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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匠情挑-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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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件事儿也再没细想下去了。眼下,还有别的事要照管。我再次成为孤儿;像别的孤儿那样,在接下来的两三周里,我开始,环顾身边,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也明白了世道艰深,世态炎凉,而我孤身只影,必须自寻出路。我没有钱。店铺和家里的房租八月份就到期了:有个男的上门来,把门敲得砰砰响,是达蒂挽起了袖子,说她要揍他了,他才走。从那之后,他就任我们待在这儿了。 
我觉得这房子已经被人们当作凶宅了,才没人想要它呢。不过,我知道他们很快就会想要这房子了。我知道那个男的有一天会回来,带着其他人,破门而入。到时候,我该住哪里呢? 
  我孤立无援,我该怎么办呢?我可以,我觉得,找个稳定的工作,在牛奶店,染坊,皮货作坊——可是,这个念头让我非常恶心。我生活中的每一个人都知道,稳定的工作只是被剥削和无聊至死的另一个名字。我宁愿当扒手。达蒂说她认识三个姑娘,结了个团伙,都是跟街的扒手,在乌尔威奇街,想找个四姑娘……可她说这话的时候,并不敢看我的眼睛;因为我们俩都知道,相比我过去做的活儿,跟街的扒手是个非常低贱活儿。 
  可这就是我拥有的全部;我觉得这么着也成。我再无心思去寻找更好的活计。我根本就没有心情或者精神做任何事。一点一点地,遗留在蓝特街上的每件东西都没了——被典当了,或者卖掉了。我还穿着从乡下女人那儿偷来的白底印花衣裳!如今这衣裳穿在我身上,更显得难看了,因为先前我在克里斯蒂医生的医院里长瘦了,现在就更瘦了。达蒂说我变得如此消瘦,要是你能想个法子,拿棉线穿过我的身子,那你就能用我缝衣裳啦。于是,当我收拾我想带到乌尔威奇去的家当时,家里基本上已经没什么东西了。当我想到有哪些人我应当上门拜访,向他们告别时,我也想不出有谁要告别。我走之前,只有一件事我知道我必须做的;就是从豪斯蒙格街拣回萨克丝贝太太的遗物。 
  我让达蒂跟我一道去。我不觉得我能独力承担这些事。九月里的一天,我们过去了——审判过后一个多月了。从那之后,伦敦变了。时节也变了,天气终于转凉。大街小巷里都是尘土和稻草,还有飞旋的树叶。监狱好象比以往更为阴暗,更为凄凉。 
  不过,那儿的门房认得我,便直接让我进去了。他望着我,我觉得,带着些怜悯。那些女看守也一样。他们把萨克丝贝太太的东西都整理好了,包在一个蜡纸包裹里,外面系着绳子。 
  “转交,女儿。”他们一边在一个本子上记录,一边说道。 
  他们让我把名字写在本子上,就写在下面一行——自从我在克里斯蒂医生那儿待过一段时间之后,至今我还是无法象别人那样流利地书写自己的名字…… 
  然后他们带我出去,穿过院子,经过监狱那片灰白色的土地,我知道萨克丝贝太太就埋在那儿,她坟上连块石头也没有,这样就没谁能够过来祭奠她;他们让我出了门,我站在低矮平直的门檐下,那正是我前一次看到绞刑架竖起来的地方。在他们的生活中,每天都要从这下面进出,这对他们来说,这实在不算什么。他们过来跟我道别的时候,想握我的手。我却无法伸出手来。 
  那包裹分量很轻。然而我将包裹带回家中,心怀悲痛;悲痛似乎令那包裹重逾千斤。 
