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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霓小集-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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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深的核心——比兴、寄托、境界、神韵。。这些最要紧的问题。所以说,
不是也写“一部书”,就很难“全面”而且“深刻”地(这些都是很多文章
喜欢用的字眼)评介这部论词之作。即使我有了这样的资格,那还得有了相
应的条件,所以只能“俟诸异日”了。至于此刻,我只打算就其中的一篇,
小谈一己之感受。我选中的目标是:《拆碎七宝楼台——谈梦窗词之现代观》。

梦窗词?天哪,谁敢谈呀?怎么谈呢?当然,对于有的评论家、文学史
家来说,那简单容易得很。一是雕琢粉饰,二是词意晦涩,三是支离破碎,
四是形式主义,五是影响很坏。完了。还有什么值得多说的吗?这种“鉴定”
一直是统治着想学点文学的人们的。当然,如叶教授所举的,也有那么几个
人对吴文英有好评,因此她说梦窗词人历来是个“毁誉参半”的作家。天哪
——我再唤一声,难道那少得可怜的几个人够得上“半”吗?吴文英若真是
得有“半誉”,他算万幸,早该“含笑于地下”了。毁誉参半云者,不过是
她为了行文之便,拈用常言,聊为梦窗解嘲就是。

说也奇怪,我知道叶嘉莹教授的诗词,风格与梦窗绝不相近;她研词的
兴趣中心,也不在梦窗一路;她的师承渊源也不是梦窗的知音。因此我曾判
断,她素昔不怎么喜欢梦窗;不会对梦窗有特别的见解。这种判断,前半是
对了(她自己在书中表述过此意的),可是后半却大错了。说真的,当我看
见这篇论文足足七十页之多,是十篇中最长的一篇是不必多说了,但它竟占
了全书的五分之一!我简直是大吃一惊,暗叫一声“惭愧”!

说不清怎么闹的,我从小喜欢吴梦窗,并且对自家、对友人都一直说:
“这是惊才绝艳!”为什么喜欢他?为是见他“字面华丽”?未免小觑了在
下。我自己莫名其妙地把曹雪芹的八个字拉来和吴梦窗联系上了:“红飞翠
舞,玉动珠摇”!我认为,这种自创的,只有这种自创的文学语言,才能形
容得出梦窗的特色的一面,要比“笔歌墨舞”精彩得多、恰切得多。但是,
这是我对梦窗的全部“理论”了,其余的,想得多,说得少,更谈不上写文
章了。我看看别人论梦窗的,大都尔尔,心窃有疑,而莫敢问焉。

如今且看她这文章的题目:“拆碎七宝楼台”六个字,又好懂,又难懂。
好懂是人人皆知这句话的来历出处,难懂是不知她用来又是何所取义。这也
先得费点话。

身跨宋、元两代的《山中白云词》的作者、词曲世家的张炎,作了一本
书叫《词源》,影响很大。书中的第五节,“清空”标目之下,说了几句话,


道是:“吴梦窗词如七宝楼台,眩人眼目,碎拆下来,不成片段。”他只顾
一说不打紧,吴梦窗从此就再难翻身。就我所知,老辈词家如朱彊村,说过:
“七宝楼台,谁要他拆碎下来看?!”①我记得当年先师顾随先生就也说过:
“见为片段,以拆碎故。”其意实在暗合,它原是一座好楼台,谁叫你拆碎
了来看?拆碎了之后,哪个不是“不成片段”,又岂独梦窗?我每见这种仁
人志士,为屈抑者打抱不平,敢说几句话,辄为私下称快——而不敢公言也。
再如,张伯驹先生在《丛碧词语》中也说过:

