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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骨之梦 下-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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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必须追踪足迹,我们从出云相传的清手出发。”
“你这么说的话,不如就在通过点的地点,祭祀首级吧。”
“但是,越后的知贤大人有手臂和双足,那里不也只是路过而已吗?”

有骨头?男孩受到了打击。
骨头——男孩最讨厌的东西。
“几乎完全听不懂。善光寺或越后,我还知道,但其他的字眼都听不懂。后来查了记得的内容,现在意思好像可以通了,但是知贤大人,生岛足岛等还是不懂。不过,不知为何,可以清楚理解他们说了骨头。于是,不小心喊出了声音……”

——骨头!
神主们一起回过头看。
那白衣脏了。
啊,那不是神。不是干净的身体,是脏的……
男孩开始颤栗。
“脏污的神主们不断向我靠近。当然都是陌生的面孔,也不是模糊记忆里的键取明神的神主。我的脚都软了。”
男孩仿若走火入魔般动弹不得。

“童子,听见了。”
“童子,看见了。”
“怎么办?”
“不能怎么办?又不能杀掉。”
“但是,也不能让他活着。”
“这样吧。也不能保证这童子不说,不,他会说出去吧。我们任意改了神明,这种事被一般人知道了很麻烦吧。”
“什么?虽然被知道,但又不知道我们是哪里的什么人。不用担心。”
“可是面对重大事件,轻忽不得,最好还是慎重点。不封口不行,杀掉才是上上策。杀吧。”

于是男孩被围住了。
恐怖到达临界点,也发不出声。
男孩腿软失禁了。

“算了算了,这里是神圣之地,净说杀生的话也是一种不敬。在奉祀名芳大人的神社境内应诚惶诚恐,那种污秽的行为是不可能原谅的。”
“那要怎么办?”
“这样吧。”

神主之一,从社殿那边恭恭敬敬地捧着什么走过来。
那是类似桐箱的东西。

“童子,你看这个。”

神主打开盖子,从男孩手中拿过灯笼往里面照。
箱子里……
“箱子里?”
“理所当然地……”
“理所当然地?”
骨头吗?
骨头。
“有骨头,做得……太像了。”
做得太像了。
白丘说箱子里面放了用漂亮的高级布匹包得整整齐齐的大量的骨头,被毕恭毕敬地供奉着。骨头是褐色的,从样子看来应是年代久远的东西。不过,那是长大到可以分辨世事后所作的判断,当时根本没想到有关骨头的年代问题。男孩白丘受到很大的打击,眼底映上了那褐色的人体零件。
“有一半的魂被吸走的感觉——可以这么说吧。不太能贴切地形容,但那是一生忘不掉的,绝对忘不掉的。”
“不用害怕,这是十分尊贵的骨头,极难能可贵的骨头。只看一眼,可是你的幸运。对,要好好记住。”
“听好了,今晚看到的事情绝对不能说出去。只要跟他人说出一个字,不止是你,亲戚朋友都会遭天谴!”
“懂了吧。”
“懂了吧。”
“懂……。”

