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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独秀全传-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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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獄中的陳獨秀看到了這位老冤家劉仁靜的文章,火冒三丈,立即建議托派臨委開除劉仁靜。1981年,筆者在收集陳獨秀資料時,在某單位檔案處保存的「陳獨秀手稿」卷內,發現了一份以「中國共產主義同盟臨時委員會」名義寫的手稿——《開除劉仁靜黨籍啟事》,啟事寫道:

劉仁靜於一九三五年春在北平被捕之後,未能保持革命者堅決的態度,後入蘇州反省院,更顯出動搖的傾向。最近我們在蘇州反省院半月刊上,讀到了他所投登的幾篇論文如《節制資本芻議》'94'等,竟公然站在三民主義的旗幟下,宣傳中國資本主義的發展??他整個思想,無疑已投降於反動的孫中山主義之前。為此,我們鄭重聲明:中國共產主義同盟(布爾什維克——列寧派)決不容許抱有這樣思想的分子,繼續容留在他的隊伍中。

這個《啟事》寫於1935年11月17日。後來經過臨委核實修改後,改名為《中國共產主義同盟開除劉仁靜黨籍通告》刊登在托派機關報上,《通告》一開頭與上述《啟事》一樣,說他被捕後動搖,接着說:「惟當時僅懀究趥鳎就瞬荒苈薁栔眯拧!埂@說明劉仁靜問睿陌l現及處理意見,確是陳獨秀首先提出。然後寫道:「近聞江蘇反省院出版之半月刊,見有劉仁靜投登的長文《讀〈資本論〉芻議》、《讀〈西洋史論〉》等篇,完全證實其思想的反動與叛變??為此,本同盟正式宣佈劉仁靜為共產主義叛徒,開除其黨籍。」'95'

後來,劉仁靜向李福仁問起這件事,李對他說:「當時開除你,是獄中的陳獨秀支持的。」所以,他出獄後,先到上海,要求恢復與托派的組織關係,未成;他又在1937年10月29日寫信給當時在美國的李福仁和伊羅生,要他們轉信給托洛斯基,請求幫助解決其恢復組織關係,同時報告陳獨秀在武漢的言論說:「全體同志對他表示失望了。」'96'但是,托洛斯基在1938年2月23日致李福仁的回信中,對陳獨秀仍然表示關懷和尊敬,而對劉仁靜卻明確表示蔑視:「至於劉仁靜,我不願給他回信。他太不可靠,局勢太緊張,我無法確定他是否在玩兩面手法。」'97'

劉仁靜就到武漢來求救於「老冤家」陳獨秀,如同1931年四個托派小組織統一時那樣。但又如上述,遭到了陳獨秀的冷遇。所以,陳獨秀冷遇劉仁靜,非但不能說明陳獨秀與托派脫離關係,反而說明他為了維護托派的「純潔性」,拒絕變節過的劉仁靜再回到隊伍中來。

在回到托派失敗後,劉仁靜公開倒向國民黨。1939年他去西安投到軍統頭目、第十戰區政治主任梁幹喬麾下,任戰區政治部宣傳科長,專門對延安進行反共宣傳。歷史真會捉弄人,中國托派中兩位都見過托洛斯基、因此一度自認為是「元老」的人,八年之後不僅重新見面,還都投進了當年發誓打倒的「國民黨反動派」懷抱。



老年時的劉仁靜與家人的照片

現在再來談陳獨秀致托氏的信。如上所述,這封信是在上海托派臨委之一陳其昌(與鄭超麟、王文元一樣,不同意陳的思想,但維持着對陳尊敬的情誼)1938年秋繞道香港到重慶探望陳,向陳展示臨委通過的《我們對於獨秀同志的意見》後,由陳獨秀所寫,託陳其昌帶到上海,請李福仁轉寄托洛斯基本人的。當時大半個中國已被佔領,陳其昌再繞道香港回上海時,已經是1939年1月。

