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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蝉小传 作者:轻微崽子(晋江2013-12-18完结)-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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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正是易容术,让离朱在穆冉风死后,将目光挪向同样琴艺卓绝的二师兄。寒虚宫曾是师徒四个的家,只是座小院子而已,在离朱手上扩建,他贩卖药材铸造兵器,广收弟子训练死士。师父死得突然,寒虚宫先是传到穆冉风手上。

  那时候寒虚宫尚且是个新起门派,武功路数正气凛然,对旁的门派广开门路,想要拜师学艺只需接受基本的考验即可,起初这种考验都是穆冉风亲力亲为,后来弟子渐众,便又挑出武艺小成的弟子把关。

  至于财路。

  都由离朱把持,他就像是寒虚宫的管事,钱路上的事都由他掌管。

  而荀千雪志在江湖,常年闲云野鹤游荡在外,再回到寒虚宫,还是因为大师兄成亲。

  新娘子是正派中一个小掌门的女儿,寒虚宫虽已在江湖中立足,也算是新门派,和对方门派也算门当户对。重要的是,穆冉风喜欢。

  他们二人两情相悦,是从眼神中就能瞧得出的,荀千雪留在寒虚宫一月后就又离开。寒虚宫的声名却越来越差,一年间血洗十二门派,几乎每月屠尽百数口人。一年后寒虚宫办喜事,云游在外的荀千雪收到消息,说大师兄的女儿将在二月初请满月酒,让他回寒虚宫吃酒。

  就在那个本应喜气洋洋的晚上,正派围剿寒虚宫。

  他的大师兄消瘦得厉害,脸上皮包着骨头,显得颧骨很高,眉心竖纹深刻。本应在满月酒宴上出现的师嫂和小女儿全都不露影踪,弟子们尽皆不在,唯独师兄一人。荀千雪没来得及阻止,穆冉风是自尽的。

  在众江湖豪杰恨之入骨的围攻之下,他自刎身亡。

  众人犹嫌不够,搜遍寒虚宫,也没能找到一个弟子。或许是穆冉风应受的报应,他的妻子早在女儿出生之日就气绝身亡,宫中灵堂尚未撤去。正派人士虽不齿为宵小,还是在灵堂里一通乱砸以泄怨愤,否则这一趟围剿岂非是笑话。

  穆冉风的小女儿不知所踪。

  穆冉风的尸身是荀千雪亲手埋葬的,只是这一埋,竟带给他再也无法摆脱的噩梦。

  当晚他还在收拾师嫂的凌乱不堪的灵堂,整座寒虚宫寂静地吓人,稀疏的树影遍地都是。从香灰中扶起铜炉,莲花垫是不能用了,撕碎的布条也被撤下来,把地上散着的供果香灰打整干净,还有歪倒的灵位也归复原位。

