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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 作者:姚雪垠-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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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病,恐怕心境好坏很关重要。”

  “正是此话。医生只能治病,不能治心。但愿杨赞画能把心境放宽一点,药物才能够完全奏效。”

  牛金星又问了问杨廷麟的病情和尚炯如何动刀,以后打算如何治法,知道尚炯这几年在“流贼”中医术大进,大力惊异,特别是当听到尚炯说他用了一种秘传丹药,叫病人温酒服下,过了一刻工夫,割治时病人毫不疼痛,金星拍案叫道:

  “妙!妙!不想我兄有如此神技,虽古之名医有所不逮,堪人《方技列传》①而毫无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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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方技列传》——我国有些正史中有《方技列传》,其中有最著名医生的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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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奖,过奖,其实三国时候华伦为关公刮骨疗毒,即知使用蒙汗药,名曰‘麻沸汤’,不过著《三国演义》者为要将关公写成神人,不肯写出华伦曾用麻药罢了。”

  “对!对!弟读书数十年,不求甚解。你这一句话提醒了我,不觉茅塞顿开!”

  牛金星纵声大笑,惊得卧在房檐下晒太阳的几只鸡子猛地跳起,咯咯嗒嗒地叫唤着,扑扑噜噜地飞往院里。尚炯也跟着大笑起来,同时,牛金星青年时代的影子浮现在他的眼前,心里说:“虽然他的鬓发斑白了,笑声可没有改变,倜傥豪迈的风度依旧!”

  “子明兄……你看,叫惯了,一失口又叫出你从前的台甫!”金星揭开门帘向外望一眼,接着说:“我这里不方便,没有什么款待你,略备几杯淡酒,不成敬意。吾辈总角之交,想兄不会以简慢见怪。”

  “启翁,你这话太见外了。我方才被杨公馆坚留,已经吃得酒足饭饱。俗话说,‘他乡遇故知’是人生一大乐事。今日能够见到老兄,畅快谈心,比吃龙肝凤胆还要快意。这里谈话可清静么?”

  “院里倒还清静,有些话可以小点声谈。”金星望着外边叫:“王德,快拿酒来!”

  仆人工德用托盘端上来几样热菜和一壶白干,喝过一杯酒以后,牛金星不好先问医生的诡秘行踪,随便问道:

  “光甫,你到杨公馆治疗,觉得杨伯祥究竟是何如人物?”

  尚炯说:“杨先生病势沉重,精神委顿,呻吟病榻,不能多谈。他的学问、风骨,弟来京后颇有所闻,人人称道。只是我同他略谈数语,也看出他正像一般读书人一样,看事半明半暗;有时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金星不禁一惊,忙问:“此话怎讲?”

  医生笑一笑,说:“他知道我是从西安来的,不免问到陕西局面,跟着就大骂流贼祸国,说道倘若不是流贼闹了十多年,国家何至于陷到今日地步,听任虏骑深入,蹂躏畿辅、山东。启翁,你说,这不是一隅之见么?”

  “怎么是一隅之见?”

  “你难道也不明白?”

  “愿闻高论。”

  “启翁,百姓倘能安居乐业,断然不会造反。许多人只是因为吃纣王俸禄,不肯说纣王无道,将百姓造反看成罪不容诛,而谁逼百姓造反倒不问了。”

  “你对杨赞画怎么说?”

  “我对他说:自大启未年以来,各地百姓造反,势如狂澜,致使目今朝廷焦头烂额,国步十分艰难。但推究原因,罪在官而不在民。”

  “他怎么说?”

  “他一阵疼痛呻吟,也就不再谈了。”

  牛金星又问:“后来谈到卢总督殉国的事么?”

  “后来,他疼痛稍轻,又同我闲谈起来,自然谈到了卢总督的殉国上去。我也没多说别的,只说卢总督处此时势,实在不得不死,但论其平生,也算死得其所。”

  金星笑一笑,说:“卢九台曾任剿贼总理,为朝廷立过汗马功劳,所以皇上原来也是很看重他的。不料朝廷有意对东虏主和,这就使卢公只能一死殉国。你在杨伯祥面前谈论卢公之死,似乎对他的平生含有贬意。杨伯祥可说什么?”

