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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晓强让那黄金的小蛇在手心里蜿蜒着,蜷曲着,忽然,他把它提起来,一本正经地说:“麻烦你,能戴上让我看看吗?”
售货小姐怔了一怔,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戴上了。
“嗯,很好,就是它了。”杜晓强一边打量着,一边很自然地把手伸了过去。
出其不意的敏捷是杜晓强神经和肌肉的特点,这个特点再—次得到了展示。
未等那小姐做出反应,杜晓强的手已经在项链上抚了一下(准确地说,是在她的颈上抚了一下),然后从容地收拢在钱夹上。
小姐显然并无恼意,开票、付款,她嫣然地笑着,甚至——眸子还亮闪闪的。
杜晓强相信,如果约她出去走走什么的,她会欣然应允。小试得手,让杜晓强找到了感觉。这是个好兆头,一路顺利下去,一切都会如愿。
博雅商厦旁边就是博雅假日宾馆,四百块钱订了一个房间,杜晓强就坐在房间里给桑乐打传呼。
“你来吧,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他很有把握,很有内涵地说。
接到杜晓强这个电话的时候,桑乐刚刚和翁行天通了电话。真有意思,桑乐对翁行天说的也是这句话,“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你来吧。”
桑乐打电话想约翁行天出来,晚上八点半钟在“新人类”迪斯科乐园右边的小卖部门前碰面。电话那边沉默着,桑乐一边想象翁行天拿着电话踌躇不决的那副样子,一边盯着朝南的那扇窗子。活动纱窗与窗框之间有一条狭窄的缝隙,一只窈窕的蚊子缩起身体,正做着钻出去的努力。
如果钻过去了,他就会如约而来;如果钻不过去——蚊子的翅翼在阳光下熠熠地闪着,是那种金属般的光泽。翁的银发也是金属,岩层里的稀有金属。
听筒里面有了声音,重重长长的一声,“嗯,让我——”这是那种历经岁月,在天长日久的震动中骨质、肉质和孔腔互相契合,已臻圆熟无懈的声音,它即刻便摄住了桑乐,使她身体的每根骨骼每束肌肉每个孔腔都产生了微妙的谐振。
桑乐的眼前眩了一下,她看到闪着金属光泽的蚊翅从窗缝中挤了过去!
“好吧,我去。”翁说。
桑乐的心情顿时变得好极了。
好心情的桑乐后来便对着话筒告诉杜晓强,“好吧,我去。”
放下电话,桑乐看看表,时间还早呢。当然,如果在博雅耽搁耽搁,杜晓强可能会要她在那儿吃晚饭,不过呢,晚饭吃到八点钟也就差不多了,正好去“新人类”。
博雅假日宾馆的冷气开得很足,桑乐穿着一件薄薄的吊带短裙,一片清凉地出现在杜晓强订下的那个标准间里。
杜晓强用目光扫过去,心里暗暗高兴。桑乐的外包装如此简约,使用起来可就便捷多了。
“哟,怎么天还没黑,你就拉上窗帘开了灯啊?”桑乐四下环顾着。
“你不觉得这样更安静?〃 杜晓强向沙发那边伸伸手。
桑乐就在茶几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嗬,房间真漂亮。你怎么会想着到这儿来?〃 杜晓强说,”换个环境嘛,换个心情。“ “哇,是不是发了一笔财?”桑乐眯眯眼儿,“这就是你说的,要给我的惊喜呀。”
