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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玄散文集-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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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肉,每次请客都亲自做这道菜,上市场挑选最好的苦瓜,还有上好的腱子肉,把肉细
心的捣碎以后,塞在挖空的苦瓜里,要塞到饱满结实,或蒸或煮,别有风味。一次,画
家请客,我看到他在厨房里剁肉,小心翼翼塞到苦瓜中去,到吃苦瓜灌肉时,真觉得人
生的享受无过于此。我们开玩笑的把画家的拿手菜取名为“白玉盅”,如今画家去了,
他拿手的白玉盅也随他去了,我好几次吃这道菜,总品不出过去的那种滋味。
    苦瓜真是一种奇异的蔬菜,它是最美的和最苦的结合,这种结合恐怕是造物者“美
丽的错误”。以前有一种酸酸甜甜的饮料,广告词是“初恋的滋味”,我觉得苦瓜可以
说是“失恋的滋味”,恋是美的,失是苦的,可是有恋就有失,有美就有苦,如果一个
人不能尝苦,那么也就不能体会到那苦中的美。
    我们都是吃过苦瓜的,却少有人看过苦瓜树。去年我在南部,看到一大片苦瓜田里
长出累累的苦瓜,农民正在收采,他们把包着苦瓜的纸解开,采摘下来,就像在树上取
下一颗颗的白玉。我站在田边,看着挑篮中满满的苦瓜,心中突然感动不已,我想,真
正苦瓜生命里的美,是远远比故宫橱窗里的苦瓜还令人感动的。
    我买了一个刚从田里采下的苦瓜,摆在家里,舍不得吃;放置几天以后,苦瓜枯萎
了,失去了它白玉般的晶亮与透明,吃起来也丝毫不苦,风味尽失。这使我想起了人世
间的许多事,美与苦是并生的,人不能只要美而不要苦,那么苦瓜的创作不能说是美丽
的错误,它是人生真实的一个小影。
                      ——一九八三年二月十六日
 
       
    