“梦窗《祝英台近》除夜立春词,前阕云:‘残日东风,不放岁华去。

有人添烛西窗,不眠侵晓,笑声转、新年莺语。。。’句句扣紧是除夜立春,

彭羡门谓兼有天人之巧,信然。《风入松》‘听风听雨过清明’一阕,情深

语雅,写法高绝。《高阴台》丰乐楼词:‘东风紧送斜阳下’,何其神色动

人。后阕:‘飞红若到西湖底,搅翠澜,总是愁鱼。莫重来,吹尽香绵,泪

满平芫。’可哀可哭。此等词,秾丽清空,兼而有之〔按此正针对张炎之论

而发,张氏标‘清空’为词之极则,则贬梦窗为‘质实’〕,安能诮为‘拆

碎七宝楼台’?。。”“后人学梦窗者,必抑屯田。然屯田不装七宝,仍是

楼台;梦窗拆碎楼台,仍是七宝。后人既非楼台,亦非七宝,只就字面饤饾

雕饰,自首至尾,他人不解,亦不知其自己解否耳。”

我在为此词话作序时曾说:“(论梦窗)皆妙语如环,精义自见,。。
多能屏去成见,为公平之言,见赏析之旨,新人耳目,。。”②这些例子,要
算是对“七宝楼台”一重公案的极有价值的讨论了,但这些老词家,言简意
赅则有之,大抵数语而止。要想作细密深切的学术研究,写出周详精到的正
式论文,就非他们之所擅场了。在这种情况下而读到叶嘉莹教授的此一宏篇
杰构,我的心情之非同一般,不为过分吧。

叶教授的论文的第一个高明之点是,她并不鳃鳃计较纠缠,梦窗到底是

不是楼台?是不是七宝?该不该拆碎?拆碎准能“成为片段”?等等,等等。

她从完全崭新的一个角度,来考察论证了张炎(以及他的追随和盲从者)所

以不能理解吴文英这个伟大艺术家的根本原因。她提的,一点也不繁缛骈罗,

五光十色,只有两端。她指出,吴文英写词的手法是与传统的手法相违逆的,

所以不为人所理解,不为人所接受,反而,遭到了诬罔诋毁,而很少人能为

之剖白洗雪。我的读后感慨,首先在于此点。

我想起了李长吉,想起了李义山,想起了曹雪芹。。这些艺术大师,与

梦窗不同,各自之间也相殊异,但不知怎么的,我的“错觉”使他们一齐向

我涌来。。他们都曾承受过(也许还在承受着)重大的骂名和罪名。

叶教授对此说了一段提纲挈领的话,请君谛听:

“我在早岁读词的时候就并不能欣赏梦窗词,然而近年来,为了要给学
生讲授的缘故,不得不把梦窗词重新取读,如戈载之所云:‘细心吟绎’了
一番,于是乃于梦窗词中发现一种极高远之致、穷幽艳之美的新境界,而后
乃觉前人对梦窗所有赞美之词都为有得之言,而非夸张过誉;而所有前人对

① 见夏承焘《瞿禅论词绝句》中所引。
② 见《词学》第一辑。附带说明,张伯驹先生撰《丛碧词话》时是“大右派”,无人敢与之来往,我斗胆
为其词话作序,也不敢“落款”,只好用假名“寿康”——《诗经》之典,与我的名字相关联的。《词学》
的编者也未必知道寿康是谁。张先生词路也绝不近梦窗,但他对梦窗词能具赏爱之心眼,《词话》中对吴
文英的评论,条数之多,见解之新,在旧式词话中为罕见之例,是值得一提的。

梦窗诋毁之词乃不免如樊增祥氏所云:‘世人无真见解,惑于乐笑翁七宝楼
台之论,。。真瞽谈耳。’此外,我还更有一个发现,就是梦窗词之运笔修
辞,竟然与一些现代文艺作品之所谓现代化的作风颇有暗合之处,于是乃恍
然有悟梦窗之所以不能得古人之欣赏与了解者,乃是因其运笔修辞皆大有不
合于古人之传统的缘故;而其亦复不能为现代人所欣赏了解者,则是因为他
所穿着的乃是一件被现代人目为殓衣的古典的衣裳,于是一般现代的人乃远
远地就对之望而却步,而不得一睹其山辉川媚之姿,一探其蕴玉藏珠之富了。
是梦窗虽兼有古典与现代之美,而却不幸地落入了古典与现代二者的夹缝之
中,东隅已失,桑榆又晚,读梦窗词,真不得不令人兴‘昔君好武臣好文,
君今爱壮臣已老’的悲慨了。”