  “他不明白我的意思,就问:何谓‘论其平生,也算死得其所’?我对他说:卢公前几年带兵剿‘贼’,实亦无大功效。战场上奏报不实,虚饰战功,久成风气,虽卢公亦非例外。至于杀良冒功,扰害百姓,所有官军皆然,卢公对他的麾下将土也只能睁只眼,合只眼。倘若卢公继续作剿‘贼’总理,日子久了,‘流贼’难灭,未必有好的结局,徒令小百姓多遭兵殃,背后恨骂而已,所以抵御虏骑入犯,为国捐躯,正是他死得其所。我不怕冒昧,说出这番话来,杨赞画似有不愉之色,就不再谈下去了。”

  金星笑着摇摇头,说:“老兄年逾不惑,说话反而比年轻时还要直爽。在杨公面前,你何必如此评论卢九台,惹他心中不快?”

  尚炯不在乎地笑着说:“常言道,‘无欲志则刚’。弟在人前一不求官,二不求名,三不求利,何必违背自己良心,说些假话?”

  金星说:“此是辇毅之下,纵然不说违背良心的话,也要小心会因一时言语不慎,惹出祸来。”

  医生说:“我想,杨翰林虽然不喜我的直爽之言,也断不会有害我之心,最可怕的是东厂和锦衣卫的打事件番子,这样人大概不会在他的病榻前边窃听。我何惧哉?”

  老朋友二人举杯相望,同时笑了起来。

  他们都明白刚才所谈的都是些题外的话,需要赶快转入正题。医生喝下去半杯酒,望着金星问道:

  “启翁,你的官司到底如何?究竟为了何事?”

  “谈起来话长,先吃酒吧。”又敬了一杯酒,金星用筷子往一盘肥肉片上点着说:“请,请。这是缸瓦市砂锅居的白肉,近几年在京城里也算有名。肉虽然很肥,可是吃到嘴里不腻,请尝尝。”

  “好,好。”尚炯见金星故意不谈官司,愈想快点知道,遂停住筷子说:“启翁,自从我听说你来北京打官司,心中就常常奇怪:像你这样襟怀开朗的人,怎么会与人官司纠缠?你既不会倚势欺人,难道还有谁欺负到你举人头上?”

  金星笑一笑,端起酒杯来自饮一杯,又替朋友把杯子斟满,说:

  “你别慌问我的事,弟倒要先问问兄的近况。这几年,风闻你一直跟着十八子,可甚得意?”他的声音很低,停住筷子,不转眼珠地望着对方脸孔,等待回答。

  尚炯笑着点点头:“一不怕官府缉拿,二不怕仇家陷害。以大地为心,以四海为家,虽不能读万卷书,却行了万里路。”

  “何谓‘以天地为心’?”

  “所作所为,上合天理,下顺舆情,就是以天地为心。”

  “你可是指的打富济贫?”

  “对。杀贪官,除豪强,拯危济困,救死扶伤,难道不都是以天地为心?当今朝廷无道,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十八子奉天倡义,救民水火,矢志打倒明朝,重建清平世界。至于……”

  金星目瞪口呆,伸着舌头,心头怦怦乱跳,摆摆手不让尚炯再往下说。他走到门口,轻轻推开风门,向院中左右张望,看见确实无人,然后走回,重新坐下,心中波涛激荡,沉默片刻,猛然举起酒杯说:

  “说得好,再于一杯!”

  几杯热酒下肚,牛金星听尚炯又谈了几句话,句句慷慨磊落,为他平生闻所未闻,想不曾想,胸中感到又是激动又是畅快,并且很羡慕尚炯的奇特遭遇和英雄生涯。他按捺着胸中的复杂感情,用着关心的口吻打听:

  “常,兄,听说你们在潼关附近全军覆没,究竟如何?”

