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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染烟华+番外 作者:路潞安(晋江2014-03-24完结)-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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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两颊毫无血色,惨白中透着不曾有过的病态。
  
  “相爷,你难不成还有什么心事?”素敛只得给她涂了胭脂,方才衬出几许绯红血气。
  “素敛,你觉得老爷待你如何?”江云宛终于憋不住一肚子的疑惑,将手支在桌上托腮,开口问道。
  素敛扑哧一笑:“为何问得这般严肃,老爷那种好官,举国上下能有几人?我幼时卖身葬父,是老爷把我带回敬国府,不但不把我们丫鬟当成下人,还喜欢老没正经,哪怕守门的小厮都敢跟他玩笑。记得一年中秋,厨娘做月饼时把耳环掉了进去,老爷一口咬下去磕掉两颗门牙,还跟着我们笑成一片,真真儿没个老爷的样子。”
  江云宛听罢,朗声一笑。
  
  没错,什么两江鱼,她只知道自己的老爹是个没脾气的烂好人,待人对事虽然圆滑几分,但绝对不会做出贪污赈灾款这种丧尽天良之事!
  既如此,她便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
  一夜未睡,刚刚打算倚着背后的垫子再小憩片刻,却见门外一道黑影倏忽闪现,接着那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江大人,可是起身了?刚刚玉锵侯到了,卑职来跟您通报一声……”
  刘汝臣一语未必,却听见屋内一阵噼里啪啦,似乎打翻了铜镜,撞到了桌椅,震得那间客房的门楣上薄尘飞扬。
  素敛还未听清刘知府的后半句,但见那脸皮赛城墙的当朝右相一个激灵直接一把扯过锦被,撞翻了铜镜木椅,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却还不忘露出个滴溜溜的眸子,打量着周围。
  
  “相爷,你也算是天不怕地不怕,此时害羞个什么劲?”素敛眉角一阵抽搐。
  江云宛将那袭锦被裹得更紧,大有一辈子不钻出来的意味:“我怎么知道……上次他说了那样的话,我该怎么面对啊,难道我应该直接扑上去?”
  “噗——”素敛笑弯了腰,原来这位祖宗聪明盖世,对于儿女之情却无此无知,便调侃道:“相爷,你若是不喜欢玉锵侯,就假装没听过。你若是喜欢人家,就直接扑上去呗。”
  
  然而,刘汝臣正在侧着耳朵偷听之际,却觉得背后一阵发寒。
  堪堪回过头,却被震慑得无法移动。
  
  黑绸墨锦宛如冰封,渗出一丝如烟似雾的水汽般,笼着少年的周身,缀着一层绛紫色麒麟凌云的图腾,那窄袖立领的劲装束身,更衬得少年身姿英挺,腰杆笔直,虽有些清瘦,但孔武有力,强硬尖锐,那双冷如霜,寒若雪的眸子斜睨着他。
  他不笑,也不语,直直从他身侧掠过,下摆翩飞,拂落了廊檐下枯叶飘洒,露出一双黑色卷云纹的靴子,不染凡尘。
  睥睨苍生。
  秦湑冷淡地侧身,低声道:“刘大人,你该下去了。”
  
  刘汝臣浑身僵硬,面前明明是个十七岁的少年罢了!
  可为什么他的语气那般不容置喙,不容辩驳,令他不敢违逆,连官场上的客套话都说不出来。
  这难道就是战场和官场的区别?
  眼前这个玉锵侯,似乎比右相大人更难对付……
  
  “卑职这就消失!”刘汝臣领命,弯腰驼背地打算开溜,可一只腿迈开,却发现长廊转角,府内的一堆女眷。
  无不精心打扮,花枝招展,显然把他吩咐下去的“装穷”方针忘在了脑后……
  秦湑眼中宛如空无一物,静静地推开房门。
  
  一束朝阳,温而和煦,带着点儿秋日独有的清寒和冷冽,映着少年的身影起了一层银色毛边儿。
  方寸大乱的江云宛傻愣愣地看见秦湑推门进来,那冷峭遗世的容颜,隔开身后的红尘紫陌,直直撞进自己的眼底。
  难道,应该扑过去?
  大概是从他听出她曲子里的壮志开始,还是从他和她联手设局打败夜秦开始,难道是从他血战重伤,她忍不住前去相救开始?没个答案,心里的那份焦躁也没处可着落,只是痴痴看着他罢了,还能做些什么?
  她比他大了六岁。
  他还是少年,她已成女子。
  他叱咤风云,她垂垂老矣。
  可若她连手都没伸出去,怎么可能抓住他?
  