学人试看,我只引了这么一段话,而往者来兹,今吾故我,知人论世,
叩寂赏心,——她的才、情、学、识、德、品。。已经一一流露可窥了。

她认为,梦窗词的违弃传统而近乎现代化(按她指的是西方艺术表现
法),在于他能摆脱传统上的理性的羁缚,而这主要表现为两大特色:一是
他往往将“时”与“空”这两个不容迷混的意念交错而糅合地写来,一是他
修辞常常“但凭一己的感性所得”,而不依循那种传统理性的——即人们所
惯见习知的方法。

关于第一点,她列举从古以来的名作家、名论家的例证,说明了我国的
诗,不拘叙事、抒情、写景,都以真挚坦率、明白易晓,即可以在理性上明
白而直接地理会或者解说的,许为佳作。钟嵘所以提出了“羌无故实”“语
出经史”“多非补假,皆由直寻”的理论;王国维也是反对“代字”,必如
“悠然见南山”“风吹草低见牛羊”,方为“不隔”云。这可见传统手法与
眼光是如何深入人心,牢不可破。“不幸”的是,梦窗之表现,却恰好与此
种作风完全相反。这就很难为人理解,很难不遭毁谤了。

梦窗之善于“浓缩”时空于一念之中,仿佛“纳须弥于芥子”的一般,
这一点我自己也是有所体会的,即如他在《踏莎行》中写端午佳节的怀人忆
昔之感,写道是“午梦千山,年华一箭”,只八个字,却说尽了远离久别之
苦情,梦境人间之迷惘,那千山万水之遥的空间,与绿鬓衰颜之变的时间,
被他紧紧地镕铸在笔尖的“立锥”之点上。我因此极爱梦窗的这种高超的艺
术。但是读了叶教授文章之后,即觉自己早先体会犹浅,对梦窗如何表现时
空的道理,未能继续深入推寻。

她先举了一个为胡适所讥评的例子,即梦窗词集开卷的那令人注目的《琐
窗寒》咏玉兰的词。她先引录了胡氏的原话:

“这一大串的套语与古典,堆砌起来,中间又没有什么‘诗的情绪’或
‘诗的意境’作个纲领;我们只见他时而说人,时而说花,一会儿说蛮腥和
吴苑,一会儿又在咸阳送客了!”

然后她就对这首“不值高明一笑”的《琐窗寒》作了深细的解析讲说,
逐句批驳了胡氏的意见,让人看清了梦窗的情思笔墨都是何等动人的,然后
更从最根本上指出,中国文学中之比兴传统是好的,但不能原地不动,故步
自封,而不幸从《诗》被奉为“经典”之后,说诗者又给它加上了一个更加
狭隘的“诗教”的枷锁。这样,人们在梦窗身上一时抓不着合乎“诗教”的
可敬之处,又被梦窗不循传统理性层次途径的新艺术手法弄胡涂了,——叶
教授接着说:

“于是,人们既先从梦窗品节之无足称,抹煞了对他的词探寻的价值,


复又因梦窗字句的不易懂,自绝了向他的词探寻的途径,遂不免以为他的词
晦涩不通,一无可取了。于是胡适先生乃讥其《琐窗寒》一词为‘时而说人,
时而说花;一会儿说蛮腥与吴苑,一会儿又在咸阳送客了’。”

呜呼,这难道不是慨乎言之吗?“五四”以来,这种浅人不识深味的“文
艺批评”曾经风行一时,奉为圭臬,布其影响,为害之大,不可胜言,——
如以胡氏为例,我也不妨点破一句:虽然有不少人一提胡适之名都是颇为勇
于批判的,可是他们自己的批评眼光与方法,却和他的批判对象初无异质,
水平一般一样,而并不自知,反有自得之色。所以我认为我们读读叶教授的
这本书,是会有好处的。

她对“时空”一点,举了一个精彩的例证。她说,上面那例子还并非真
正时空铸合的新手法,已令胡先生感到不可解喻了,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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