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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杨全集-第5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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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刘一丈书〉
   「孚」的意义是啥,言人人殊。有人说应该当「孵」讲,有人说应该当「鹜」讲,有人说应该当「包」讲,又有人说应该当「信」讲。各有各的见解,这都是文言文捣出的鬼,研究起来能把人研究得血压增高。不过不研究又对问题无法明了,心痒不止。柏杨先生曾为它下过不少工夫,今天才算豁然贯通,不敢自秘,写出以告读者先生。呜呼,这个字已发明了五千年矣,一直到今天才有适当解释,列祖列宗,真是抱歉得很。
   君没有听过相声乎?陈逸安先生和魏龙豪先生上台鞠躬之后,陈先生乃曰:「有那么一天,我饥饿难忍,走到火车站,看见一件西服上衣没人看管,察颜观色,就把它俘了过来。」魏先生曰:「俘了过来?嘻,那是偷嘛。」陈先生曰:「不,那叫俘。」魏先生曰:「明明是偷。」陈先生大怒曰:「你食古不化,懂得个啥,那就叫俘。」魏先生乃不得不屈服曰:「好好好,就算是俘。」连魏先生对这种定义都完全同意无误,我们这些观众还有啥说的。前天柏杨先生到朋友家串门,趁他不备,就曾俘了一大块年糕而归。
   于是乎我们可以知道「孚」到底是啥矣。盖孚者,俘也。其音相近,所以说十分的古典文学。有一次我去领稿费,趁人不在,刚拉开出纳老爷的抽屉,该出纳老爷从背后喊曰:「嗨,你想俘点啥?」我立刻自动自发的把它关上,这才真是有大学问在焉,一想便知。我固无所获,他也无所损,双方一笑了之。如果他喊曰:「你想偷点啥?」我有如此伟大的人格,岂能轻易和他了之?这是孚字的一解也。
   孚字还有第二解,君拜读过明王朝宗臣先生的大作〈报刘一丈书〉乎?你如果没有读过那篇文章,犹如没有读过柏杨先生的文章一样,真是枉生人世,应立刻发动马达,赶紧去读。如果读过,那当然是太好了也。在该文中,用的「孚」字最多而最有力,他虽没有对孚字下一定义,但可以推测出来(智力稍差的读者,虽推测不出来,经柏杨先生一开导,谅不难恍然大悟),宗臣先生问曰:「今之所谓孚者,何哉?」这个孚,则高级得多矣,把上面那句话翻译成白话,便可知其传神。宗臣先生问曰:「现在之所谓忠实份子,是怎么一回事呀?」这比文言文更能使人耳目一新。
   「孚」这玩艺,真是伟大。既可以偷之骗之,又可以忠之实之,此中国文字之奥妙,洋大人弄不懂者也。
   宗臣先生不是严厉问过了乎:「所谓孚者」是啥?那就是说,「所谓忠实份子」,是「何哉」耶?该〈报刘一丈书〉中,有精密的描写。文曰:「所谓忠实份子者,一天到晚,策马(如今则坐汽车矣)于大官之门。秘书(或副官焉,或传达焉,或门房焉,或听差焉,或下女焉,或工友焉)故意不给他通报,他就低三下四,拚命说好听的话,像妓女一样婉转陪笑,然后从皮夹里掏出红包送上。这时候秘书才把他的名片拿进去,而大官并不马上接见。只好站在马棚里,和马匹马夫挤在一起,粪臭扑鼻,冬天又饥又寒,夏天又蒸又热,实在难受,可是不敢走,亦不肯走也。一直熬到天黑,拿红包的那个秘书出来,告之曰:『大官累啦,今天不再见客啦,明天请早。』到了第二天,不敢不来,亦不肯不来,半夜就起床,穿戴整齐,正襟危坐,忽然听见鸡叫,马上前往,敲大官的门,秘书大怒曰:『你是谁?』