  若她不发声,是不是悠悠岁月里,她隔了他老远,他却无法看见她,反而丢了她……
  
  素敛只见他二人都不出声,连她这个旁观者也被古怪的气氛凝结成冰。
  
  然而,一瞬间,她看见江云宛从那一袭锦被里跳出来,直直地奔向他。
  本来这小小客房就没那么大,她这几步跑出去,撞进的还会是何处?
  自然是他的怀里……
  结结实实地,绝无可能错过地,她竟然真的扑了过去。
  她身后一并抛下的,兴许还有流言蜚语,世俗眼光,和万千女子的艳羡,可她江云宛,何时惧怕过那些身外之物?
  
  秦湑刚刚进门,却被一个拥抱迎上来,措手不及。
  等回过神,却见江云宛紧紧环住他的腰际,笑得痴傻又调皮,哪里像个二十三岁的女子……
  哪里像个泱泱大国的宰相。
  她微微仰起头,带着玩味之意笑道:“没想到,玉锵侯的身上,还挺香的。”
  一瞬间,那个战场上所向披靡,率领百万赤锋军的少年,竟然红了脸!
  红得像朝霞,像落日,像艳色桃花,妖娆绝世。
  他想过一万种今日见她的情形,可无一种是如今这样,也无一种情形比得过现在这般,这乃是天下第一的好事,偏偏砸在自己头顶。
  
  从三岁再未笑过的玉锵侯,抿唇一笑。
  朗月清风般,拂过万物,雪后初霁般,照亮晦暗,湖光潋滟般,荡开温柔。
  倾覆天下般,风华绝世。
  
  ※※※
  午膳过后,云阳府各位官员悉数出席,在府衙后堂等着江丞相出面商讨救灾事宜。
  莫约半个时辰,茶也喝得索然无味时,素敛揽着裙裾盈盈走来,风姿袅娜,身段聘婷,绝无一丝丫鬟的气质,却像是个财大气粗的贵妇。
  “诸位大人,我家相爷在重明湖畔租了几艘画舫,也已备下酒菜,今日还请诸位大人移步重明湖,咱们不醉不归。”素敛温婉一笑,一席话说得娓娓道来,声音如鸟啭莺啼,那一群面黄肌瘦的官员们莫不很是受用。
  
  江大人来之前,他们故意饿出一副人鬼莫辨的模样,忍了三个月没洗澡。
  如今江大人来赈灾,他们光明正大地公款吃喝玩乐,竟然把宴会开到重明湖的画舫上去,真是爽快。
  说罢,一行车马软轿,晃晃悠悠,颠颠簸簸地向重明湖进发。
  
  暮色四合。
  那本是琉璃碧色,宛如美玉的湖泊,映着那绯色嫣红,落霞妖艳,潋滟开一层如血的粼光,秋风吹遍,湖畔有些寒意,但也被热闹的气氛驱散,只剩下夏末的余温,犹自荡漾在晚风里。
  精美画舫停靠在岸边,八角飞檐,紫檀黑漆,那琉璃四角灯映出斑驳迷离的清辉,随风摇曳,画舫上仙乐风飘,丝竹萦绕,众官员便见轻纱翩飞,姹紫嫣红的绫罗绮香中美人掩唇含笑,或眼波流转,或抚弄琵琶,兀自将一出霓裳羽衣舞演得令众人心尖儿直颤。
  缓步行至画舫内,果然,已经满满坐了一群云阳当地德高望重,财大气粗的乡绅和巨贾富商,还有吟诗作对,笑容迂腐的青衫儒生,甚至还有几位江湖帮派的侠士,总之,鱼龙混杂的气息令这群官员们觉得很安全。
  只当是来青楼热闹热闹罢了。
  