  走到蓝特街的时候,我脚底下也磕磕绊绊的:我快步走进厨房,将包裹放在桌上,屏住呼吸,紧紧抱住胳膊。令我悲痛不已的是,我就要打开包裹,看到她的全部遗物了。我想着这里边得包着什么东西:她的鞋;她的袜子,说不定上面还留着她脚趾和脚跟的形状;她的内衣;她的梳子,梳子上说不定还留着几根头发——不要打开包裹!我心想。就放在一边吧!藏起来算了!换个时候再看吧,今天不要,现在不要——我坐下来,望着达蒂。“达蒂,”我说道。“我觉得我做不到。” 
  她将手放在我手上。“我觉得你应该打开看看,”她说道。“因为,我和我的姐妹从敛房拿回我母亲的遗物时,也是同样的心情。我们把那个包裹丢在抽屉里,快一年的时间里,都没多看一眼;后来茱迪打开看的时候,我母亲的衣裳都烂掉了,鞋帽也腐烂得不成形,因为给河水泡了这么长时间。结果,我们手里就没有可以拿来凭吊母亲的东西,一样儿也没有;只除了她经常戴的一条小链子。——也被我爹当了,最后,换了酒钱……” 
  我看到她的嘴唇开始颤抖。我无法面对她的眼泪。 
  “好吧,”我说道。“好吧,我打开看。” 我的双手还是不住颤抖,当我把包裹拽到跟前,开始解包裹上的绳子时,我发觉女看守们把绳子系得太紧了。于是改由达蒂来解绳子。她也解不开。“我们得找把刀来,”我说道,“要么找把剪刀……” 
  不过,在绅士死后的那段时间里,我不能见到任何锋利的东西,见了就畏缩不前;我让达蒂把这些东西都拿得远远的,整个屋子里一件利器也不剩了——除了我。我又拽拽绳结,可是我这会儿比刚才更紧张,我的双手都汗湿了。 
 最后,我将包裹拿近嘴边,用牙咬住绳结:后来绳子断了,蜡纸便散开了。我吓得后退一步。萨克丝贝太太的鞋子,她的内衣和梳子都散落在桌面上,那正是先前让我感到恐惧的场面。在这些东西旁边,深色的,展开来的,如柏油一般,是她那件旧的黑塔夫衣裳。我先前没想到这个。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是所有遗物中最让人伤心的东西。看上去,就好象是萨克丝贝太太自个儿躺在那儿,昏厥过去了。那衣裳的胸部仍旧别着莫德的胸针。有人把上面的钻石撬走了——我并不关心这个——可是,那银质枝脚间还留着血迹,褐色的血迹,早已干涸,都快成粉末了。塔夫绸本身坚硬挺刮。血令这布料变成了铁锈色。铁锈色的血迹由白色的线条圈着:律师们在法庭上出示过这件衣裳,还用粉笔将每块血迹勾勒出来。 
  这些线条在我看来,就好象在萨克丝贝太太身上做的记号。“噢,达蒂,”我说道,“我受不了!给我拿块毛巾来,还有水,好吗?噢!这衣裳,看上去多可怕——!” 
  我开始搓那件衣裳。达蒂也搓。就跟先前擦厨房地板一样,我们以一种令人生畏的,战栗着的劲头儿搓着衣裳。衣裳变得一塌糊涂。我们的呼吸也急促起来。然后我又抓起衣领,将衣裳拽到面前,开始搓衣裳上半身。随着我不停地搓,衣裳发出一阵奇怪的声响——是撕裂声,还是沙沙声。 
  达蒂放下手里的衣裳。“什么声音?”她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把衣裳拽到眼前,便又听到那种声音。 
  “是蛾子吗?”达蒂说道。“是蛾子在扑腾吗?这里边?” 
  我摇摇头。“我觉得不是蛾子。听声音像是一张纸。说不定是女看守放的什么东西。” 
  可是,当我举起衣裳,抖了两下,再往里面看时,里面什么也没有,空空如也。然而,我一放下衣裳,那种沙沙声又来了。我觉得那声音好象来自衣裳的上半身——来自上半身的正面,就是萨克丝贝太太心口下面的地方。我伸手抓住那片衣裳,在手里捏了捏。那块塔夫绸料子挺硬的——倒不是因为有绅士的血污而坚硬,却是因为别的什么东西,先前给人缝进去,或塞进去的某样东西,在塔夫绸和缎子衬里之间。是什么呢?仅凭感觉,我也说不出。所以我把衣裳内里翻出来,查看布料的接缝处。我看看达蒂;然后将手伸进去。衣裳又沙沙作响,达蒂身子缩了回去。 
  “你确定不是不是蛾子?或者蝙蝠?” 
