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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那么是怎么砍的呢?”
“把尸体拖到庭院,非常地重。在庭石上很辛苦地切,切的时候很热切,什么都不记
得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我绕到后面,把头丢到海里。因为身体太重了,没
办法搬到那里,只好丢到井底。庭院有个从搬过来前就干涸了的古井。”
恐惧从朱美的表情中抽离。
井也是什么隐喻吗?
故事编得很好。
“然后你怎么了呢?”
“已经结束了的心情。持续耳鸣和晕眩,不知道什么是什么了,说不定是因为血腥味
而醉了。到处都擦到皮都掉了,身体沾满了血,没办法就烧水洗澡。”
“原来如此。然后呢?”
“浸在浴缸里,慢慢地稳定了。然后,又。。。。。。”
“又?”
“又是海涛声轰轰作响。”
“海涛声吗?”
“听着那个的同时,又浮现没见过的风景。我觉得很受不了,慌慌张张换了衣服进被
窝里去。”
降旗陷入沉思。
在现实中杀了人,砍断遗体,做了这种行为的人,之后该有什么态度,降旗不知道,
也没想过。所以朱美的告白与一般杀人犯有多少程度的相似,或乖离,降旗也不知道
。但是对降旗而言,那种事情无所谓。对降旗而言,朱美的告白只是叫做朱美的女人
的心纠葛下的产物。那就分析、解释、摸索意义,然后找出原因。
白丘看着降旗,仿佛看着令人讨厌的东西。
“但是。。。。。。”降旗恶作剧似地问。“所谓死灵,砍掉首级就会死吗?”
朱美抬起垂下的眼睛,恨恨地瞪着降旗。
降旗从正面盯着那双眸。
“死人砍下了头也不会死吧,因为本来就死了。对啊。所以,那死人,你的前夫,又
来了,对吧。”
“降旗!”白丘再度责骂。“怎么这样,说得像是苛责这位女士。。。。。。”
“来了。”朱美打断了白丘。
“申义又来了。”
“怎么会。。。。。。”白丘用手遮住嘴巴和胡子,说不出话。
他偷偷地在口中念着对主的祈祷文吧,从他下鄂的动作很容易就可察觉。不想被听到
,所以才遮住嘴。降旗这么认为。
“又杀掉了吧。”
“杀。。。。。。杀掉了。”
“又砍下头了吧。”
“又砍下头了。”
“又同样用柴刀。”
“用柴刀和锯子。”
“等一下!这。。。。。。这种事,太脱离常轨了。不该在这种地方说。”
白丘用严厉的口吻制止问答。降旗这半年来,从来没有在知性的兴奋之外,见过激昂
的牧师。朱美好像觉得受到责骂,又低下头,开始嗓泣。
“啊,不,对不起。没有要责骂你的意思。。。。。。降旗,你那种诱导式问法。。。。。。”
“没办法啊,亮。对这个人而言,那是现实。绕来转去地问也是一样的。再加上,你
不是要拯救人类吗?这样的话,不论体验了多么超越常轨的事,即使是罪犯,也应该
伸出援手不是吗?因为这个人求助你。”
“那。。。。。。当然如此。但是。。。。。。”
“或者是,你对于这个人所说的内容,有什么个人的理由拒绝聆听吗?”
白丘沉默了。
降旗的视线回到朱美身上,朱美停止啜泣,失了神似的盯着地板。
“宇多川小姐,说说你为什么来这里,来到教堂吧。听说你并不是基督教徒。”
“是的。”
“是佛教徒吗?”
“我没有什么特定的信仰。佛坛上有丈夫前妻的牌位,但也只是偶尔拜拜的程度,中
元节时也没有和尚来,不太了解什么教义。我想丈夫也没有虔诚的信仰吧。”
“那么,可以说你的宗教性几乎接近白纸喽。但是,你相信死灵的存在。”
“不,幽灵什么的,我想我一直不相信。那个世界,或是前世,也都不相信。不特别
相信。只是,我的体验,如果不把那个世界、前世或死人复活等等东西带进来,是无
法说明的。不,因为我自己也无法理解,所以。。。。。。因此。。。。。。?”