答曰:『昨天来的那个。』更大怒曰:『你来这么早干啥?哪有大官这时候见客的?』他心里颇为难过,但仍勉强忍住,结结巴巴曰:『可是怎么办呀,求你让我进去站站!』秘书第二次拿到红包,才算打开大门。他仍照老样站在马厩里。幸而大官起来,高坐堂上召见。他紧张万分,双手按地,爬到台阶那里,秘书曰:『进去呀!』他假装害怕,硬是不动。后来还是抬起了头,捧上『寿金』,大官表示不接受;他一定非孝敬不可,大官表示拒绝到底;他又第三度努力请求,这时候大官才勉勉强强,不得不留下。然后他才爬起来,爬起来后又鞠躬,一连鞠了五六个躬,方叩辞而出。
   「出来后的动作更引人入胜,他向秘书哈腰曰:『大官和我谈了很久,再谒见时务请帮忙。』秘书还他一礼,他心中大喜,狂奔而出,途中遇到朋友,立刻停马扬鞭(现在则是停汽车而从窗口探出其头),吹曰:『我刚从大官公馆出来,大官为人,真是忠厚。』然后添枝添叶,信口开河曰:『他一定要留我吃饭,我因为有别的应酬,还不是为了那件什么事,老人家还骂了我一顿哩。他家太清苦啦,我看他们的饭只有一菜一汤。』朋友一听,因为大官对他甚好之故,立刻肃然起敬。终有那么一天,大官偶尔谈起曰:『某某很可靠,某某很听话。』听的人紧记在心,也跟着到处宣传,这就是所谓忠实份子。」
   呜呼,很显然的,宗臣先生就不会「孚」,他在文中曰:「所谓那个大官,除了过年时送过一个名片外,一年都不去,偶尔从门口经过,也掩耳闭目,飞快而逃。」如此这般,他就是想孚,都孚不起来。
   明王朝的各级官崽都是如此孚出来的,怎不教陈逸安先生和魏龙豪先生失笑也乎。
   孚的意义,已介绍得很清楚矣,宗臣先生是明王朝时人,无怪现代学者研究明史的层出不穷,想当年的风云人物张学良先生,就是其中之一,大概静中容易观察万物。吾友韩道诚先生则专门研究明末时被忠实份子魏忠贤先生杀掉的袁崇焕。读明史的朋友都可看出,那些君和那些臣,竟能维持政权达三百年之久,真是奇哉奇哉,怎么想都想不通。
   从前的孚固如是矣,现在的孚,又是如何,说起来恐怕连宗臣先生都得瞪眼,故不说为宜。盖从前的孚,后天血缘的多;现代的孚,先天血缘的多;这不是说现代的官老爷从他娘胎呱呱坠地时就孚了起来。而是说,他如果没有点运气在青年时期念个啥校或进个啥班,便是孙悟空先生,有七十二变化,恐怕都难孚之。半路出家孚出来的朋友不能说没有,但少之又少,而且必须有〈报刘一丈书〉男主角那种择利固执的大无畏精神方可。稍微有点自尊心,或稍微有点是非心,一辈子都孚不出来也。柏杨先生虽垂暮之年,最近颇研究孚之之术,年关即届,红包已准备妥当,有美国银行存摺焉,有巴西橡园产权焉,看我大显身手,不要说教我立在马厩里,就是教我立到马桶里我都干。虽无先天血缘的关系,但能弄好后天的血缘关系,大前程虽没有,小前程则有希望焉。
   于是乎有些头脑简单的朋友不耻下问,问有血缘关系的和化外之民的区别何在。昨天就有这么一位朋友曰:「你的分法也有道理,但是有血缘关系的人,如果犯了错,不是照样垮乎?若某某,若某某──」我曰:「你再说若某某,若某某,我就敲掉你的门牙。」呜呼,真正的血缘关系,再大的错都不会垮,像魏忠贤先生,后台不倒,他就有得官做。有时候运气不济,弄得和化外之民一齐垮之,但化外之民垮啦就是垮啦,有血缘关系的朋友,过两天却会东山再起,又冒了出来。化外之民则不得不一垮到底,永无出头之日。随便举一个例子可知,晋王朝八王之乱被杀的第一个王,汝南王司马亮先生,讨诸葛诞先生那一仗,大败而归,被撤职(史书上曰:「免官」),看情形一辈子都要完蛋,可是过了几天,又「拜左将军,加散骑侍郎,假节,出监豫州诸军事,五等建封祁阳伯,转镇西将军」。再过了几天,又「封扶风郡王,邑万户,置骑司马,增参军掾属,持节,都督关中雍凉诸军事」。后来因援救胡烈先生不及,第二次的被「免官」,可是过了几天,又拜「抚军将军」,进号「卫将军」,成了皇族的领袖。好啦,如果仍有人还不明白,那才是真该跳井。有血缘关系的朋友,其艳遇便是如此这般。化外之民,则只有靠〈报刘一丈书〉上那一套,才有希望孚。否则,恐怕是无法孚也。
   
   
