发现了另外类型的疯癫。我愿意这些类型的疯癫也发生在我的身上,我要用自己的双眼去观察生活。
  “我刚来的时候是个感到压抑的女人。现在我成了一个疯女人,并且为此感到骄傲。到了外边,我的表现会完全地和其他人一模一样,比如去超级市场购物,和女友们聊些平庸琐事,在电视机前浪费一些重要的时间。但我知道,我的心灵是自由的,我能够梦想到其他的世界,并与那里的人们交谈,而在住进这里之前,我甚至做梦都没有想到过他们的存在。
  “我会让自己做出一些蠢事,目的只是为了让人们说:她是从维莱特出来的!但我知道我的心灵将是完整的,因为我的生活有某种意义。我能够看到日落并相信上帝就在它的后面。假如有人令我十分讨厌,我就会恶语相加,而不去理会别人的想法,反正所有的人都会说:她是从维莱特出来的!
  “我会打量大街上的男人,在他们的注视下,不会因为感到被人垂涎而害羞。但随后我会马上去一家进口品商店,根据我钱的多少尽可能地去买最好的酒,并且让我的丈夫陪着我喝,因为我那么爱他,希望与他同乐。
  “他会笑着对我说:你疯了!我会这样回答:当然了,我进过维莱特!是疯狂把我给解放了。亲爱的丈夫,现在你每年都必须要申请假期,带我去认识一些危险的山脉,因为我需要冒险的生活。
  “人们会说:她是从维莱特出来的,现在让她的丈夫也失去了理智!而他明白这些人是有道理的,并且会感谢上帝,因为我们的婚姻现在才刚刚开始,而我们都是疯子,就像创造爱情的人全是疯子一样。”
  泽德卡走了,嘴里哼着一支韦罗妮卡从未听到过的乐曲。
  这一天虽然很劳累,但却没有白忙。伊戈尔医生虽然尽量保持着一位科学家的冷静与淡漠,却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兴奋:治疗维特里奥洛中毒的试验有了惊人的结果!
  “您没有事先预定今天来。”他对马莉说道,后者没有敲门就走进了他的诊室。
  “我不会耽搁您很多时间。其实我只想征求您的一个意见。”
  “今天所有的人都只想来征求一个意见。”伊戈尔医生想道,因为他回忆起韦罗妮卡那位姑娘以及她的有关性的提问。
  “埃杜阿尔德刚刚接受了一次电击。”
  “电痉挛疗法。请您使用正确的名称,不然您会认为我们是一群野蛮人。”伊戈尔医生终于掩饰住了自己的惊讶,不过,他决定随后要查清楚是谁做出了这一决定。
  “如果您想征求我对这件事的意见,我就应该向您阐明,电痉挛疗法今天的使用已经与过去不同。”
  “但有危险。”
  “过去非常危险。那时人们不知道精确的转速,不知道放置电极的正确位置,许多人在治疗过程中因为脑溢血而死亡。不过,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如今电痉挛疗法正被重新使用,技术的精确性比过去要高得多,其优点是可以迅速造成记忆缺失,从而避免因长期使用药物造成化学中毒。请您去阅读一些精神病学杂志,不要把电痉挛疗法与南非拷问犯人时用的电击混为一谈。
  “好了,我已经讲了我的意见,现在我必须要重新开始工作了。”
  马莉没有动。
  “我不是来问您这个的。其实,我想要知道的是我能否离开这里。”
  “您想什么时候离开都可以,愿意的时候再回来,因为您的丈夫还有钱为您在这里保留一个昂贵的床位。也许您应该问我:我的病治好了吗?而我要用另外一个问题回答您:治好了什么病?
  “您会说:治好了我的害怕,治好了我的恐惧综合症。我会回答说:好,马莉,您已经三年没有受它的折磨了。”
  “那么我已经痊愈了。”
  “当然不是。您患的不是这种病。在我正撰写的准备提交给斯洛文尼亚科学院的论文中(伊戈尔医生不愿详谈维特里奥洛),我正试图研究被称为‘正常的’人类行为。在我之前许多医生已经做过这种研究,他们得出的结论是,正常只是一个约定俗成的问题,或是说,如果很多人认为一个东西是正确的,那么这个东西就成了正确的。
  “有些东西是合乎清理的,比如把扣子钉在衣服的正面就符合规律。因为如果把它们钉在侧面,系起来就非常困难。如果把它们针在背面,就根本无法系上。
  “然而另外一些东西却是逐渐地让人被迫接受的,因为越来越多的人相信必须要这样做。我给您举两个例子吧。您是否问过自己,为什么打字机键盘上的字母非要按那种顺序排列呢?”
