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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璧良人-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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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了茶水,就往她的脸上抹去。玉知要躲,哪里躲得开。流飒几下就将她的脸上颈上手上,所有露出来的肌肤都涂上了那黑黄色的茶水。玉知只看得见自己本来洁白如玉的双手,已经变得又黑又黄。
  一直在跟踪齐周将军的几个大内侍卫看到齐周将军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从马车上下来一个皮肤黑黄的矮小男子。那男子下车后,马车不顾而去。这些侍卫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余人追着马车而去,而另有两人,悄悄地向那个矮小男子逼近。
  芮玉知被推下车来,正在茫然不知所措之时,忽然看到有两个男子正向她走近,目光闪烁。玉知这段时间多经磨难,人也警觉得多,一见二人,立即感觉对方来意不善,转身匆匆就往边上的小巷走去,试了几次,都无法甩掉身后之人。玉知不敢奔跑,那两人若是发现形迹暴露,就不会再隐藏踪迹,她就更没机会逃掉。大白天的,玉知却觉得全身发凉。
  她心慌意乱中,竟然走进了一个没有出口的小巷。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玉知背上的冷汗湿了贴身里衣,左右看看,见旁边有一个装着杂物的竹筐,顾不得其它,玉知躲到了竹筐后。她人在竹筐后,看不见外面的情景,但耳中听得清楚,那两人越走越近,已经到了她的面前不远处。忽然听到两声闷响,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过了一会,仍然没有动静,玉知忍不住,探出头来一看,吓得一下将手中的竹筐踢倒,杂物洒了一地。
  仔细看看,倒在地上的两个人身上看不到伤,也没有流血,只是倒在地上。玉知不知他们是被人点了穴道,只当两人已经死了,再不敢停留,发疯一样的逃离。少了身后的两条尾巴,这下再没有人跟踪她。玉知一口气跑出好远,直到实在跑不动,抱着路边一颗枯死的树干,喘气喘得几乎断了气。
  第二天,当玉知从暂住的客栈出来,正在犹豫该去哪里时。忽然发现街上人来人往,议论的都是一个名字:“刘英”
  翩翩如玉美艳将军,竟然行刺豫王。若不是豫王妃替豫王挡了一下,豫王又有些功夫,这一下几乎要了豫王的命。多亏华允徽及时赶到,出手制住了他。但豫王妃已是身受重伤,豫王轻伤,而刘英被押入死牢。

  不平而鸣

  芮玉知站在街上,只觉得全身僵硬,流飒会刺杀豫王爷?这可能吗?玉知记得很清楚,流飒叫华允宥少主,那他应该叫豫王爷主公才对。虽然和流飒不熟,但看到疯子这么信任他,玉知也无条件地相信了他的忠诚。疯子信得过的人,一定是可托生死的人,所以在金殿上,虽然得知了他的真实身份,玉知还是跟着他走了。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忠诚无比的人,竟然会弑主!
