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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的眼眸收紧，回望向璃音，张口想要安慰却噎住了声，不知从何说起。
“你看，”璃音侧过身慢慢踱到十五正对面，略微仰起头看向比她高出一头的男子，
“皇家的水向来就是如此浑浊不清，踏入那扇朱红色漆金把守玄尺大门，便再也无法独善其身。我不需要站在万民之首受尽万民朝拜，更无法踩着那森森白骨踏级而上，整日算计设防甚至连最亲近之人也无法信任。我想要的是什么，十五你应该清楚。”
黑衣的男子猛的握紧了拳头，牙关紧咬片刻终还是微微上前半步涩然出声，“小音，那些都是你该得的…”
“十五，”坦然的对上男子复杂之中透着不甚明了的眼眸，璃音紧了紧眸道，
“并不是背着这样一个身份，我就必须反了新朝复旧朝。一个王朝的覆灭有很多原因，而很多时候这些或许并不是偶然。朝代更迭自是能者得之。但是先皇的仇我必不会忘，但那归根究底也该都算在雁寒宣锦头上。若是真要去将满朝倒戈过的官员杀尽，又要杀到何时？”
敛下眼眸，璃音的睫毛半垂遮住了一半的眼睛，眉心皱起略微有些疲惫的道，
“况且就算你将雁齐放到我手中，我一介女流又该以何身份居之，十五你可有想过？今日我们已经到了这一步，便快些杀了那雁寒宣锦，让雁寒萧和三皇子能者得那皇位罢。”
她承认她是自私的，她不愿被这如此沉重的枷锁限制住。杀了雁寒宣锦，雁寒萧与三皇子中只留下一个，也算是杀了九个雁齐的皇室为当日护她而死的二叔他们报了仇。其余的，这些忽然纷涌而出的东西此刻只让她觉得疲惫。
看向男子愈加苍白的脸色，璃音的眼眸沉了沉，心里虽气恼十五对她的隐瞒，却也实在无法割舍这些年的陪伴。眉梢皱了皱终于还是不忍心，抿了抿唇看向他道，
“十五，我知你这些年的不易，也知…这对你有多难办。但原谅我这么自私一回，剩下的残局我陪你一起去收拾可好…”
“是不是他？”
十五原本低垂的头忽然抬起，直直望进璃音略微有些惊异的眼眸之中，眸光有些发冷，复又问了一句，“是不是因为他？”
璃音闻言不禁一愣，下一刻十五已经伸出手来紧紧抓上她的胳膊，将她往自己身前带了一点低头闷声问道，“是不是因为要陪伴在他身边，你才如此执着的放弃这些，哪怕那江山已经唾手可得？”
终于明白过来十五口中所谓的“他”指的是谁，璃音不禁眼眸一沉，抿了抿唇便想挣脱十五抓住她胳膊的手向旁边走去。然而十五不松反握，钳制住她的力道更加大了些，将她牢牢的扯在自己身前，脸上已经尽是冷峻之色，眼眸之中似乎有星火闪烁，周身隐隐散发着少见的寒气。
感觉到身前男子在自己面前少见的怒火，璃音不禁眼眸发紧，本就烦乱的心绪被扰得更加烦躁，抬头望向十五冰寒交迫的眼神，有些咬牙切齿的发狠道，“和他没关系。”
十五闻言眼眸不禁又紧了几分，抓着璃音的手顿了顿忽然又一使劲，璃音便被十五手心的那股力道带着扑入他怀中，撞上了那一处黑色镶着暗金走织金线条纹的胸前衣襟。
“你在撒谎，小音。”
战北长歌阔风起 第一百六十五章 是我先遇见你
“你在撒谎，小音。”
十五将璃音紧紧的拥在怀中，少女身上好闻而又独特的青草水仙气息瞬间充盈鼻腔，他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鼻腔里不知为何竟然被带出了些许酸意。他的手第一次大胆的环上璃音的肩膀，将头埋在她的颈间，保持着这个他这些年一直很想却又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动作。