  “我从来没有问过自己这件事。”
  “让我们把它称为QWERTY键盘,因为它的第一排字母是按这种顺序排列的。我问过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排列,并且找到了答案:第一台打字机是克里斯托弗·肖尔斯于一八七三年发明的,目的在于改进书写。但他提出了一个问题:如果人们用很快的速度打字,字排就会互相碰撞和损伤机器。于是肖尔斯设计了QWERTY键盘,一种迫使打字员放慢速度的键盘。”
  “我不相信。”
  “然而这是事实。当时制造缝纫机的雷明顿公司在它生产的第一批打字机上使用了QWERTY键盘,这就意味着有更多的人要被迫学习这种制式。随后更多的公司开始生产这种键盘,直至它成为现存的推一制式。我再重复一遍:打字机和计算机上的键盘是为了让手指的动作更慢而不是更快而设计的,您懂吗?假如您试图变动键盘字母的位置,那么您就找不到任何一个购买您产品的顾客。”
  第一次看到打字机键盘时,马莉曾自问过为什么不按字母表的顺序进行排列。但她再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她相信,这是为了能让人打得更快的最好设计。
  “您去过佛罗伦萨吗?”伊戈尔医生问道。
  “没有。”
  “应该去,离这儿不是很远,那儿有我的第二个例子。在佛罗伦萨主教堂,有一座极其漂亮的挂钟,是一四四三年保罗·乌切洛①设计的。这座挂钟有个奇怪之处,即虽然它和其他所有的挂钟一样都能表示时间,但是与我们所习惯的不同,它的指针是反方向运行的。”
  “这跟我的病有什么关系?”
  “我就要谈到这一点了。制造这座挂钟时,保罗·乌切洛并非想要标新立异。实际上,当时有些钟就是这样运行的,而另外一些钟的指针走向则与今天我们见到的相同。因为某种不知道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公园的君主有一座挂钟,其指针的走向就是今天我们认为是‘正确的’这一种,这位君主最后就强行地把它定为是惟一的走向,而保罗·乌切洛的挂钟则成了一种越轨之物,成了一种疯癫。”
  伊戈尔医生停顿了一下,但是他知道马莉正在紧随着他的思路而行。
  “现在我们来谈谈您的病。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特点。天性、欢愉的方式和寻求冒险的精神,具有其推一性。然而社会却要把一种集体的行为方式强加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于是人们便要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非要这样行事不可。他们仅仅①保罗·乌切洛(139 -1475):意大利文艺复兴初期佛罗伦萨画家。是接受而已,就像打字员接受 QWERTY 制式是可能设计出的最好的键盘这一事实一样。在您的一生中,您所认识的人有谁这样问过:为什么钟表的指针要朝这个方向而不是相反的方向运行呢?”
  “没有。”
  “假如有人这样提问,他可能会听到这样的回答:你疯了!假如他坚持再问,人们会试图找到一种理由,但随即就会转变话题,因为除了我刚才的解释之外,不存在任何其他的理由。
  “现在我回到您的问题上来,请您把它重复一遍。”
  “我的病治好了吗?”
  “没有。您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却想要与别人一模一样。在我看来,这可以被看作是一种严重的疾病。”
  “与众不同很危险吗?”
  “强迫自己与别人一模一样才危险,它会导致神经官能症、精神病、妄想狂。想与别人一模一样后果是严重的,因为这是在扭曲天性,违反了上帝的法规——在世界所有大大小小的森林中,上帝没有创造哪怕是一个与其他树叶相同的树叶。但是您却认为与众不同是一种疯癫,并且因此而选择维莱特作为生活之地。由于这里所有的人都各不相同,您也就和所有的人一模一样了。您明白了吗?”
  马莉点点头表示明白。
  “因为没有勇气成为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所以人们就会违反天性,于是机体就开始产生维特里奥洛,或叫苦味剂,人们通常是这样称呼这种毒药的。”
  “维特里奥洛是什么?”
  伊戈尔医生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太集中在这个问题上了,于是决定换一个话题。
  “维特里奥洛是什么并不重要。我现在要说的是,一切都表明您的病没有治好。”
  马莉具有多年的法庭经验,她决定把这些经验拿到这里来实践一下。她的第一个招术是假装同意对手的看法,以便随即将其引导到另一种思路上去。
  “我同意您的看法。当初我住进这里是因为一个十分具体的原因——恐惧综合症——,而最后留在这里的原因却十分广泛:没有能力正视一种与众不同的生活,没有了工作,也没有了丈夫。我同意您的这种看法:我失去了开始一种新的生活的愿望,我需要重新习惯新的生活。让我把问题扯得更远一些,我同意这样的看法:在一所疯人院,尽管那里使用电台——对不起,应该是电痉挛疗法,这是您喜欢的叫法——,尽管要按作息时间表进行活动,尽管有些住院的患者歇斯底里症会发作,但是与您所说的尽一切可能使每个人都一模一样的那个世界的法律相比,它的规章制度更加容易让人容忍。
  “昨天夜里,我听到一个女人弹奏的钢琴声。她弹得相当出色,我极少听到过这么好的音乐。我一边听,一边想到了为创作这些奏鸣曲、前奏曲、柔板而受苦受难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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