   土行孙先生之淹
   没有来台湾之前,连做梦都梦不到世界上竟有台风这玩艺。四○年代来台湾之初,还是一个土豹子,看见朋友钉门钉窗,张慌失措的模样,简直笑得前仰后合,新疆大戈壁上的飓风都不在乎,台风又算老几?可是十年八年下来,终于发现台风也者,实在厉害,一瞧公共汽车屁股挂上了红牌,不但也如法炮制的钉门钉窗,张慌失措,而且更有过之。盖柏杨先生住的是低洼地区,不敏感不行也。呜呼,世界上所有的不幸,可归纳为两大类,一曰「人祸」,一曰「天灾」。凡是人祸,受苦的多半是有钱的人;凡是天灾,受苦的则多半是贫苦小民。住在低洼地区的朋友,若柏杨先生者流,其身份可想而知,怎的不闻台便跳乎?
   柏府位于台北建国南路一六九巷巷口,不但台风光临时,会水淹金山寺,就是普通时节,稍微落了点雨,排泄不及,也会水淹金山寺。不过台风之淹,乃汹涌之淹。普通时节之淹,乃土行孙先生之淹。君看过《封神榜》乎?土行孙先生真有两下子,只要把身子一扭,就能扭到地下,在地下乱跑,如履平地,玩耍已毕,然后再从地面冒出来。柏府进水,便是这种冒出来的形式。盖老屋年久失修,墙基剥蚀,院里只要有一点积水,它就渗入地下,潜到柏杨夫人的闺房之内,东也冒焉,西也冒焉,一会工夫,汪洋大海,真是伟哉盛哉。有钱之士,永远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如此奇景也。
   过去几年,每有台风,柏府一定进水,从今年开始,连一阵像样的雨也同样进之。每进一次水,不是大人病,便是小孩病,屡试不爽,故我早就立定决心,搬到一个高级一点的地方,最好是花园洋房,其次高楼大厦也无不可。可是努力了七八九十年,一直到今天,才自动自发的打消此念,盖穷人天生的是一种点缀品,如果没有穷人,台风每次光临,大家就热闹不起来矣。你听说哪个大亨家进了水,塌了屋乎?而进了水的焉,塌了屋的焉,水到了房顶的焉,淹死的焉,电线掉到头上电死的焉,统统是一些讨厌万状的小民。我也何人,怎敢不一体遵行?虽住低洼地区,有水必进,但无论如何,下雨的日子少,不下雨的日子多,一年中便是有三个月泡在水里,还不是有九个月跟百万富翁一样,也在干地上活蹦乱跳乎?所以这次葛乐礼台风之来,家人恐惧万状,老妻更是哭哭啼啼,好像三作牌明天就要修理她。盖柏府的家具等物,常遭水泡,脱皮的脱皮,裂缝的裂缝,没有一个抽屉能爽爽快快拉开。大门屋门,更是奇妙,每次要关时,都得用脚猛踹,好像天老爷在那里打雷。可是柏杨先生却笃定如泰山,我写此稿时,乃一九六三年九月十一日上午十一时,窗外大风大雨,屋内水已上床,我英勇的蹲在书架之上,鸟瞰波滔汹涌,被子焉,衣服焉,鞋子焉,书籍焉,在屎尿交流的巨水之中,努力翻腾,不禁大乐。呜呼,就是换了你,你能不大乐乎?
   金圣叹先生发明过很多条「不亦快哉」,应该再加上一条,曰:「台风之夜,忽然停电,屋外神哭鬼号,屋内波浪滔天,黑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生死不卜,前途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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