璃音的眼眸沉了沉，此刻的十五让她觉得有些陌生，咬牙想要推开这个不太适应的怀抱，却听见男子在她耳侧轻轻柔声说着话，语气充满着无奈，隐隐还有着酸涩，
“小音，你以前从不骗我，也没有事瞒我。但自从你的生活中出现了他之后，一切就都慢慢的变了。我那么努力的想要挽回，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离我越来越远。
男子的怀抱很紧，紧到似乎想要将她揉入骨血。璃音听到那些话眼眸狠狠一颤，嘴唇嗫嚅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然而这样的十五终究让她感到陌生得可怕，手努力夹到两人之间想要使力离开却仍旧无果，半晌之后，璃音紧咬着唇，却还是在那片黑色包裹之中沉闷出声，
“十五，我并不是你的良人。”
十五埋在女子颈间的眼眸忽的颤抖起来，只是却硬咬着牙没有放缓手上的力道。
“十五，世间女子千千万，你只是因为一直待在我身边，只是看到我一个人而已。如果你走出去，你会发现世上有何其多美好的女子。你也值得更好…”
“别说了。”
黑衣男子终于颤声打断了她，璃音沉下眼眸，别过头去，伸手用力慢慢推开了这个怀抱。
十五目无表情的被推开，低着头手心握紧，嘴唇微微抖动，
“我明明，是在他之前遇见你…”
那声音轻到大部分都飘散在空气里，待璃音想去将那话抓回仔细听明白之时，十五忽然转身飞速朝外跃去。璃音只觉眼前一阵黑影闪过，过后便是微微晃动的门帘和些许外面吹进的凉风。
冬天的风挂在飞檐走壁的黑衣男子脸上，衬得他面色更加苍白冷峻。前方是漫漫雾气长途，头顶是冬日艳阳高照，心中想起刚刚的那些对话便是一阵紧缩，然而转瞬手心却握紧。自那女子六岁之时就坚定下来的信念再次涌上心头。
我想要给你最好的，不管你心里可装有我。
璃音在营帐之内静静的站了一会，屋子里似乎还残留有刚刚对话的温度。此刻越来越多的事情已经在渐渐超出她的掌控，紧了紧眸，烦乱的心绪让她忍不住捂着头缓缓蹲了下来，心口处六岁时的旧伤隐隐作痛。
琅苏因为援军和帝王的到来开始积极的准备反攻，之前骠骑大将军夏阳珩已经重击了雁齐大军，琅苏在迅速部署完之后即可举兵攻向葵阳城，意欲趁胜追击将葵阳城夺回。
这场仗此刻无论是从人数、军心还是营中是否有大人物坐阵的情况上，均是琅苏占尽了优势。
然而让人出乎意料的是，琅苏几次大军进攻都被雁齐化解，对方似是知道琅苏会有何动作一般，有针对性的做出反击，令琅苏不但没有攻下葵阳城，反而自己还损失了大量兵力。琅苏军营顿时传出军中出了内贼之说，一时间人心惶惶，众人均低调行事，唯恐怀疑的矛头会指向自己。
然而雁齐那边却是愈战愈勇，最近的一次大战之中，连琅苏坚守的葵月城都险些失守。琅苏军营里顿时更是弥漫上了紧张之气，人人脸上越来越难找到轻松的神色。
璃音是在自己营帐之中休息之时，被叫去主营帐的。
琅苏兵败不过短短两日时间，璃音因为之前对外宣称的丞相还在养伤之说便一直在营帐之中休息。此刻被叫去主营，倒是有几分诧异。
然而进了主营她才发现，不光是她这个称病养伤的丞相，几乎所有身处前线的大臣将士都集中到了帐子里，楚慕庭翰毫无意外的坐在主座，身侧有不少脸熟的面孔，包括夏阳珩，刘子非，还有素未谋面却见过画像的段西将军。不知这些重量级的人物，连怀青、风叔彻这类级别不算很高的将领也出现在此处。
走到自己的位子前坐好，璃音心中不禁把这场面和今日军中流传的奸细之说联系了起来。