上海臨委見此告狀信,立即通過了長達11,000多字的第二個對陳的決議《臨委給國際的政治工作報告》,'98'進行反駁。反駁是那樣無力,反而證明陳獨秀是完全正確的,如不得不承認抗戰爆發後,在臨委的刊物上還出現「打倒國民黨政府」的口號,「這對於外面曾經發生了一些铡畷筒缓玫挠绊憽梗坏洲q解說:「其原因,一部分是由於疏忽,一部分是由於當時的負責者中有一人還堅持保留這一口號以為宣傳之用。」然後又自吹上海失陷後即1937年11月通過的托派抗戰綱領(包括對中共的攻擊),稱其是:

完全正確的,因為這不但是根據過去俄國及中國革命教訓,根據列寧與托同志最近關於中日戰爭所發表的許多文件(特別是一九三七年九月廿三日寫給里維約同志的信)的意見相符,並且由中日戰爭一年餘來的事實,也從反面證實了我們所採取的路線之正確。

《報告》也承認:「我們的政治路線並洠в心芙o予這次抗戰以多大的影響。換句話說,我們並洠в心芨鶕覀兊恼温肪去鼓動民眾,組織民眾起來干涉這次抗戰,轉移這次抗戰,以至抗戰不斷失敗。」「但這不是我們主觀的過失,更不能以此誣小覀兊恼温肪是錯铡模馜。 S。同志歸咎於我們的。這是一大串的客觀原因所形成起來的??至於要說到我們的錯铡膊皇菦'有??但同時也必得知道這是由於我們的組織太弱小太孤立了??」

《報告》在今後工作的打算中,一面堅持陳批評的做法:「盡可能地經常維持我們的刊物出版」;一面又採取陳的建議:「盡可能使組織接近群眾,在工人及農民中建立新的群眾組織。」這樣的工作最後還是如陳批判的那樣,把一切「歸結為一張報紙」。因為,如果「刊物」上滿是痛駡國共兩黨的文字,那麼就不可能「接近群眾」。



殷殷關注——來自托洛斯基的深情厚誼



陳獨秀的告狀信和上海臨委極左派自我辯駁的報告,都寄給了在美國的托洛斯基,要求「最高裁決」。這對一直關心着中國如同關心着自己的祖國,特別關心中國托派,而又遠離中國根本不瞭解中國國情的托氏來說,顯然是一道棘手的難睿

但是,托洛斯基畢竟是一個形成了自己理論體系的革命家,對陳獨秀也有較深刻的瞭解,這兩點是不可能輕易改變的。抗戰爆發後,托洛斯基密切注視着陳獨秀的命吲c動向。他與托派臨委李福仁的談話與通信中,陳獨秀始終是一個重要話睿1937年8月,托洛斯基在墨西哥考約奧岡寓所接見李福仁,要李回中國發起一個「護陳邉印埂.敃r第二次國共合作實現,托氏根據自己對史太林的觀察,認為史、蔣可能合作,「盟約一簽定,他們將殺死陳獨秀:我們一定要為他發起一個邉樱憧梢园l起這個護陳邉印!梗99'12月,當李福仁把陳獨秀的抗戰主張告訴托洛斯基,猜測陳是投降了國民黨才出獄,並表示支持彭述之和劉家良等人與陳決裂時,他回信要李「避免作出魯莽的判斷」,指出:「戰爭初期,特別是民族戰爭的初期,總是給革命黨造成最大的困難。即使是布爾什維克黨——不是在一場民族戰爭而是在沙皇帝國主義戰爭的頭幾個月中,也完全癱瘓了。它的有資格的代表們發表了一些十分可疑的與模棱兩可的宣言。後來逐漸地,在群眾變動的情緒壓力下,他們才回返到革命路線上來??」

托氏不同意李福仁對陳獨秀作的「投降」猜測,認為這只能作一種假設,即在抗日問睿希缚赡茉谝环矫娴氖Y介石和另一方面的我們的同志之間架起了一座橋樑」。但是,他卻「完全同意」李說的「史大林派現在可能要暗殺陳獨秀的想法」。「正為了這個緣故,我相信他最好到美國或墨西哥來」——這是托氏最早提出讓陳獨秀到國外去的建議,而且態度極為諔┖蛨远ā