  黯淡光影中,荀千雪惊见,牌位上写着的并非穆冉风之妻,孤零零地写着的是师嫂的名字。

  她不是谁的妻子,也因为寒虚宫沦为邪教而不被承认是谁的女儿。

  电光撕碎夜幕那一刹,荀千雪见到离朱,他一身大红衣袍,映着白肤红唇,形同鬼魅。

  他揪着荀千雪的头发,面无表情地听他断续说完穆冉风之死,仍旧是抓着他的头发,荀千雪身子都直不起,一路踉跄把他带到穆冉风的坟前。

  那个新鲜的坟包,还没来得及立上墓碑。

  离朱丢开荀千雪时,那撮头发已经从头皮上生生扯落,青丝落在坟前,罪魁祸首却只顾机械地拿手刨开新土。

  下葬太匆促,穆冉风的尸身已满脸是泥,离朱小心翼翼揽着,好像他只是受伤了不便行走地往回走,另一只手掐着荀千雪的脖子,像拖着一条狗。

  荀千雪挣了两下,连累了穆冉风僵硬冰冷的身体险些落地。

  将人暂且安放在一边,离朱扭过来的脸已经难以称为是一个人。荀千雪第一反应就是跑,可已经来不及了。

  离朱不知练的是什么功,内力如同瀚海,轻而易举就拗断了荀千雪的手脚。

  这一次,他真的是像狗一样被拖着走了。

  在黑暗中被囚了不知多少天,荀千雪再醒过来的时候,断手断脚已经上了药,虽还是火辣辣的疼,但他会好。

  后来漫长的身为禁||脔的日子里,他都无比坚定地相信,无论伤成什么样,他会好。

  他必须苟延残喘,留着这条命,替自己报仇。

  直到多年后一个风凄雨冷的夜晚,在寒虚宫华丽却冰冷的铜床上,荀千雪一面忍受耳珠几乎被人咬下的剧痛,一面听着那人疯了般在他耳畔絮絮叨叨地念。

  那是穆冉风的忌日,像是时光倒转到大师兄自尽那天晚上,电光惨白的闪过他的脸。

  是生得俊俏而温和的一张脸,在人群里不会被第一眼找到,但即使日日相对看着,也不会看厌。

  荀千雪全身重量都负担在四根手指上,左右手食中二指好像坏死一般变成紫黑色,在他眼中不停晃动。

  他总算是从离朱碎碎的念叨中听明白了。

  这个弑师杀嫂的魔头,自小便对大师兄怀着不堪的心思,他总是在暗处偷窥,就像第一次偷窥师兄们洗澡一般。

  从第一个晚上,就注定了其后多年的纠缠。

  被烧烫的匕首闪着温暖的红光,荀千雪如堕冰窖,离朱是个疯子。匕首不断贴近他的脸,耳珠疼得厉害,他真的想咬断他的耳垂吧。

  涔涔从额上淌下的不知是攀至极乐时候不可理喻的热汗,还是因为痛楚和害怕渗漏出的恐惧,他听到离朱冷漠至极的声音,“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碍眼,总是跟着他,像个跟屁虫。连他死,你都要跟我抢,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埋他!”

  “他是我师兄……”

  “呵呵……”匕首贴在脸上,瞬间就渗血来。

  已经习惯忍耐疼痛的荀千雪只是皱紧眉,浑身上下都在痛,这点不算什么。

  “既然你同冉风如此手足情深,那,你就变成他吧。”

  神思恍惚的荀千雪不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一个人怎可能变成另一个人,直到匕首深刻入骨,他后知后觉地扭动起来,指节硬生生扯断,淋漓鲜血顺着下颌流入心口,像是要把他的心都灼成灰烬。

  “你易容的本事高妙,今后,就顶着面具过吧。从今而后,你只许穿白衣,只许顶着他的脸,其实如果只看背影,你同冉风还真有七分相似。你不要恨我,要恨就恨你自投罗网自掘坟墓。”

  药粉渍在伤口上荀千雪不觉得痛,他像是失去感知能力,茫然而空洞地望着奢华无比的铜床顶帐上垂下的长长红绡。

  他心里的弦绷断了,琴音里永远缺了一个音,他知道,这一次他好不了了。
第三十三章 软肋
  打斗声早已停歇,马车又上了路,车厢像是被隔绝的,与外界无关。

  闭着眼的荀千雪身上一直抖颤着,像怕冷。

  一时间我后悔为什么老追着问那幅画的秘密,其实同我关系不大,所谓没事儿找事儿,就是我这种。想到这儿就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又下不去手。

  荀千雪睁开眼来的时候,我不敢盯着他看,怕他看出我眼底里有动容和同情。按说他是比我大一辈儿的人了,任凭谁都不喜欢给别人看最难堪的伤处,何况是对着个小辈儿。

  所以他勉强抬起软面条似的胳膊时,我没想到他是要撕人皮面具。

  车里的光不算亮,但他久不见阳光的脸很白,不是敷粉的白,也不是羊脂白玉,而是纸一样的,薄透得好像伸个手指能戳出个孔来的白。

  陈旧的伤痕在这样一张脸上异常醒目。

  我看得不是滋味儿,很快撇开眼。

  手却被抓住了,按在那些已经愈合多年的痂口上,我不能动弹,不知道荀千雪什么意思。

  “很难看。”

  “我不是因为难看才不看。”解释了比没解释更糟糕。

  而荀千雪没什么表情,像起不了波澜的死寂枯井。我心里的感觉更加糟糕,嘴巴里催促道,“你还是把面具戴上。”

  “吓到你了?”