果然楚慕庭翰与段西几句话过后，众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璃音心下了然，今日果然是来明查这件事了。
扶额喝了口杯中的茶，璃音并未参加讨论。
这两日她完全没有参与军事部署，有些游离事外的意思。那日与十五一番谈话之后她便不由自主的想要尽快结束这一切，不想再要参与过多进去。
然而有时你越想身处世外，便越是有人不想让你得逞。
众人正谈得起劲，忽然有人出声问了一句，
“丞相大人这几日好像都不见踪影。”
璃音眉梢一挑，刚刚她以为此事与自己无关便没在仔细听场上的情况，现在想要回望那个出声的人，却发现在这挨挤的营帐之中，什么声音只要错过第一眼便都被淹没了下去。
今日这场便是大家自由交流讨论，楚慕庭翰默许了的。渐渐的一些杂声大了起来，却都是往璃音这个丞相身上而来，总的来说便是丞相行踪神秘，很有可疑之处，当日葵阳城便是在丞相手里丢了的云云。
璃音的眉皱得更深，怎么会往她这个最不搭界的人身上揽？
楚慕庭翰听着那些岁言碎语眼角也沉了下来，看向那人一脸迷茫的表情，心里松了松，然而脸色却是黑了下来。
倒是夏阳珩忍不住跳了出来，起身一拍桌子大声道，
“丞相这两日都在营帐之中养伤，我们的军事部署一次都没参加，何来通敌之说？要通也要有东西通才对，你们这些兔崽子都给我闭嘴！”
吼完小将军才发现皇帝大人还在上面坐着，自己这么粗鄙的嚷嚷好像有些不合时宜，一张小麦色的脸不禁憋得通红，朝楚慕庭翰望了两眼又回头狠狠的扫了眼全场，终于还是忍住心里骂人的冲动咚的一声重重坐回了座位，眼神瞟向璃音的方向，好似在说不用怕我信你。
璃音给夏阳珩投回去一记放心的眼神，便慢慢的扫了眼全场，丞相大人一旦不再神游天外回过神来的扫视带着几分寒意，让趁乱嚷嚷的人登时也都识趣的闭了嘴。
虽说皇帝大人发话了可以随便发表意见，但并不代表他们可以随意抨击这位官居一品的丞相大人，尤其，还是皇帝大人的宠臣。
众人安静下来之后均有些忐忑的等待着上头的发话，然而刚刚的矛头已经显然直指璃音，此时营帐内的沉默更让人觉得隐隐不安，不知事态会如何发展。
战北长歌阔风起 第一百六十六章 谁是内鬼
楚慕庭翰手指敲了敲座椅两边竖起的把手，环顾了一下全场，视线最终落到那一袭米色布衣长袍安安静静坐着的少年身上，手指复又敲了两下，缓缓问道，
“苏相可有话要说？”
此言一出众人终是松出一口气，暗自庆幸刚刚没有再往丞相身上泼更多的脏水。眼下皇上的意思摆明了便是给丞相大人充分时间阐述自己与此事毫无瓜葛，不愧是帝王宠臣，圣宠眷极啊。
璃音放下茶盏，抬起头来平淡无波的回望上方楚慕庭翰投来的目光，淡淡道，
“微臣这两日基本未踏出营帐一步，也未参与任何军事部署等计划，连前方战事的消息也是基本上要比在座各位都要后而得之，谈何泄露军机？”
顿了顿复又说道，“此时我方一败再败，微臣私以为目前还应以紧急布战防御为首要。奸细之说风头起得如此之快，也难保不是敌军借以分散我方军心而故意散播为之。”
此时刚刚那些带头指向丞相的人均缩了缩脖子，暗自嘀咕这丞相一句话便又不动声色的将矛头从自己身上弹开，还指了回来，确实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
楚慕庭翰嘴角松了松，虽然这人身上总有很多谜团，但他私心里却就是不信这等人会是通敌之辈。然而琅苏这几战败得委实冤屈，让他也时常感到太阳穴一紧一紧。
夏阳珩坐在璃音对面笑眯眯的望着她，心想这人果然是伶牙俐齿不减当年。这两日自己忙于征战也没空再去看看他，看样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