“结果那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啊,完全不懂。我站不起来,那些神主们离去后也完全动弹不得。结果,等不到我而来找我的亲戚们发现了我,但我看到了母亲的脸也说不出半句话来。天亮后才发出声,流出泪哇哇大哭。那时候,大人说我是被怪物吓到了,好不容易镇定下来。但隔天,听说键取明神遭小偷,地面有被挖掘的痕迹,喧闹了好一阵子。因为我在事发现场腿软无法动弹,所以大人对我问东问西,是否看见了什么,结果我什么也没说。长大后也没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
“任何人?”
“嗯,任何人。因为我认为会小命不保,真的谁也没说。虽然没说,但无法忘记。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成为鲜明的记忆,一直留着。如果你记得我刚刚说的话,就知道那些神主所说的一字一句,我都记得。那是每次有什么事时,我就会不断反复回想的缘故吧。这叫什么来着?那个……”
“精神性创伤。”
“对,就是那个。就像那种感觉吧。”
白丘丢下这句话,作为结束。
并不寻常,算是异常的体验吧。
与降旗的梦一样,都是非现实的情景。
不过,降旗的状况是,要说那冲击再怎么强烈,终究也只是个梦。然而,白丘的状况却可以说是实际体验。到底该如何接受这事实?真的会有这种事吗?
降旗困惑了,逐渐从醉意中醒来。
白丘用一种懊悔又羞涩的语气说:“因此,往后的我的青春,仿佛是为了否定那夜的神秘体验而存在……”
“否定?”
“一定有什么原因,我这么认为。那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而是发生在这世界上的事——我这么希望。所以就去调查了。那些男人是谁?到底在做什么?知道答案之后,我就能从诅咒的束缚中解脱。我是这么想的。但无法对任何人说,就我独自调查。”
“知道了什么吗?”
“什么也不知道啊,不过大约可以想像得到了。”
“怎么回事?”
“那些男人——可能是在寻找骨头的,不足部分。”
“不足部分?”
“对,那箱子里的骨头并不完整。”
“你说全部——你是说,那不足一副骨架,也就是不是一个人的分量吗?”
“在我的记忆里,箱子里没有头盖骨。所以我猜,他们在寻找可能埋在某处的头盖骨。”
“神主们吗?”
“很奇怪吗?”
“很奇怪吧。说不定那些男人是考古学家,其实是在挖埋在土里的骨头,比如比明石原人(注:一九三一年,兵库县明石市西八木海岸发现人类腰骨化石,命名为“明石原人”)的时代更早的能登人,是不是这样?不,还是很诡异。因为考古挖掘干嘛要打扮得那么古色古香啊?”
“对啊。当然,如你所说,如果那些家伙不是那种装扮,而是像考古队的打扮;不是在神社境内,而是挖掘含有绿黑土的凝灰质黏土层——我想,我再怎么被迫看箱子里的骨头,也不会受到这么严重的创伤吧。”
白丘虽然用开玩笑的语气回答,但整件事还是很古怪。
“我不是在开玩笑。再说,亮,如果你的记忆正确,那些神主说了,那个,能登以外的其他地方,新澙,还有长野和东北是吧?这样的话不是更难以想像吗?为什么一副骨头必须这样分散埋在日本全国各地呢?”
“嗯,要说奇怪也很奇怪。不过,他们的确是在挖掘什么东西。并且百分之九十九是骨头的一部分。这么想超越一般常识吗?”
“是超越一般常识。再说从各地收集一副人骨,要做什么呢?找到了也不能做什么吧。如果是考古挖掘,只要出线一片化石都是好事。比如如果是绝种的动物化石,能全部找齐是最好的了,但那是人,不是吗?从一个地方也就算了,从好几个地方分别挖掘会变成什么?不同的人的骨头凑成一副也没有价值。”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想是不是有那种例子,于是拼命找文献资料。无论是什么样的形状,凑齐一副人骨就有意义,凑齐一副人骨就有价值,我在想有没有那种例子……”
如果是白丘,他一定孜孜不倦地寻找吧。降旗可以想像。
“然后找到了什么吗?”
“找到了。”