  “笑话,我是鬼医……鬼都见过还怕什么。”我嘴硬道,看到他还能笑。

  不是流淌在面具上的僵硬笑容,是在一张真人脸上的笑,他的脸几乎都不能看了,伤口还新鲜的时候好好医治本是可以恢复的,但离朱丧心病狂地撒了种药粉。

  就算是我,也没办法让他恢复寻常人模样。

  他凝望着人皮面具,方才话说得太久,力气不济地又猛喘几口气,才能继续好好说话。

  “那幅画里,藏着宝藏和秘笈。宝藏是张地图,秘笈是文字。只是那幅地图,是画在一幅春宫上。”

  他已经不激动了,好像说着于己无关的事情,夹层里藏着一幅折辱于他的春宫图,地图里的路标沿着个男人的裸|【身游走。

  离朱亲笔画的这幅丹青,明面上是大师兄穆冉风抚琴的姿态,内里的夹层却藏着二师兄荀千雪承欢身下的婉转。不,大概不是婉转,是痛苦。

  “这笔宝藏本就是寒虚宫的,他画下来是一时兴起,画在我身上,也是一时兴起。只是但凡有人想要得到这笔财富,就必然会看到那幅画。”

  荀千雪口中的那幅画,是指他自己。

  “所以我不会逃。”

  画在离朱手上,他也没有逃的必要了,起码也要将画夺过来。

  “你拿到画的时候,为什么不将它毁去……”问题一出口,我就觉得自己成了白痴。离朱喜怒无常,对穆冉风的执着接近疯魔,要是毁去他给穆冉风画的丹青。

  我打了个寒颤,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当我没有问过。”本来荀千雪也没打算答我,我摸了摸他的额头,烧还没退下去,又问了句,“你疼不疼?算算时辰,止痛的药效该过了,疼得厉害就告诉我一声。”

  荀千雪笑了笑。

  是个让人无法忍受的笑,我又很怂地别开了脸,车厢内尴尬得要命,好在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呼吸匀净。

  人皮面具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脸上的,整个人显得很安详。

  只不过本来还在我心底残存的易容跑出去的念头,彻底破灭了,总不能把荀千雪一个人丢下来。

  离朱曾说过我姓穆。

  所以我其实是当年消失的那个女婴。

  不必向任何人求证,荀千雪肯在我眼前亮伤疤,只有这个原因。离朱会阴魂不散也是这个原因,我比任何时刻都庆幸,我不是个男的。

  又因为心虚,我寸步不离地仔细照顾荀千雪,总觉得他遭受的一切,都跟我爹脱不了干系。爹这个称呼对我而言是陌生又特别的,我没有见过他,在梦里都没有。顶多就是离朱画的丹青上见过,当时又太慌忙,匆匆一瞥而已。

  但我却神奇地对荀千雪滋生了内疚,对着他面无表情的人皮面具脸,就忍不住想起下面藏着那些横七竖八的伤痕。

  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点儿背,还是最近赶路太多,后几日染了风寒,一路都昏昏沉沉,有天拿湿布给荀千雪擦着嘴,擦着擦着我就失去了意识,醒来已经在寒虚宫中。还是在起初的那间小屋,后来荀千雪说,我住的这个地方是我娘住过的,浩淼阁是我爹的书房。

  所以从浩淼阁望出去,唯独这一院红瓦,一眼就能瞥见。

  ☆☆☆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我身体本就弱,等这场来势汹汹的风寒去势也汹汹的好起来时,已经又是一月毒发。我神志不清地蜷在被窝里,被子都被冷汗濡湿。

  安情在床前焦急地跑前跑后,跑得我头都晕了。

  想说你就好好坐着成不成,却没力气说话。

  本来风寒的尾声就浑身绵软,又逢毒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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