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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闲春剪烟枝-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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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误入的地方,是从未到过的。小巷安然的拢了热痕,虚眼淡笑,着看无数颗闪光的尘埃在白色的光线中清妙的舞蹈,悠闲而古早。在这里,燥热算不得一回事,繁华算不得一回事,闯进的人,也算不得一回事…… 
  虽然吃力,但烟洛不敢放松,默默随在赵匡义身后,在一条胡乱闯入的陋巷中左转右转,渐行渐深,却寻不到适当的词汇打开僵局。巷尾,陈列着一个和这小巷一般老旧的木车,一个衣衫破旧的小贩蹲坐在一边,车上几件首饰,多是木制,难得的一个银钗,也是俗不可耐的似山鸡的凤凰头。赵匡义路过,随意的瞟了一眼,却猝然停住了。他走近,径直拈起一支竹簪,开始细细的打量。渐渐的,心内的狂躁似乎被什么驱散了,他的身形不再僵直而紧绷。寥寥放下了簪子,兀自提步继续向前。 
  烟洛先刹住了急赶的步子,视线溜到匡义手中的东西,却是被刺到般往回一滞。垂着头跟过了一个转角,突然发现匡义静静靠了一截青灰残破的墙角,淡淡瞅过来,修长的臂递到她眼皮底下,摊开手掌。一枝优雅精美的竹制兰花,细长的叶,洁白的花,在他细密的掌纹里无声的绽放,他的语调有些悲哀:“记得么?” 
  一切的孽缘,自于某一支相似的兰花竹簪。 
  “匡义……”烟洛无可奈何的抬眸,“我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如此做?我实在想不明白!” 
  这竹簪,是他们龃龉的开头。并非她妄自菲薄,不过,当年便算没有她,那几个混混也不可能对他的生命造成威胁。尔后,他霸道任性,她亦有她的骄傲坚持,于是时常短兵相接,摩擦重重,简单的相处都有困难。然后,第一次发现这少年恋的认真,便狠狠的伤了他的自尊,拒绝与他的亲事,一避半年。而后,他丧妻,而后的而后,伤害反复,反复到她都不忍都心痛……她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匡义,以你的条件,找一个爱你的女子,简直比呼吸一次更加容易。感情强求不来,我若是你,早就躲得远远的。过去,我尊重你喜欢你也希望你能平安快乐,但是这对你不仅不够,反变作更重的伤害。如今我既然都避开这么远,你又何苦……?” 
  “自找罪受?”他死死的绞住她水一般明澈的眼波,吸了口气,声音变得半是透明,难得的不带一丝火气:“我想过很久,为什么自己单单挑中你这么个女人来爱。不算绝美,不够温柔,不识好歹,而且很明显的,你不爱我,却偏把心给了我最敬重的大哥。我究竟爱你什么,爱到非你不可,别无分号?翻来覆去的想,结果很悲哀,我竟然找不到什么决定性的理由。或许还未认识以前,你就一早潜伏在我的意识中。这几年来,一点一滴,你渐渐变作了我骨中的刺血里的毒,我摆也摆不脱忘也忘不掉,别无他法,只能饮鸩止渴!” 
  烟洛垂下眼睑,黑玉般的眼珠蒙了一层黯然:“对不起!” 
  赵匡义坚锐的笑一声,惊飞了落脚的雀鸟:“又是这个词!现在,我听腻了,也不在乎了。你走了以后,我一共雕了十八枚兰花竹簪,一个比一个精致,一支比一支动人。前十七支的命运都是一样,我折断了它们,然后将它们烧得灰烬全无。一直到最后一支,我费了一个月刻完的,不论从哪一方面,它都像极了当初那一支,我本该毁了它,到了最后,却是舍不得了。于是,那一天,我终于做了个决定。” 
  烟洛稍稍惊诧的看了看那竹簪,恍惚:“什么决定?” 
  赵匡义却一手用力,狠狠地折向了那俏丽兰花的茎,清脆的声响里,簪子应声一折为二。他倏然捏紧了断簪,抬起子夜般的妖异美眸,一字一句似来极深的海底:“这支竹簪,我永远不会放弃了。完整时,是我的!折断了,它还是属于我的!” 