  “吃亏不小是真,但并未全军覆没,目前十八子正在集合人马,加紧操练,时机一到就会重整旗鼓,石破天惊。”

  “这里曾传闻他已经阵亡,近来又传闻他或在崤函山中,或在商洛山中,到底现任何处?”

  “启翁,咱们是自己人,我用不着对你隐瞒,十八子的部队有一部分由他的夫人率领,在崤函山中,他本人却是在商洛山中。”

  “你们如今还有多少人马?”

  “这话看怎么说。要说现有人马,我个们对你亮底,崤函山中的不算,单说闯王身边的还不到一千。”

  “嘿!只剩下千把人了?”

  尚炯坦然地点头微笑,说:“可是义军与官兵不同,官兵一千人只是一千人,动不动还要逃跑一些。我们的人,今日你看只有一千,明日一招呼,说不定就变成十万、八万。弟在义军数年,深知此中奥妙。目前商洛山中兵燹之余,加上天灾,粮食困难。十八子一则不愿加重百姓负担,二则要埋头休息整顿,不惹朝廷注意,故暂不急于集合多的人马。现有人马,也是分驻在几个地方,这是我们常用的化整为零,分散就食之策。”

  “此话甚有道理,目前百姓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朝不保夕,只要有人振臂一呼,谁不揭竿而起?”

  仆人端进来一个暖锅,放在方桌中间,金星把酒壶放在酒铛上热一热,连敬了两杯酒,他看着尚炯虽然身在“贼伙”,却扬眉吐气,不禁暗自感慨,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启翁,请谈谈老兄的近况,使愚弟略知一二。”尚炯说,他从老朋友的眼睛里觉察出有一股愤懑和郁悒情绪。

  牛金星摇摇头说:“我实在不愿多谈,处此无道之世,夫复何言?惟有搔首问天而已!”

  “难道还有人欺负你举人老爷?”

  “不但受人欺负,连我的功名也革了!”

  尚炯大吃一惊,问:“竟有此事?”

  “不惟革去功名,且被投入囹圄,几死于墨吏、豪绅、衙蠢、狱卒之手!”

  医生见他气得脸色发紫,脖颈上一条血管直跳,便不再急着催他往下说,陪着他慢慢地饮了几杯热酒。

  “我自己也有毛病,”金星叹口气说,“一生就吃亏在‘使酒负气’这四个字上。足下不知,弟同宝丰王举人原是很要好的朋友,后来又成了儿女亲家。他的第二个姑娘嫁到寒舍……”

  尚炯忙问:“可是同尧仙结婚?”

  “正是佳儿。”

  “既是爱好作亲,又是门当户对,岂不甚佳?”

  “哼,亲戚变成了仇人!”

  “此话怎讲?”

  “近几年,王举人闲居在家,勾结官府,又与祥符①进士王士俊联了宗,成为一方恶霸,鱼肉桑梓。弟对王举人深为不满,当面责备过他两次,遂成水火,不相往来。王士俊同弟也是熟人。此人颇有闺门之丑,秽声四闻。前年弟因事住在汴梁,有一天王士俊请吃饭。也怨弟多喝了几杯酒,在酒宴上当着满座宾客骂他扒灰,使王士俊不能下台,十分恼恨。这就种下了一个祸根。来,对饮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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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祥符——宋、明、清三朝的祥符县就是开封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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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饮了一杯酒,尚神仙笑了笑,说:“这就是你过于‘使酒负气’了。我们在年轻时都有此毛病,不想兄至今仍未改变。”

  “岂止未改,更有甚焉。去年春天,弟在乡下走亲戚,恰遇县吏催粮,如狼似虎。弟一时看不下去,乘着一股酒劲,叫人们把他们捆起来各打几十鞭子。此事不惟触怒县令,且为一班好贪肯吏所切齿,幸有朋友出面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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