  可是,那玩意其实是,是一封信。萨克丝贝太太把它藏在那儿——藏了多久?我也猜不出。刚开始,我以为她是为了我才把信藏在那儿——她先在监狱里写好——那是留给我的信息,在他们吊死她之后好让我找出来。 
  这个想法让我紧张起来。可我随后发现,那封信上沾染了绅士的血迹;所以,至少,自他死的那天夜里起,这封信肯定就在里面了。 
  随后,我又觉得,似乎这封信藏在那儿的时间,肯定远远不止这么久:因为,更仔细地查看之后,我看清楚了那信有多么旧。折痕都软烂了。墨水颜色也淡了。因为在萨克丝贝太太的塔夫绸衣裳里掖着,紧贴她的胸衣,信纸也卷起来了。 
  信上的封印——我看看达蒂。那封印尚未启封。“封好的!”我说道。“怎么会这样?她为什么揣着这封信,揣得这么密实,这么仔细,这么长时间——却不看看这封信?” 
  我将信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我再次盯住信上的封文。“这是谁的名字?”我说道。“你看得出吗?”达蒂看了看,又摇摇头。“你看不出?”她说道。可我看不出。 
  在我眼里,手写的字比印刷的更难认;况且那字迹又小又斜,况且——正如我曾说过的——有些地方被血迹玷污了,我走到灯下,将信纸凑到烛光跟前。我又揉揉眼睛。我瞧啊瞧…… 
  最后,我隐约感觉到,要是那信纸上的封文里写了谁的名字,那准是我的名字。——我确信我辨认出了S,和后边跟着的U;还有,又一个S——我又紧张起来。“这是什么?”达蒂盯着我的脸说道。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这封信是写给我的。” 
  她手捂住嘴巴。随后:“是你亲生母亲写的!”她说道。 
  “我母亲?” 
  “还能有谁?噢,苏,你得拆开看看。” 
  “我也不知道。” 
  “可如果这信里告诉你——如果这封信告诉你财宝在什么地方!如果这是个藏宝图的话!” 
  我不觉得这是幅地图。我感觉我的胃里涌上一股酸水,因为恐惧。我又盯着那些字母,S和U——“你来打开,”我说道。达蒂舔舔嘴唇,接了过去,慢慢地翻过来,慢慢地开启封印。屋子里如此安静,我觉得我都听到信纸上剥落的封蜡掉在地上的声音。 
  她打开信纸;然后眉头皱起:“都是字儿,”她说道。我走到她身边。我看到一行行的墨水字——紧凑,细小,难懂。我越是费力地看,那些字就变得越难懂。虽然我已如此紧张,如此恐惧——如此确信,这封信是写给我的,然而,手握破解某些惊人秘密的关键,那些我应当熟知,而非一无所知的秘密——虽近在眼前,却无力解读,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儿了。 
  “快走,”我对达蒂说道。我把她的帽子递给她,又找到我的名字。“快到街上去,咱们得找个人帮咱们读信。”我们从后门出去。我才不会去问我认识的人——骂过我的人,我都不找。我想找个陌生人。所以我们去了北边——走得很快,直奔河边的啤酒作坊去了。 
  某个拐角处有个男人。他有个托盘,托盘上拴着绳子,挂在脖子上,上面放满了肉豆蔻研钵和顶针。不过他戴着一付眼镜,长着一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一副有文化的模样。 
  我说道,“他可以。” 
  他见我们过来,便向我们点了一下头。“想买个顶针,姑娘?” 
  我摇摇头。“听好,”我说道——或者说,我试图说清楚,因为这一路跑来,加上我自己又惊又惧,我已经上气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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