“不不不,惊喜在这儿呢。”杜晓强拿出了首饰盒。
盒子是那种大红颜色四周镶有金线的,外形夸张成一颗笨拙的心。看上去有点儿艳,有点儿俗。
“哇,要戴戒指呀,不会是求婚吧。”桑乐缩了缩身子。
杜晓强把潘多拉盒子打开,放出那条金黄色的小蛇。
“项链?〃 桑乐下意识地抚着脖子,”我已经有了。“ 杜晓强这才注意到桑乐的颈项上吊着一条黑丝带,丝带的顶端是一个圆圆的小金属盘。这玩艺儿分明是陌生的,然而却似乎又有点儿眼熟。
“什么东西,扔了吧。”
“别呀,”桑乐用手压着,“这是我的眼睛呢。”
于是,小蛇就和那眼睛挂在了一起。
挂蛇的那双手不曾离开,它们顺势抚摸着白皙的脖子,片刻之后便向上而去,热切地捧住了圆滑的下巴和小巧的耳朵。那情形就像长途跋涉之后的旅人,焦渴地捧着一个可口的哈密瓜。
杜晓强早就想好了,给桑乐戴项链的时候就动手。那是编排好的一套动作,他会按部就班地进行下去。
下一个动作是吮吸。哈密瓜有甜蜜的汁液,有诱人的清香,杜晓强陶醉地吸个没完。
桑乐被吸得透不过气,她在对方背后擂了一拳,好不容易才偏过脑袋说,“喂喂,你还没有听我说,谢谢呢。”
“好,我听着。”
“你的礼物很好,谢谢……”
桑乐显然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她的嘴又被封堵了。
热烈亲吻着的杜晓强能够感觉到对方并不很热烈,要尽快启动她,尽快。
要使劲儿启动她,使劲儿!
杜晓强的双手抚在了桑乐的胸上。
趁着脸颊摆脱了那双手的钳制,桑乐扭扭脖子,把口唇又挣离了。
“喂喂,送我礼物。有誓言吗?〃 她笑着。
“我——”杜晓强本想说“我爱你”的,却脱口说成了“我要你!”
说着,手指已经拈住了桑乐双肩上那对细细的吊裙带。桑乐生着圆溜溜的削肩,让这两条细带子从肩上滑脱下来,难度并不大。吊带滑下去,裙子滑下去,杜晓强的手顺势围抱在了桑乐的腰间。
“别别别……”桑乐摇着头。
裙子像松坠的降落伞一样,在脚下匐伏成一个圆圈。那双脚却不肯往圈外跳。
“给我一个机会,给我——”杜晓强的喉结急速地抽动着。“不行,别把我弄乱了,我晚上还有事儿。”桑乐认真地说。什么,她还要走?她,还,有,事儿!
“用不了多长时间,”杜晓强急了,“半个小时,最多,很快,求求你了——”
“以后吧,以后。”语气倒像是桑乐在求他。
说“以后”,就是说她不反对。说“以后”,就是说她愿意做——。杜晓强混乱地想着。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把桑乐往上一抱,桑乐的双脚就越过了地毯上的裙子。
“不,不喜欢,我不喜欢在这儿。”只剩下内衣的桑乐就像穿着三点式泳衣游泳一样,在空中踢着脚。
杜晓强出汗了,浑身仿佛有许许多多毛虫在爬。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种心情?这种心境?这个局面?……对对,没有草地,没有湖水,可是有地毯,有浴盆呀。
“走,咱们一起,洗个澡。”杜晓强望着浴室,要往那边走。“怎么这样,我不想。”桑乐说着,向身后看了一下。
她身后黑黑的,有人!杜晓强忽然一惊,是的是的,怪不得老觉得哪儿不对劲,原来桑乐身后有个人在看呐!
杜晓强把脑袋偏过去瞧,见鬼,拉了窗帘开着顶灯,那是桑乐的影子。
“你找什么?”