西式烛灯摇晃起来,映照在天花板和墙壁上的牧师身影瞬间扭曲。
“是西行法师,降旗。”
牧师说出知名歌人僧侣的名字。对那方面不甚了解的降旗,不可能看出关联性的。
“西行?写‘春死于花下’那首和歌的诗人西行吗?西行怎么了?写了骨头的和歌吗?”
“你不知道吗?是《撰集抄》。”
“不知道,我对古典文学洠巳ぁ!
“啊,这样啊。”
白丘又重复道:“这样啊。在那部古典文学作品里,写了有关西行法师在高野山后山,凑足了一副骨头,使用返魂术,造出了人的事情。我十六岁时,去过那里。真是令人毛骨悚然。”白丘用一种不过是没中奖的口吻说。
降旗只觉得很不像话。
“那个情况,似乎不需要同一个人的骨头。因为上面写说收集野地里的人骨,也就是说,只要凑齐一副就可以了。所以,那些家伙,打算收集一副人骨,进行返魂术……”
“那,亮,你……”
返魂术……
也就是使死者复活之术吧。
果然。
牧师对复活的尸体抱持高度关心,但再怎么说,这也是所谓“复活”的冒渎行为啊。收集一副不知出自何人的骨头,用鬼怪之术注入生命,即使不是基督教徒,光想就令人害怕。
“对,正是冒渎……”
牧师以更加随便的态度,继续说:“但是,可以好好说明当时的我,那个夜晚,那种状况的例子,除了这个,我一个也洠д业健K浴
“所以什么?”
降旗莫名其妙地生起气来,“这很愚蠢啊。亮,你不是想证明那件事情并非神秘之事吗?明明如此,如果你把这当成结论,那不是更神秘、更不合理吗!”
“确实如此,所以我的追究到此为止。再深入研究的话,我可能会回不来了。”
白丘态度一转,无力地作出结论。
回不来了——只是那心情降旗能懂。
这是所谓,为了抹灭神秘所做的努力,却更加证明了神秘吧。
“那是一个契机吧,于是我从此与佛教绝缘。当然,跟神道也是。不,这比较接近一种借口,佛教和神道都没有责任。只不过对我而言,面对那个方向或是待在那周围,便等于恐惧。那些日本的土壤——这种说法有语病吧——不否定所谓死人复活的冒渎行为。不如说在其中,其实是很自然地在进行返魂术,我确实有这印象。那种怪癖——叫我无法毫无信仰地活着。很害怕。因此我选了这条路。”
白丘说完,拉了拉身上的衣服。
今天也不做牧师打扮。
“所以我是基督徒——并且成为新教徒——当然要求得去救赎,但是那个晚上跟上次朱美拜访这里的理由没什么两样。我是用消去法。佛教不行,神道不行,又不能变成伊斯兰教徒,真是个洠в玫哪潦Π U庵质拢绻韵蟛皇悄悖沂俏薹ǜ姘椎模岜恢鸪鼋袒岚伞!
白丘这么说,然后低下头。降旗觉得似乎很能理解白丘低下头的心情。
“但是你努力要持有信仰,这是很值得尊敬的吧。”
“谢谢。不过,你刚刚说的那个戏剧性的正心,我并没有。我依照我自己的方式努力,选择了这条路。”
白丘想往自己的酒杯斟酒,但瓶子早已空了。他摇了两三下,很惋惜似的看看瓶口,豪爽牧师终于放弃喝酒。
“哎呀,亏我都以当牧师为目标,总之这件事没有说出来就解决了。不,是无法轻易地说出来。”
“不过,你现在不是跟我说了吗?经过了三十几年,终于要遭到天谴。”
“啊,但是已经没关系了。”
“没关系?”
“对,有后续发展。”
白丘说完,迟缓地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还想再喝吗?不过降旗从一开始就不打算阻止。降旗洠Э悸枪魈斓氖虑椤
“那……那件事还有后续吗?”
“有啊,是很愚蠢的事。”
牧师边说边在附近找了一圈,结果空手回到座位上。
这栋建筑物里,似乎已经没有可以发挥酒精功效的饮料了。
“我在那之后,变成了你现在所见的牧师。”
白丘的外表看不出是牧师——虽然降旗这么想,但没有说出口。本人似乎不这么认为。
“身为牧师的我的历史,是屈辱和败北的历史。怎么说都是时局太坏了。时代和信仰,国家政策和教义,社会和个人,,不论哪一个都无法以清楚分明的形态两立,没有一个是可以贯通的。”
“是战争……吧。”
“对,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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