“这样的话,不用那些迷信或宗教性的说明,比如说解释成某种疾病,只要合乎道理
也可以吗?”
“当然,不如说那比前世或幽灵等还教人安心。”
“但是。。。。。。这样一来,医院、神社、寺庙、警察局等等,你不管去哪里应该都可。
为什么来教会?”
“啊,”朱美有气无力地回答。“我下不了。。。。。。去警察局的决心。我是杀人犯,说
了实情就会被捉吧,被监禁,如果死人去那里——警察也保护不了我吧。”
——确认罪行。
“医院也一样,我觉得去了会被关到像牢房一样的地方。因为我在一般世人的眼里看
来,只是疯子吧。。。。。。”
——确认异常。
“如果我不是疯子,就必须真的相信那死灵或什么的存在,这样一来,我想就必须请
人驱魔祓除吧。说到驱魔——就是神社了吧——但是我害怕去神社。”
——拿着首级,满身是血的神主。
“寺庙也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去寺庙。”
——抱着骷髅头的僧侣。
“所以“寺庙也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去寺庙。”
——抱着骷髅头的僧侣。
“所以“寺庙也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去寺庙。”
——抱着骷髅头的僧侣。
“所以。。。。。。”
“所以就来到教会了,你并没有回避教会的理由。”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得到救赎——因为这附近我只知道这里有教会——而且,
以前有一次,刚搬过来时,走过教会前面。当过,丈夫告诉我,基督教会拯救烦恼的
人,迷惘的人。那时候,大概是我最幸福的时候吧,也忘了过去不愉快的事。。。。。。所
以那时候的话记得很清楚。”
白丘一脸微妙的表情。
降旗不懂那种心情。
“我已经到极限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再怎么杀怎么杀,砍掉几次头,那个人还是
回来。我已经厌烦了,已经厌烦砍头了!”
朱美越过界线狂乱了。
“请帮我。又。。。。。。那个人又。。。。。。”
眼泪划过朱美的双颊。朱美哭泣着,说了好几次恳求帮助。
看不下去的白丘劝她。“没关系,请依靠我。”
“您要。。。。。。救我吗?”
“你的前任丈夫早已经死了。到最后的审判日为止,死者在墓地下沉睡,绝不会复活
。所以。。。。。。”
“不,不是这样的!”
降旗的一喝,使得朱美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
“死人会不断复活。”
“降旗。。。。。。你。。。。。。”
“听好了,宇多川小姐。不,朱美小姐。在你真正地认识一切之前,死灵会不断地,
不断地造访你吧。而你每次都会杀了他砍下头,不断反复地砍!”
“降旗,够了!”
“亮,一时的安慰话语是不能治愈这个人的病的!”
“什么叫一时的安慰。降旗,你疯啦。那种世间迷信。。。。。。你这么说的话,她
更。。。。。。”
“逃避现实解决不了任何事。亮,不,白丘。事实上,你的话语一直治愈不好我。
我。。。。。。我。。。。。。”
——太过分了。
“如你所言,好像只有我能救她了。”
“降旗——你不要太自大。人可以拯救人吗?拯救和赦免,都不是人为可及的范围。
那是神的工作。”
“不,即使创造这个世界的是你的神,不,即使我们人类自身也有那神所赐予的东西
,看着世界,认识世界的是人类。没有我们就没有世界。对我这个不曾受洗的异教徒
或她这个异乡人,你的神有效吗?”
“你现在说的话是一种冒渎!”
“事到如今你还说什么!”
白丘和降旗几乎同时站起来对峙。
夕阳射入教堂,反射在白丘的镜片上,降旗明白无法清除地读出牧师的表情。只有双
颊的胡须稍微抽动一下。
打破紧张气氛的是降旗。“抱歉,说得过分了。身处教会,我的发言的确是太欠考虑
了。我收回不当发言的部分。”
“啊,不。。。。。。”
降旗不等白丘回答,慢慢走向朱美。“朱美,今天你丈夫也不在家是吧?”
