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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霓小集-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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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书籍,非“藏”不可;“藏”的本义也并非不美之辞,但它确给后世传下
来一个“副义”:把保藏变成了“珍藏——秘藏”。事至于“秘”,那就成
了极少数个别人的“玩赏”物,与铜、瓷、犀、玉。。初无大别,可以等量
齐观了。

据我亲历所知,有的藏书家的“藏品”是绝不出示于学人的;有极深交
谊的求借一册书,若经蒙慨允,“条件”是“不能过夜”或“只许过一夜”
便须归璧于赵邦。。。这珍如性命的爱书精神,自然也是令人钦佩的,但是
这样的一种心理状态,当然不会萌发将他的藏品公诸天下学人,广为流布,
延教播益于后人的念头了。

再说所谓“版本目录学”。世俗之见,把它看作是一种“富人的奢侈享
受”,“专门家的钻牛角尖”,是一种“脱离现实的文人癖性”,好像与谁
都无关系,更是国计民生以外的“闲事”。拿这样的眼光去论事,当然永远
也不能悟及一个至极重要的道理:人的最可贵的精神状态就是斥妄求真,辨
讹返正。对于正误真妄之分都漠不关心、毫无所谓、不知深究的人,那就一
切都不必也无从谈起——而其结果必然流向崇伪信讹。版本目录学家却正是
追求“真”与“正”的最辛苦勤奋的仁人志士!

我们中华的文献之学,涵盖极富,形态不一,然以书史图籍为其大宗。
历代积累,时加裒辑,蔚为大观,亦是奇迹。然而浩劫伴之,如影随形,一
似无忌其“满”“盈”者。秦火之焚,万祀兴叹。梁武之火,所谓“文武之
道,今夕尽(烬)矣”!后世追省,痛如割心。金、元之后,尚有《永乐大
典》,而清人忌之,不谋刊布,终遭摧毁。《古今图书集成》、《四库全书》,
其始也未尝非一代英主之善政,然而其终也俱变为政治之牺牲品。言念及此,
曷胜痛切!——凡此讵乃中华文化之重大创伤,实亦人类智府之至极不幸。


以上数例,可见无拘秦、梁,不限明、清,凡所厚积,皆帝王之意旨,
举国之材力,始能成彼鸿业。自兹而后,继者罕闻。而于是乃有菊生先生,
于是乃有涵芬楼,乃有商务印书馆,乃有《四部丛刊》。。——而如斯盛业
钜任,已非复出于帝王之意,国家之力,帷有一私家、一个人之张氏于举世
不为之标,倡导经营,艰辛奋勉,而成就之者也!