  玉知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寒,忽然对人心感到恐惧。到底谁是可以相信的,谁是不能相信的。她在街上失魂落魄的走了一段路,直到看到自己的画像被贴到墙上,才忽然惊醒。这几天大起大落,方从黑牢中出来,摇身一变成为二品诰命夫人。转眼又成了被通缉的犯人。玉知在心中悲叹人生如戏,不敢再在街上晃来晃去,她现在仍是一个瘦小男子打扮,暂时还没有人注意到她。
  伸手摸了摸腰间,流飒给她的银两都被她随身缝在衣服里,除此她身无长物,不如就这样潜出京城,从此易钗而荆,隐姓埋名。拿定了主意,玉知匆匆走近一家车店,雇了一辆车,打算马上离开京城。
  老车把式收了定金,套好辕后,开始往车上搬运一些出远门要准备的必需品。玉知叉着手站在一旁。车把式看了她一眼,道:“年轻人,别只看着,过来帮把手。”
  玉知怔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一声,上前帮着老人将一筐炭放在车后。这是赶远路时万一走到无村无店的地方时,生火做饭用的。一边搬东西,老车把式嘴上也不停:“现在的小伙子越来越不爱干活。你这小哥还算不错,肯帮我搬东西,好多人根本叫不动。长得比你可壮多了,却连根手指都不肯伸来帮帮我老人家。”
  伸手抹去脸上的汗水,玉知不敢多开口,怕老者听出她的女子口音。见玉知好脾气的听着,老人来了兴致,可能是寂寞得久了,难得有人听他唠叨,这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玉知也不打断他,随便老人唠叨,偶尔还点点头,让他越说越有劲。其实玉知的心早已飞到了远处,拉也拉不回来。
  被疯子华允宥和流飒从怀玉村救出来后。两人不顾她苦苦哀求,骑马扬长而去。走投无路的玉知万念俱灰,只求溺水一死。等她再次醒来时,却躺在一间破败的土地庙的神龛上。身上盖的,身上垫的,都是男人的衣服。
  神龛外,隔着一层污浊不堪的佛幔,传来两个男子的声音。一个是华允宥,一个是流飒。
  华允宥的声音很冷:“把她带来做什么?带上她,只是多个累赘而已。”
  “少主不必担心,这一路上,就由属下来照管她。经过这一次,想必她也不敢再乱跑了。”流飒的声音响起,依然是淡得没有感情的声音,却让躺在幔布后的芮玉知心头一热,好像又有了生的希望。
  华允宥“哼”了一声,寒气冷到人的骨子里去。芮玉知一哆嗦,顾不得手足无力,挣扎着爬出神龛。“扑嗵”一声响,吓了外面两人一跳。从神龛上跌下来的芮玉知清楚看见华允宥浓眉一锁。而站在华允宥身旁的流飒,却面不改色地上前,伸手扶起玉知,淡淡问道:“醒了?”
  芮玉知泪下如雨,顾不得身上跌得生疼。芮玉知扶着流飒的手站起来,上前两步,在华允宥面前重重跪下:“大王子,求您救命啊。”华允宥最终答应带她走。但是,玉知永远忘不了,那只伸在她面前的手。
  老车把式唠唠叨叨话还没完,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玉知来不及多想,就随着车行中一群年轻的车把式们涌出大门,站在道路边上,她清楚的看见一辆囚车在重兵押送下走了过来。生铁铸成的笼子里,流飒一身重镣,铁链缠身站在其中。明明身陷囹圄,他的脸上却无半点惧色。一向淡得看不到表情的脸上,却有一分罕见的冷笑。芮玉知站在车行门口的石阶上,流飒的表情她看得分明,那双眼,竟比雨后的天空更加纯净,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这是一个刺杀恩主的刺客的眼睛。
  “一定有冤情!”玉知咬了一下唇,心中默默叫了一声。正在此时,身后老车把式开口叫道:“公子,车备好了。我们上路吧。”
  玉知犹豫了一下,回头对老人道:“老爹,我还有事。明天再走吧。订金您先收着,我明天一早就来找你,我们立即起程。”说完,她转身冲进了门外的人群中。不理身后老车把式的叫声。
  一口气跑到豫王府的下人进出的小门前,玉知站住了。一时冲动跑到这里来,她忽然不知所措起来。她是谁?一个小小的山里丫头,被村人追杀,被皇家通缉,竟敢不自量力想要去救一位犯了死罪的将军?玉知躲在门外不远处的一棵树后,望着王府小门,只觉刚才的勇气已经渐渐离她而去。
  就在她终于决定放弃时,转身要走。一回头,吓得脚一软,坐在了地上。小七公公道:“既然来了,就跟我进去吧。王爷还等着呢。”