     
象牙球



    每隔一段时间,我总要到外双溪的故宫博物馆走一遭,有时候也不一定去看什么先
人给我们留下的宝物,只是想去那里走走,呼吸一些远古的芬芳。
    故宫博物馆的宝藏多到不可胜数,任有再好的眼力,也不敢拍胸脯保证说,看过了
所有的宝物。因此在故宫,散步往往像是平原走马,只知道到处都是汹涌的美景和无尽
的怀思,有时候马走得太快,回来后什么都记不得,只有一种膝陇的美感,好像曾在梦
里见过。
    在故宫的呼吸,又像是走进一个春天里繁花盛开的花园,有许多花我们从未见过,
有许多花是我们见过而不知道名字的,但是我们深深的呼吸,各种花的香气突然汇成一
条河流,从极远的时空,流过历史、流过地理,一直流到我们的心里来。我们的心这时
是一个湖泊,能够涵容百川,包纳历史上无数伟大的艺术心灵。
    每一位伟大的艺术家是一朵花的开放,进入了故宫以后,我们也许看不见那朵花了,
因为有的花很小,一点也不起眼,有的花即使很大,在花园里也是小的,那种感觉真是
美,在花园里,一个小小的核桃舟,也和一幅长江万里图具有同样崇高的地位,令后人
在橱窗前俯首。
    我有时会突发奇想,那么多的中国人文艺术的宝藏,如果我们能穿透橱窗,去触摸
那些精美的器物与图册,心头不知道会涌起什么样的感动,可惜我不可能去触摸,就如
同在花园里不能攀折花过木,即使受到极处,也只能静静的欣赏和感叹。更由于不能触
摸,不能拥有,愈发觉得它的崇高。
    手不能触摸,心灵是可以的。有好几次,我简直听到自己的心灵贴近的声音,一贴
近了一件稀世的奇珍,等于听到一位艺术家走过的足音,也借着他的足音,体会了中国
的万里江山,千百世代。每件作品在那时是一扇窗,雕刻得细致的窗,一推开,整片的
山色和水势不可收拾的扑进窗来;在窗里的我们纵是喝了三杯两盏淡酒,也敌不过那片
山水的风急。
    我有几位在故宫工作的朋友,有时会羡慕他们的工作,想像着自己能日日涵泳在一
大片古典的芬芳里,不知道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更何况每一件事物都有一段让人低回
沉思的典故,即使不知道典故,我想一件精美的作品也是宜于联想,让思绪走过历史的
隔膜。就拿一般人最熟悉的“翠玉白菜”和“白玉苦瓜”来说吧,我第一次看到这两件
作品就像走进了清朝的宫殿,虽然查不出它们确切的年月,也不知道何人作品,我却默
默的向创造它们的工匠顶礼。
    翠玉白菜的玉原本是不纯的翠玉,没有像纯玉一样的价值,由于匠师将翠绿部分雕
成菜尖,白玉雕成菜茎,还在菜尖上雕出两只栩栩如生的螽斯虫,使那原来不纯的玉,
由于创作者的巧艺匠心,甚至比纯玉有了千百倍的价值,白玉苦瓜更不用说了。就是一
块年代久远的汉玉,如果没有匠心,也比不上这两件作品的价值。
    故宫有许多作品都是这样的,不用谈到玉器,有许多铜器、铁器,甚至最简单的陶
瓷器,它们原来都是普通的物件,由于艺术的巧思站在时间之上,便使它们不朽。但是
我在故宫的朋友仍然是不满足的,他们常常感慨八国联军之后,太多中国的宝物流入番
邦,成为异国博物馆的稀世之珍,我们观赏不易,只有借着书籍图册来做乡愁的安慰,
我们总是恨不得中国的归中国,属于中国,这恐怕是不可避免的情感,据说法国人一再
向英国政府提出请求,希望英国归还留在英女王皇宫中的法国家具,理由很简单:这些
历史悠久的法国家具,在英国只是家具,在法国却是国宝,英国的不归还却没有理由,
这种冷淡的态度曾令许多骄傲的法国伦为之落泪。
    中国流至世界各地的绝不仅止于家具,因此每次我看到各国的博物馆开出中国馆,
展出连中国都没有的宝物时,虽不致落泪,却觉得无比惆怅,像一些滴落的血。可叹的
是,我们连争取都没有,只能在外国的博物馆里听黄发蓝眼的人发出的采声。有一回在
西雅图美术馆看到许多精美无匹的唐三彩,使我在美术馆门口的脚步浮动,几乎忘记了
怎么好好的走路。
    最近,我在故宫,曾仔细地站着欣赏几个象牙球,那些大小不一样的象牙球,即使
隔橱窗,还能看到球中有球,一层层的包围着,最细小的球甚至可以往里面推到无限。
其实,象牙球在故宫里只是最普通的宝物,也有许多流到外国,但一点也不减损它的价
值——恐怕一个匠人的一生,刻不了几个象牙球吧!
    在那一刻,我觉得中国艺术的珍藏,和文化的光华真有些象牙球似的,一层一层的
发展出来,最后成为完美的圆形的实体。
    我们看过不少外国文化艺术的颠峰之作,也曾令我们心灵震荡,但它的意义还比不
上一个象牙球,因为象牙球只是中国艺术心灵的小小象征,它里面流着和我们一样的血,
创作的人和我们有相同的文化,用相同的语言文字,甚至和我们有一样历史和地理的背
景。
    我觉得,故宫给我最大的感动,是它让我们感到在浩浩土地悠悠历史中并不孤立,
有许多流着和我们相同血液的伟大心灵陪伴着我们,环视着我们。这样想时,我就不再
那么羡慕在故宫工作的朋友了,因为我们不是研究者,只是欣赏者,从大角度看,故宫
只是一条血的河流,一个可以呼吸的花园,或者只是一种呼应着的情感。
    能感受山之美的人不一定要住在山中,能体会水之媚的人不一定要住在水旁,能欣
赏象牙球的人不一定要手握象牙球,只要心中有山有水有象牙球也就够了,因为最美的
事物永远是在心中,不是在眼里。
                              ——一九八三年一月五