“不找什么。”
杜晓强把头收回来,仍旧觉得有眼睛在瞧,就在胸口那儿瞧。杜晓强有点儿发毛了,他低头往胸口看,原来是桑乐挂的那个“眼睛”在硌他。一伸手,他把那只“眼”甩到了桑乐的脖子后面。
行了,干扰排除了。杜晓强心里乐乐的,他发现自己的状态很好,好,很有力,能行就在浴缸里做,浴缸里——抱着桑乐顺着走道来到浴室前,忽然看到房间门后的手柄上挂着“请勿打扰”。糟糕,这块牌子应该挂在外面。真是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等等,我得去。”杜晓强指指那牌子。
“嘻嘻——”桑乐笑了,很美,但有点儿恶毒。
杜晓强放开桑乐,很快地跑过去,很快地拉开门,在外面的门把手上挂好牌子又很快地锁上门。当他再次转过身的时候,他看到桑乐已经回到了沙发那边,正弯下腰去捡地毯上的裙子。乳白色的内裤就在后面展开,宛如戴着一只三角形的口罩。
那口罩使得杜晓强忽然感到呼吸困难,他鼓起腮帮深深地吸着气,于是他的身体便膨胀起来,顷刻间庞大成了一只恐龙。
恐龙雄风飒飒地扑了过去。
桑乐被扑倒了,嘻嘻,她趴伏在地毯上笑着,那笑意很刺激人。杜晓强发一声喊,三角形的口罩便不翼而飞……
成,功,了!杜晓强极度的兴奋。
蓦然间,山崩石溃,洪下泥泄。杜晓强惊慌地发现自己变得软弱下来。
桑乐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丰臀依旧,给人以完美无瑕,坚不可摧的感觉。
杜晓强忽然沮丧地想,或许,它方才只不过是那两座坚不可摧的阵地之间打了一会儿拉锯战。天呐——在茶几的花暖瓶上取下内裤,桑乐径直进了卫生间。
隔着那扇锁着的门,哗哗啦啦的水声不停地传过来。淋浴头下是一片水雾吧?杜晓强雾气朦胧地想象着桑乐,或许还可以再来一次,或许——桑乐终于出来了。薄薄的吊带短裙,高高的水晶凉鞋,依旧的红唇,依旧的秀发,仿佛方才什么也不曾发生过。“听我说,留下来,一起吃饭。”杜晓强嗫嚅着。“对不起,我说过,我还另外有约。”桑乐走到沙发前,拿起了她的手袋。
是呀是呀,她说过她要走,她说过她还要见别人,她还有和别人的约会。
真愚蠢,还不明白吗?她这是要把她留给别,人!是留给吕藻么?——败军之将不可言勇,杜晓强竟鼓不起劲儿说出一句气话来。“那好,你先走,”
杜晓强把桑乐送出门,这才犹豫着问,“星期一晚上,该给姥姥看病了。你,还去吗?”
桑乐似乎没有听见,她穿过长长的走廊,去了电梯间。
难道就这样完了么?杜晓强心犹不甘地将自己抛出去,仰摔在沙发床上。
床垫跳了几跳,他立刻又站了起来。
先洗个澡,把晦气洗掉再说吧。
进了卫生间,对着壁上的大镜子望一望。镜子里的那个小伙子,毫发无损,看上去仍旧棒着呢。
搔搔头发抠抠鼻子,正打算脱衣洗澡,忽然看到洗脸池的大理石台面上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原来是那条纯金的小细蛇。
第七章渴欲年轻
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去赴约。
她在电话里说,大朋友,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你来吧。那声音是不可抵挡的天籁,那是微风拂过了岭上春竹的嫩枝新叶,那是晨雨滴敲着峡间方生的一汪碧水……构成共鸣孔腔的软骨和黏膜都是年轻的,因而那声音的频率就发散着青春的体息。
这声音可以醉人,我在一种微醺的状态中,居然答应了。那件真丝T 恤衫顾惜它的主人,套在身上依然合体。牙白色的水洗布裤子稍稍紧了些,拉上裤链不挂腰扣,再把皮带放松一点儿,也还差强人意。箱角的那瓶古龙香水有七八年了吧,它像经年的酒一样,越放越浓,愈陈愈香。
门那边有沙沙拉拉的声音,那是贺榆的狮子狗蹑手蹑脚地溜了进来。湿漉漉的塌鼻头,乌溜溜的小圆眼,它们各就各位地装备在那张貌似忠厚内藏奸诈的三角脸上,于是这只玩犬就有了几分警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