  蝉叫止了,烟洛目瞪口呆的瞧着赵匡义,决绝的暗示席卷如一阵冰风暴,刮过她的肌肤,带来一身骤寒:“匡义……” 
  “烟洛!”赵匡义的眉宇间是冷而沉的笃定:“你也一样!” 
  “哪怕我不愿意?” 
  “哪怕你不愿意!” 
  谈判宣告破裂。爱与不爱,兜了个圈子,依旧是回到起点。决心不变,情爱未移,也许直至生命的终结,才可尘归尘,土归土,了当了一切……   
  白昼黑夜   
  赵匡义走了,鲜衣怒马,在晨曦的薄亮中宛如冶艳而夺命的剑光,劈开了郊外的烟寒,引着一道冰魄顷刻消失无踪。 
  掩唇的小手这才悠悠滑落,烟洛情不自禁的苦笑:避得开他临别的吻,躲不过他一意孤行的心。他和她之间,言语无效,沟通失灵——已成死结。 
  唉,她不过是一颗渺小不过的光阴的碎片,赵匡义本不该认得她,不该爱上她,更不该为了她而疯魔。再叹一口气,他将来会是九五之尊,坐拥天下。依照他的痴执,那时自己的命运,似乎只剩了两种可能:一是有朝一日,匡义自己忽然奇迹般的想开了,放过了她;二是,事情发展至他不放手也不行的地步,因为她不存在了,或者回去了现代,抑或…… 
  暗自挣扎着骂了自己一句“无聊”,抵抗着袭来的一阵可怕预感。烟洛甩甩头,吩咐着:“竹子,去“梅苑”!” 
  在师傅那里磨蹭了一个上午,乖巧的捧着医书,殷情的整理银针,顺着师傅对她这不满那不满的口头批斗,烟洛一直赖兮兮的笑,而后亲自去蒸了师傅最喜欢的芝麻糕。面对着雪白甜糯的香糕与烟洛无害的小梨窝,昝方之没辙了,自个儿噎了一阵,喉结上上下下滚动了几圈,方悻悻吐了一句:“顾你自己吧!他没那么容易死!”揪了一块糕,愤愤咬了一口,被烫到赶忙又吐了出来,嘶嘶的嘘气。 
  她就要这么一句话。烟洛的唇轻轻抿起,递了凉茶过去,微垂臻首:“谢谢师傅!”想了一下,抬头问:“师傅,钟隐的伤要不要紧?需要什么药么?我今天还要去探他,可以顺便捎去!” 
  昝方之仰脖把水喝了,闻言瞥了烟洛一眼,“瑞王的右手估计要半个月才能复原,身上的伤么,虽然比你严重,倒都只在皮肉。你还愁他没有医药?那里是王府……” 
  烟洛听出师傅的意味深长,念起那日的雨中相助,遂洒脱的笑了,水瞳盈盼一片坦荡:“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清儿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但绝不会忘恩负义失信于他!” 
  午后回闲芳轩,路上碰到了守候的柳朝,逮住她讲了一大堆。他还真是小心,一定要等赵匡义走了才肯把叶橪的所有交待和盘托出,烟洛稍稍讶异了以前自己的毫不知情,仔细听了,一一领会,尔后一个人在马车上,托腮想了许久。 
  下午的计划未变,稍事准备,带了些补品药材直奔了瑞王府。子槐见到她的时候,扑克脸难得有了点变化,抖了抖眉,咧咧嘴几乎算作笑的模样。他掀开了青湛的竹帘,低声通传着:“殿下,宋小娘子到了!” 
  两日了,虽然瑞王一个字也未提,不过但凡有拜府的通传,瑞王都会搁下手中事务,微微敛神,似有所待。每每,知晓并非意想中的那个访客,殿下也只是淡而又淡地笑,温润而无声,却令守在一旁的他无端的郁闷难当。 
  她终于来了,空气在她的步伐中轻快的浮动。一袭手工细致的沉香纱衣,由上至下均匀的梨白晕染而至水红,轻透的纱披上浮着银叶桃瓣的娇荷,松挽的青丝越发衬得她的雪肌嫣唇,干净而纯凝。视线随她飘进屋里,子槐不意外的瞧见瑞王搁下了青葱羊毫笔,儒秀的眼轮月弧一般,好看的弯起,他轻声道:“清,你来啦!”依旧是很浅的上勾的唇线,美得叫人无法呼吸。 
  烟洛莞尔,偷眼四顾,比之屋外的碧池浮红,彩阁泛金,钟隐的书房,却充满了书墨素儒的芬芳。四壁没有奢华的装饰,三五卷大器的字画参差有序的悬在淡青的粉墙上,占领了一面墙的巨大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卷轴书籍,古暗的木桌上是悠然的笔砚。一杆芊芊挺秀的文竹,在小几上摇拽下一片细碎的影。不由得挑眉浅笑,的确像他,风流在外,淡泊敛内。迎上钟隐的眸,烟洛歪歪脑袋眨眨眼,“钟隐,你的伤好些了没有?” 