  “王爷?”玉知吓得缩了一下头,她只见过豫王爷一面,只觉得他是个很难亲近的人,连他的侧妃和允徽,和他见面都像隔着一层,何况是她?玉知这回来,只是想找允徽或是豫王妃帮忙,允徽不用多说,豫王妃在府中对她也不错,还曾经派人送她出京,若不是江妃,她现在早就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了。
  但情况容不得她后退,玉知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小七进了小门。跟在小七的身后,芮玉知生平第一次,走进了豫王爷的卧室。一进门,玉知就急急跪下,用力磕了个头。
  “你来了?华允宥那个畜生叫你们来干什么?”豫王爷的声音很哑,咬牙切齿的道。
  玉知听不懂豫王爷的话,不敢随便回话,只能低着头不语。
  豫王爷接着道:“他长大了,翅膀硬了。有效忠他的军队,有唯命是从的幂僚。君臣大义都已不放在他眼里,何况父母?只是我真没有想到,他竟然狠到派人来刺杀自己的父母。羊羔跪乳,乌鸦反哺,而我儿子,连一只羊,一只乌鸦都不如。”
  “王爷。”豫王妃的声音微弱:“别这样说宥儿。宥儿不会这样。”
  “不会。”豫王爷的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怒火,玉知低头跪在地上,也感觉得到豫王爷扫向她的目光带着危险的火星。“他已经这么干了,还有什么不会的。流飒从来不会违背他的命令。杀父弑母,天理不容!”
  豫王爷已经快要气疯了,辛苦栽培了二十多年的爱子,竟然对他下这般毒手。他在中箭的狂狮,在室内不停的走来走去。口中不停的咒骂,言语越来越激烈。玉知跪在地上,听着这些咒骂,越来越难以忍耐。
  “王爷错了!”清脆悦耳的女声响起,弄得屋内众人一怔,这般好听的声音,竟是从地上跪着的那个黑黄瘦小的男子口中发出,更是让人惊诧。唯有躺在榻上的豫王妃眼前一亮,重伤后苍白的脸上,忽然多了一份光彩。
  玉知抬起头来,这一抬头,她才看清站在面前的豫王爷左手吊在胸前,比当日苍老了二十年,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刚刚积蓄起的力量立刻像阳光下的雾色,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虽然住了嘴,但豫王爷已经看清了她的面容。虽然肤色被染成黑黄色,但仔细看,仍能从她秀美的五官看出她其实是个美丽的女子。豫王有些意外,怒道:“你是谁?”
  玉知不敢直视豫王爷的双目,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会这么激动,一时忍不住竟然冲口而出。此时面对豫王爷的质问,只得硬着头皮道:“大王子虽然有时癫狂,却仰不愧天,俯不愧地,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他对王爷和王妃的敬爱出自内心,决不会有半点虚假。”
  “敬爱?那个畜生也会。”豫王根本听不进去,冷笑刮着玉知的耳膜。玉知吸了口气,终于有些怒了,尽量将声音放得卑微,但说的话在旁人听来却是极为无礼的:“王爷这样冤枉自己的儿子,于心何忍!”
  等她住嘴,看着满屋人不敢相信的眼神,她自己也呆了。不知为何会如此激动,想也不想就冲口而出一大段话。
  豫王怒极,正要说话。躺在榻上的豫王妃却开口了:“是芮姑娘吗?到我身边来。”
  王妃的声音不大,却让暴怒的豫王爷平静了下来,回身走到爱妻身边:“燕,你伤得不轻,不可多费神。”
  王妃道:“我有话要和芮姑娘说。你让他们都退下吧。”
  豫王眼光一黯,用眼角的余光扫了豫王妃一眼:“你还是不死心吗?”
  豫王妃微微仰起头来,看着丈夫,声音小得只有两人听得见:“我不死心。儿子是我生的,我心里有数。我不相信,至亲父子,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
  曾经锐利如鹰,此时却已混沌的双目终于现出一层水雾,表面上的强悍淡去,在妻子面前,他显露出深深的无力,低声道:“宁为玉碎。燕,你是白费心机了。”
  豫王和其它人都退了出去。豫王妃轻轻叹了一声,对芮玉知道:“玉知,若是你,丈夫和儿子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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