夫如是,然后可证愚之所谓菊生先生实为大智大慧、大仁大勇之豪杰志
士,实维我中华文化之寄托者,其义安在,而其言何切也。

版本目录学而能成家,必须学识渊博,此理易晓,亦世人之常识。然而

若菊生先生,如仅仅以学识渊博目之,犹是恒言,实恐未得真谛。盖仁人志

士心之所存,在于中华文化,而欲保全之,护惜之,流布之,又必须识真辨

妄,斥伪返本,纠讹刊正。而中华典册,本赖缮钞,书经三写,亥豕鲁鱼,

人人知此理而往往蒙其害,莫由尽免。及锓版刷印之术兴,复有种种窜乱删

易之弊生焉。是以同是一书,而异文歧句,不一而足,其蒙蔽学人,且甚于

古钞之笔误。故版本目录学之所由起,全力求真得正,而绝非炫博夸富之俗

见所能识其苦心。菊生先生之于群书,真如揽河而见源,登岳而知脉,原原

本本,如数家珍,无有阙遗,令人惊叹拜服。然而犹不止此。观其校记,辩

证审断,字字精当,句句简切。是以聚书、藏书,而不能校书,即不能读书,

充其量不过一古董守财奴,虽似风雅,于学于识,了不相涉矣。

假若古书难校,犹可谅也;而如通俗小说者,亦复有令人骇愕之事例①。

某氏号称学者专家,其所校之某小说,入校之版本最富,而所辨正取舍,则

一塌胡涂,莫可究诘,以致传为书苑奇闻,文家笑枋。举此为喻,则又可知

聚书、保书、选书、刊书,其终极之目的何在?曰:在于求真斥妄。其所以

为最难,亦最伟之事业,端在于此。必明斯义,而后菊生先生之特立独出,

卓然不朽,可以晓然于千古。

复次,吾愿今世学者细味先生之文品,窥其大端,不激不厉,精当简切,

略无浮文涨墨,逞才使气等等陋习,遑论造作装点,虚势假相。其文看似平

易,实则字字锤炼。复善以极少字而委曲详尽,无遗憾焉。然而简切曲尽之

间,又非平板枯寂,其情致文心,蔼然感人①。此等文品,最不易到。识浅者

往往惑于狂花乱影,装腔作势之流;若多读先生文章,当有脱胎换骨之神力。

然而虽曰文品,实则人品也。此上上人品,亦即中华文化所孕育之灵杰,而

非他也。

余譾陋不文,于学术尤无所知,然窃慕先生之为人,不自揣量,以芜辞

写我之愚见。笔不逮意,怅然不安。追念1953 年以次,先生凡四惠鳞鸿,其

一纸最详者且出病榻亲书。什袭以藏,而多经世变,今已不知在亡。

复蒙哲嗣树年先生不弃,引列于世谊之末,泫然念往,莫能自己于悲怀。

斯文虽陋,亦当存兹微悃,申我真情;或不见哂。
献辞曰:


① 如旧时上海亚东图书馆所出之古小说名著,胡适先生所倡之“新式标点”、“分段”、“整理过的本子”,
尽芟原有序跋评论,而不精于版本校勘,以致错谬百出,亦即其例也。
① 试阅先生《涉园序跋集录》中忆叙涉园诸文,可窥一斑。附带一言:涉园者,先生上世之旧园也,创自
明季万历间。其命名盖取陶元亮《归去来辞》“园日涉以成趣”之义。然台湾版《涉园序跋集录》卷尾王
云五氏跋文称“涉园,海盐张菊生先生元济之书斋也。揣其命名之意,殆谓涉水未深,自谦其为学之肤
浅,。。”此说不知何据?余愧未详,以俟方家解惑。

先生之风,山高水长。实三才天地之心,维中华文化之光。

壬申三月津沽后学周汝昌
谨书于京东之寿玉轩,时年七十有五。


我和张菊老的一段因缘补说

澳门友人陈浩星兄寄示《大成》杂志第199 期中所刊《张菊生与周汝昌
一段翰墨缘》一文,题目入眼,使我一惊,大出意外,以为当今哪复有人知
悉这一段旧事?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甚至担心是捕风捉影之作。读完全
文,非常感谢柳和城先生,他竟肯留心于文坛学苑的这种往事前尘,而且内
容翔实无讹,文章也写得渊静有味,洵为一篇佳构。

我与张菊生老前辈的那一段翰墨因缘,转眼已将近四十年光景了,不但
未曾淡忘,而且时常忆起;去年夏初清和之月,重游故里,还与一位采访红
学史迹的朋友谈起过。最系我怀思的,是张老的一封亲笔信和他令儿媳某夫
人的代笔书启,这是我研红五十年来所获海内外无数学人读者惠札中最珍贵
的异品。