  钟隐点点头:“只是小伤,不碍事了。” 
  烟洛瞥一眼雕花木椅上厚厚的软垫,内疚了一下:“反正你这回被我害惨啦!” 
  钟隐摇头:“真的不严重!清,先坐下吧,这两天好些了么?” 
  “我?”烟洛自在的坐到一张花梨木椅上,指了指小鼻子,笑得大大咧咧:“劳碌命一个,没有伤春悲秋的空闲。” 
  “那就好!”钟隐似乎一些也不吃惊,含笑望她。一个打扮精致的小丫头走进来,带进了一痕流风,奉了茶,又灵巧的退了下去。 
  烟洛记起柳朝的话,瞅瞅四顾无人,还是预备把匡义的事交待一下:“钟隐,实际上闲芳轩来了个朋友;我陪了两日;他是从大……” 
  钟隐却打断了她,深瀚的墨仁纯粹而慧亮:“既是你的朋友,清,就不必多说了!” 
  烟洛一顿,心头忽然泛起几丝矛盾——她才送走的那个少年,在未来,将一手毁了面前这个恬淡如远天般的男子。而自己,一面与钟隐为友,一面却仍暗暗祈愿赵匡义的平安,实在是……唉,复杂纠结得可以。方欲习惯性的道谢,又记起钟隐的前话来,做了个嘴形就生顿住了,空气中那个呼之欲出的“谢”字,撩得人心痒痒。脸憋红了些,润泽的唇不由得微微僵翘着,窘窘的可爱而滑稽。 
  她,恢复精神了呢。钟隐欣悦着。瞥见她尴尬的样子,一时了然。忍了忍,没忍住。唇边的弧度越拉越大,渐渐的,露出了两排碎玉般白净整齐的牙,轻笑声扬起来,似松林间穿梭的风,“清,你记性真好!” 
  揶揄她?烟洛磨牙,决定长一次脾气。转头看看钟隐,开始抽气。钟隐闲雅的坐着,略侧了头望着她,静朗如月华的倜傥身姿,笑意朦胧的黑瞳,潋滟着令人赞叹的星光水波,环环如幽蓝湖面漾起的涟漪,这阵势,是个人,就抵抗不了。顿时,才蓄的一丁点儿气被一棒挥去了外太空,脑里转瞬空空。啊啊啊,果然,完美无瑕的男人,仙人一般的存在,光芒万丈颠倒众生…… 
  烟洛任栽,喝了口茶顺顺气,哀叹着摇头:“钟隐,我一直以为叶橪和匡义是人间祸水,其实我错了,你才是啊。拜托拜托,别放电了,我眼都要瞎了。” 
  这么一来,钟隐似乎更愉悦了,也不去计较她提的人名,反而挺有兴味的问:“什么叫作放电?”等听烟洛比比划划大致解释了放电的定义,他好笑的皱了皱俊逸的眉,“亏你琢磨!”优雅的抿了口茶,盯着她看,神情依旧愉悦的不像话。 
  烟洛完全的纳闷了:她也没刻意讲什么笑话啊,难道脸上有什么没洗干净,所以很逗人?摸摸脸,也没什么异物。唉,难得见钟隐这么开心,算了,当她莫名其妙的当了一把搞笑达人吧。转了转灵动的眼珠,索性放心的喝茶吃果品,随钟隐爱怎么高兴就怎么高兴去。 
  午后的光透过竹帘斜洒进来,一丝一线的剔透,经了几丝风,仿佛潺潺的水纹般轻晃一晃,轻轻松松的将雅然的墨香混着暖意摇了一室。 
  告辞的时候,西厢蓦的传来一阵裂锦的琵琶声。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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