“。。。。。。是的。”
“孤单一人的话,死灵又会来,这么一想,实在没办法静静地等。所以你来到这里。
”
“。。。。。。是的。”
“那,今天回家吧。”
“您是说那个人已经不会来了吗?”
“不,死灵当然还是会来。但是不必害怕,如果来了。。。。。。”
“如果来了。。。。。。”
“杀掉。”降旗说。
“怎么这样?”
“降。。。。。。降旗。。。。。。你在说什么啊?”
“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
“本来就已经死掉的人了,再杀掉几次也不算杀人,是打击幽灵吧。只是把尸体回复
为尸体罢了。如果来了,毫不犹豫地杀掉吧。”
“可是。。。。。。”
白丘用偷看的眼神瞄了一眼朱美。
朱美全身僵硬。降旗已经察知,她要回答什么。
“但是。。。。。。很恐怖。。。。。。”
——对。
“没关系。即使死灵可能侮辱你,应该无法加害于你。”
“咦?”
“不过,朱美。即使杀了,也绝对不可以砍下头。就那样把尸体放着。每次杀尸体时
,你都想着一定要把‘那杀掉的尸体’的头砍下吗?”
为什么你要砍掉前夫的头。。。。。。?
“为什么。。。。。。叫我那样做?”
“所谓为了不让他复活的理由很奇怪。如果用这个理由思考,尸体应该从一开始就不
会来造访你。因为最初死亡时,已经没有首级了,应该不能复活了不是吗?再加上,
再次砍掉后,他又来了吧?即使如此你又砍掉。所以你砍掉头,一定有别的理由。”
“别的。。。。。。理由。”
朱美皱起眉头,眼泪止住了。
“如果能找到那个答案就结束,死灵不会再来。”
“答案吗。。。。。。?”
“对。如果无论如何也受不了,又砍掉头,你可以再来这里。到时再想其它方法吧。
”
一定会砍吧——降旗这么想。
叫做自我的家伙没那么懂事,没那么容易就能理解。
然后,知道后就知道了,到时候。。。。。。
那也会很麻烦的。
朱美垂下视线,但不久后站起来,说会遵从降旗的指示。然后面对白丘,客气地为胡
闹、发狂的事道歉,小声地道了谢,落寞地走了。白丘似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伸
出手做了个像要阻止地动作,但结果变成一个毫无意义的动作。
一股异常的虚脱感袭向两人。
“刚刚对不起。”
降旗面对着茫然的白丘的背谢罪。白丘“嗯”了一声,头上下点了一下,也不转向降
旗,说了一句:“那样,就好了吧。降旗。”
“那只是现在的状况啦。”降旗简短地回答,情绪高昂。
“现在的状况?”
“等到她想到自己真正的模样——之后,亮,就交给你吧。去警察局自首的话可以赎
罪,但只有这样,她并不会痊愈。那时候就轮到你了。不。。。。。。”
降旗转头往上看着十字架。“真正救人的不是你,是神吧。”
白丘站在降旗旁边,用俯视的角度交换了视线。
然后,他用一种很没把握声音说:“但是。。。。。。我太不懂。。。。。。那个,刚刚那女人说
的全是幻觉,不是现实,这样想对吗?”
“幻觉这个单字适不适当还有待讨论吧。无论如何,一切都是她的神经所创造的虚伪
现实,这应该是不会错的。”
“虚伪的现实吗?你是说事实上什么事也没发生吗?”
“她说的每件事都是有可能的吧。”
“是这样吗。。。。。。?”白丘摸摸下颚胡须。
降旗仿佛质问牧师的真心似的,盯着那张脸询问他:“还是,难道你把死后世界的轮
回转世,还有死者复活,都视为事实而接受吗?不,那是不可能的。要承认那一切,
对你而言等于是抛弃信仰了。”
“正如你所言,我没那样想。”白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