柳先生文中已然提到,张菊老曾有亲笔书信给我,但他不曾提到还有老

人病榻读《红》,命儿媳代笔的另一封书简。如今回忆起来,试为柳先生佳

文作一小续,或亦读者所不弃者乎。

拙著《红楼梦新证》经始于四十年代后期,印行已是1953 年的9 月。因
为出版家是上海棠棣出版社,经售者是长风书店,所以书出之后,反响先由
沪滨传来。友人写信报告售书门市盛况。记得成都华西大学民族语言研究所
的首席学者闻在宥教授,那时正有事到上海去,也特意写信来,叙及尔时此
书方出,短期连印三版,传为一时之盛,所遇故交学者文家,几乎是人手一
编,以为向来罕见之异事。那时,沪上传来的“东吴万里”的鳞鸿,日有所
积,忽一日,我接到了一封信,打开看时,是带朱丝阑的笺纸,上有工楷细
字,大意是说:病榻无俚,忽得大著《新证》,展诵之下,竟日孜孜,不觉
忘倦,引起极大兴致。对雪芹原书佚稿后半部情节之推测,尤所萦怀,有几
点希望再为开示。幅末说明,本人因病痪艰于书写,命儿媳代笔。阅下款方
知就是张菊生老人了。

那时我只三十岁刚出头,学识交游,都很孤陋,但对张先生关于文史大
业的丰功伟绩还是略知一二,而且是深所景仰的,得札自然格外高兴,立即
详细拜复了一函。此事虽隔多年,印象还是很难磨灭。柳先生所见第一手资
料中,未知有无这一项鱼雁往还的痕迹?① 

至于我把《新证》的第三版奉寄与张菊老,那当然是因为这一版印于1953
年年底,改正了许多前版的误字,并加入了《补遗》的内容。

到1954 年之春,因奉调回京,已在准备行程的期间,我还又接到菊老的
一封厚厚的信札,里面附来了他作的戊戌纪事绝句百首(记忆如此,不知数
字有误否?),不我遐弃的高谊,使我至深感动。可惜的是,那时已经十分
忙乱,春夏之交回到北京,一切情况与在成都时不大相同,我与张老的通信
论学唱和的因缘,大约从此就未能继续。今日思之,犹觉耿耿在怀。

柳先生心细如发,还引及《新证·史事稽年》中感念张老的一段拙语。

但我藉此机会说一句:我作增订而加入此寥寥数语之际,也是要大费斟酌的,

因为那时“大批判”之风正盛,著述文字,如“著败絮行荆棘中”,动辄墨

碍,有专门伺隙之辈“盯”着,一言不慎,便是辫子。比如,我若提张菊生

① 张老亲笔书札是否尚存,因“浩劫”之后,文献零落,散佚甚多,尚待寻检。拙札乃少年笔墨,反得于
张先生哲嗣手中保存至今,相形之下,感愧如何可言。

先生,便有人“做功夫”,张菊生是“前清遗老”,和戊戌政变有“密切关
系”,戊戌政变是“保皇派”,也更是“改良主义分子”,改良主义就是“反
对革命”。。那么周某怀念张某,这“是何居心!?”那时“批判逻辑”就
是如此,所以我之加上那一段拙语,看似平常,可实际上我也颇有“冒险”
的心情存乎笔墨之间,后之来者,焉能领略其中况味。

承柳先生引及资料显示,我方知道:张老是主张将“续琵琶记”制副本
以见赠,俾供研究的。后来当然是那个“编委会”认为“不便”。“不便”
何在?自然不必望答了。但自张老写信安排,直到那剧本在“从刊”中印出,
就再也没一个人肯向第一个考定作者、建议保全的人来打只字的招呼;影印
的介绍说明如何?更不可知。柳先生所叙拙著附印书影等等,那实际是晚至
1973 年,我才到北京图书馆去而自家“重新发现”之!

做点学问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为一本书,一篇文,求告请助,遭遇种
种不同,炎凉世态,尽在其中。综而计之,像张老那样古道热肠,以平等态
度对待后学的,也只不过屈指二三而己。我提这些,正是为了对此说明,张
先生为人之至为高尚罕逢,怎不令人怀念?

我以为,这样的人多一些,中华民族的文化事业的前景才能大有希望。
我与柳先生如今重提这些前尘旧话,正是从这一愿望出发的,难道还能是为
了“别的”吗?

我的研红史,所遭所遇,如写起来,也会成为一部奇书,但我相信只有
张菊生精神,千古万古,流芳永永。后学小生,心香祀之。


缘深缘浅话难明
——忆聂绀老

世上的事,靠语言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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