他要李以他的名義立即給陳去信談這個問睿骸高@對陳獨秀來說是一個生死問睿瑢Φ谒膰H說則是一個巨大政治意義的問睿领端軈⒓樱ǖ谒膰H成立)大會所能帶來的好處,那就更不必說了。」在當時第四國際籌備會的人物中,像陳獨秀這樣的重量級人物——曾是中共創始人並連任五屆最高領導人,在共產國際和國際共產主義邉又惺且粋風雲人物,最後脫離中共加入托派,給史太林和共產國際以重大打擊——的確是鳳毛麟角。

1938年2月5日,托又致函李福仁,催促他設法把陳「弄到美國來」。信中說:

可以以出國宣傳、使外國工人邉淤澲袊鵀槔碛桑螽斁质跈喾叛蟆H绻K聯參戰??到那時我們所有同志會被消滅。我們必須在這個意義上對他們提出毫不含糊的警告。讓陳獨秀出來,無論對於他或對於我們,同樣是很重要的。他在第四國際中可以起到片山潛'100'在莫斯科給第三國際所曾起的作用——而且,我希望陳獨秀還能比片山潛給革命事業帶來更多的好處。'101'

托洛斯基猜對了一半。國民黨一則出於陳獨秀是共產黨反對派,二則內部有許多陳的學生和朋友為其求情,洠в袣㈥悾炊瓟n陳,監視陳。倒是共產黨千方百計誣陳為「漢奸」,要求槍斃他。正好與托提出這個警告同時,王明、康生在巴黎《救國時報》上大肆炒作「陳獨秀是托匪,應該槍斃」的論眨瑏K且出現在延安《解放》雜誌上,掀起軒然大波。

由於通訊不便,過了4個月,托氏才知道陳獨秀在中國拒絕發表「脫離托派」的聲明。而他的擔心,也被共產黨誣陷陳為「漢奸」,要求「槍斃」他的各種消息所證實。於是,他再次極其鄭重地給李福仁寫信:

我非常關懷的問睿顷惇毿愕娜松戆踩_@是一個重要的政治問睿N液敛粦岩墒反罅謺趹馉幤陂g暗殺他??他應該到美國去,如有可能,應取得中國政府的同意??陳獨秀如到美國,能為中國的反對日本帝國主義展開很有效的宣傳。他以一個真正的中國人、一個老革命家、且以一個獨立的政治家資格來進行這種宣傳,對於美國工人所能發生的影響比莫斯科的代理人們所發生的要大一千倍。

同時,陳獨秀發表的「我已不搿畬凫度魏吸h派」的聲明被中國托派铡J為是「脫離托派」的聲明,對他表示強烈譴責。而托氏對此卻表示充分理解:

陳獨秀對我們中國支部保持很謹慎的態度,我絕對能夠理解。他在中國太出名,他的每一步行動都受着當局的管制??在這樣的情形下,陳獨秀很容易被牽連到某種臭名洋溢的司法羅網中去,如果發生這種事情,對他將是致命的打擊,對第四國際也極為有害。他的處境如果尚非絕難忍受,卻已是極端困難的了。他無論如何得跑到外國來。這是我最深的信心。'102'

這封信後,由於陳獨秀隻身入川,與上海托派失去了聯繫,托氏有大半年洠в嘘惖南ⅲ茏偶薄1939年2月23日,他在給李福仁的一封短信中問:「陳獨秀的近況如何?他在幹甚麼?他的思想如何?」現在,李福仁終於把陳的信和臨委的反駁報告寄來了。一方面,托氏不得不承認,中國托派臨委的抗戰路線是基本上符合他的思想和指示的,另一方面,對陳信中的意見,也不能不重視。於是,採取折中方法,眨蛢蓚極端,十分審慎地表示:「我很困難形成一種確定的見解來判斷我們的同志們的政治意見,或判斷他們極左主義的程度,因之也不能判斷我們老朋友方面對於他們的嚴斥是否正確。」

托氏不可能像陳獨秀那樣批評中國托派,但他對於陳仍忠於托派事業的思想感情及其提出的工作方針,顯然深受感動。陳提出的當前只能進行民族民主鬥爭的主張,與他提出的中國在「過渡時期」以國民會議為中心的口號並無不合。陳看不起中共組織,提出使中國托派成為「創造無產階級政黨中心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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