  这厢找了座位坐下,却见明灯一转,那暗处翩翩走来的人物,衣袂褶皱无风自飘,带着一股皇族王孙,天生贵胄的风流模样,举步从容,广袖垂地,那灯儿恍惚出一片月光般的月白色,映得她雪肤花貌,宛如天人。
  “这——”刘汝臣呛了一口茶水,却不知该说什么。
  
  眼前清瘦若无骨,纤腰不盈一握,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的女子,难不成是昨日臃肿不堪,满面红光的江大人?
  一袭雪衣,两袖前襟处黼黻文章的刺绣,宛如在白纸上点染丹青水墨,簇成远山近水,春色桃夭,那身官袍虽是女子的款式,但无端端地敢与日月争辉般,惊艳得众人挪不开眼光。
  “诸位,本官来云阳赈灾,皇上虽然拨款数万两,但本官觉得如今北疆战乱频繁,国库亏空,你我既为人臣,定当为君分忧。所以,本官拿出了国之瑰宝,愿为云阳旱灾尽一份绵薄之力。”江云宛笑吟吟地朗声说道。
  近旁的素敛不知她为何能如此信口开河,还拨款数万两?
  她家相爷来云阳,皇上只给了五千两啊,只有五千两……
  她就是把什么国之瑰宝夸得天花乱坠,又能卖出去几个钱?
  素敛幽幽一叹。
  众人瞩目中,江云宛挥挥手,身后舞姬双手奉上,那国之瑰宝亮相时,席上顿时传来惊呼!
                      
作者有话要说:  




☆、秋西残荷,倾城而欢,春心自波澜

  一幅画。
  水墨晕染开一片淡淡的池塘,秋色晦暝中,一朵枯萎的残荷点染出天然去雕饰的淡雅。
  《秋夕残荷图》?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眼前这幅流芳千古的名画,竟然是前朝才女苏清词的临终之作!
  《秋夕残荷图》真迹,其价值莫可用黄金来估量啊……
  不愧是当朝右相,竟然私藏着如此名画,拥有这一纸残荷图,便可成为富甲一方的大富豪。
  如果,是真迹的话。
  
  江云宛见众人目露惊诧,更有甚者已经吐着舌头,流出口水,便莞尔一笑:“诸位,这便是前朝才女苏清词的临终之作。这位才女一生和三个绝世美男有过缠绵悱恻,感人肺腑的邂逅,不过最终为情所困,阴郁而终,临死前手握狼毫,笔下就是这幅秋夕残荷。那朵荷花,少描了一笔,是谓残荷,我朝丹青国手林璇玑曾欲补上一笔墨,但持此图良久,不敢下笔,他说此图凝结着苏清词的魂魄,怎敢唐突佳人,今日我们便看看,这幅图究竟有何玄机。”
  说罢,江云宛狡黠一笑,忽地一扬腕子,广袖翩飞间拍了拍手。
  
  顿时,画舫内千盏明灯一瞬熄灭,在幽幽暗影中,人们只能听见自己的鼻息和心跳,眼中却被一抹清婉淡雅的白色点亮。
  秋夕残荷图中,那朵残荷的清辉映出轮廓,甚至连那少去的一笔,都泛出淡淡的白色!
  一片惊呼声。
  
  “传闻,苏清词临终前家世没落,颠沛流离,却不愿与权贵交往,独居山野茅庐,病死孤山。含恨而终时,甚至没能将这朵荷花画完,于是心存不甘,她偏又是个画痴,于是将魂魄凝结成最后一笔。之后战火纷飞中,这幅图流离辗转于北梁与我朝之手,传说毁于十年前我朝皇宫的一场大火,其实,一直挂在我敬国府中,是家父的心爱之物。”一片黑暗中,江云宛笑道,她说完,那画舫内的灯又一盏盏点亮……
  其实怎需她说这么多,席上对古画一片痴心的富豪大有人在,就连平日里不懂画的官员们,也看得出这幅画价值几何。
  江云宛一撇唇,那双滴溜溜的眼眸一转,望见席上看痴的众人,心道这群傻子果然好骗,便忽地蹙眉,哀叹一声。
  
  “只是,这幅画是不是太绝世,没人敢要?”她装出一副很伤心的样子。
  顿时,一阵阵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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