 
       
    






     
金色的胡姬



    我在新加坡植物园买的一朵金色胡姬花,前几天不小心碰断了,露出它还鲜红花瓣
的血肉来。
    新加坡是个盛产兰花的国度,但是他们把“兰花”,称做“胡姬”,可能是因为它
的英文学名Orchie,直译而来。
    记得在新加坡植物园看胡姬花,确是令我心头为之一震。在中国,我们说兰花有三
种,一茎一花的是草兰,一茎数花的是惠兰,素心的叫素心兰;可是新加坡的胡姬花有
数十茎结成数百朵花,叫人眼花镣乱。
    过去,我是顶不爱兰花,总觉得兰花太娇贵,要养成一盆兰花往往费去许多心血;
而且兰花太孤,有的一年才开一次花,结成少数的几朵;兰花又太假,别的花卉,花瓣
总是柔软的,兰花却硬得像纸板一样,因此兰花的假花也最多,手艺好的缎带花匠可以
做到令人分不清真假。
    新加坡的胡姬完全不是这样,它很大众化,随便一养就能存活,并且能终年盛开;
由于开花容易,花繁色盛,自然使假花绝迹。
    在植物园看胡姬那一次,一大片的兰花同时盛开,在微雨之中,声势浩大,像排山
倒海一般。陪我去的朋友,一直鼓动我买一朵“金色的胡姬”,我说我最不喜欢假花的,
朋友说:“那不是假花,是永远的真花。”
    原来,新加坡为了宣扬他们的“国花”胡姬,研究出一种保存的办法:他们采摘了
盛开的胡姬,先压出花里所有的水分,使它成为一朵干花,然后在上面镀金,举凡花的
大小。形状全都保存了,只是上面是一层黄澄澄的金色。这确是一个好办法,我便在朋
友的鼓吹下,用很便宜的价格,买了一朵胡姬花。
    带回台湾以后,有时想想,那朵花的心中是胡姬,可是外表却有了中原的颜色,就
像新加坡这个国家一样,它大部分是中国人,讲中国话,可是他们偏偏是新加坡,也难
怪兰花一封了新加坡就变成胡姬。
    胡姬也没有什么不好,在中国魏晋南北朝一直到唐朝,长安城里就有许多当炉卖酒
的胡姬。你看古来的画册,胡姬都是高鼻美目,身材健美,热情洋溢的,比起古典的中
国美人,确有另一番风情。
    记得李白有一首《少年行》的诗歌:“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
尽游何处,笑人胡姬酒肆中。”可见胡姬的迷人之处,五陵少年在踏尽落花,无地可游
的时候,想起的正是胡姬的酒店。再说,如果李白是汉胡混血儿的传说属实,我们唐朝
的伟大诗人的母亲正是一位胡姬。
    更早的魏晋南北朝,“竹林七贤”之一的阮咸,他曾经在母丧期间,身穿孝服,骑
着驴于去追求私恋已久的胡姬,引起时人的骇异。现在想起来,更是可以推知当时胡人
少女的美。胡人少女本来是骑着彪马,在草原上飞驰的,当她们一迸人中土,镀了金,
马上的英气未失,还做着中原少女的装扮,无怪要引起多情浪漫文人的追逐了。
    唐朝诗人李颀,在《古意》一诗里有这样两句:“辽东小妇年十五,惯弹琵琶解歌
舞”,又能知道美丽的胡人少女不仅是有英姿和美色,还能歌善舞,颇有才艺。在王昭
君的“一曲琵琶恨正长”之后,胡人少女来到中华上国,却是尽去柔靡之色,另有一种
活泼的面貌。
    熟知中国艺术和文学发展的人都知道,从魏晋南北朝到唐朝,是胡人艺术和文学与
汉人的艺术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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