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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学生特会拍老师,很多都是“回也不愚”。(回也不愚)
2。10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哉?人焉哉?”
观察历史,都是以现在为观察点,由这个点,逆溯过去,顺推将来。人也如此。
“视”是看;“观”是粗看,看全景;“察”是细看,看细节。三个字,都是察看的意思。“所以”,是现在怎么样。“所由”,是过去怎么样。“所安”,是将来怎么样。合起来,是说知人要知根知底,有彻头彻尾的了解。
此章有两种解释:一种是训“以”为“用”,训“由”为“经”,训“安”为“乐”(《集解》),即知所凭依,知所经历,知所乐处;一种是训“以”为“为”,训“由”为“从”,“安”字的解释相同(《集注》)。他们解释为“所乐”的“所安”,是指最后习而处之之地,其实也就是《尔雅?释诂下》说的“安,止也”,是其归宿之地。程树德说,朱熹“语盖有本”,他所本,是《大戴礼?文王官人》的“考其所为,观其所由,察其所安”,《逸周书?官人解》有“考其所为,观其所由”,无“察其所安”,也是类似说法,可见这是古代的成说。上述两种说法,主要不同是:前说,“以”指过去,“由”指现在;后说,“以”指现在,“由”指过去。我取后说。
“人焉廋哉”,“廋”音sōu,是藏匿的意思。孔子的意思是说,你对一个人有彻头彻尾的了解,还有什么看不透的地方?什么都在眼跟前,藏都藏不住。(如何看人)
2。11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礼记?学记》:“记问之学,不足以为人师。”
孔子认为,老师不能光给学生灌输死记硬背的东西,而是要启发他们,让他们学会开动脑筋,有所发明,有所创造。如果学生不能主动提问,可以启发一下,如果启发过,还不能提问题,这样的学生,不堪造就。
“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正好相反,是听老师传授,在师说的基础上,能够提出新的想法。这样的人才能当老师。(温故知新,可以为师)
2。12子曰:“君子不器。”
孔子是博通之人。博通是为了追求道,避免像现代人一样,陷于学术分工的泥淖而不能自拔。我把专家型的知识分子群叫残疾人协会。
器是用来载道的。君子追求的是道,不是器,就像人吃的是饭,不是饭碗。器,各有各的用途,知识分子的毛病是泥于小道,不知会通,因为追求器,自己也变成了器。所以孔子说“君子不器”。(君子不器)
2。13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这是讲言和行的关系,即先干后说,并且能继续干下去。简本无“其言”。(子贡问君子)
少来这一套
2。14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比”是拉拉扯扯,“周”是和衷共济。北京人、东北人,和上海人、江浙人比,好像比较豪放。前者喜欢说,后者斤斤计较,什么都事儿事儿的,特别矫情,特别孙子。但这种豪放,有时很可怕。他说,咱俩谁和谁呀,一下就豪放到你的钱包里了。中国,要命的问题就是拉拉扯扯。
中国人和西方人比,最大不同,就是我们人多,喜欢扎堆,传播是非,制造矛盾,彼此的界限分不清。西方人特别认同上海人,上海人在待人接物上和他们有相近之处。在道德问题上,我对西方有敬意,主张进口道德,原因之一,就是我不喜欢吹吹拍拍、拉拉扯扯这一套。
读这段话,大家可以参看《述而》7。31的“君子不党”和《卫灵公》15。22的“群而不党”。“比”是朋党,小集团,小宗派。欧阳修有《朋党论》。小集团不好,我不参加。大集团,我也不参加。人,只有独立才有自由,但独立和孤立分不开。(少来这一套)
2。15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这是讲学和思的关系。学像吃饭,思像消化,一样不能少。光吃饭,不消化,不行;光消化,不吃饭,也根本不可能。“殆”有危殆之义,有困乏之义,有疑惑之义,学者有不同解释。杨伯峻说,以《诗?小雅?节南山》的“弗问弗仕,勿罔君子;式夷式已,无小人殆”为例,主第一义,翻译成没有信心。何注主第二义,王念孙、王引之主第三义。这里,罔是迷惘,学而不思,会越学越糊涂,问题不大。思而不学,当然很危险,也会穷竭,也会糊涂,说起来,好像都通。但这两句既然是互文见义,似乎还是以第三义为长。学而不思,顶多是不明白;思而不学,是脑子空转,自己把自己绕在里面,那可是大糊涂。(学与思,一样不能少)
攻击异端是有害的(1)
2。16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
这段话,历来有争论。旧说,研究杂书杂说,异端邪说,都是非常有害的,“攻”是攻治之义(《集解》、《皇疏》、《集注》),但宋孙弈认为,“攻”是攻击的攻,原文是说,攻击异端,则害可止,他是把“已”理解为止(《示儿编》)。程树德说,《论语》中的“攻”都是攻击之义,“异端”只不过是君子不为的小道,和异端邪说无关,“已”是语词,也跟停止的意思无关。〔2〕〔2〕程书,第一册,108页。如果照程氏说,原文就是说,攻击小道很有害。(攻击异端是有害的)
2。17子曰:“由!诲女(汝)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这也是“因材施教”。
“由”是子路的名,字亦作繇,他和颜回的爸爸颜无繇名字相同。古人往往重名,和今天一样。子路是孔门一期的学生,大师兄。他的优点是直率,缺点是莽撞。孔子呵斥他,意思是说,什么叫“知之”,我不是讲过了吗?你难道忘了吗?知道的就说知道,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这才叫知道。话有点像绕口令。我估计,子路肯定是说了什么冒失话,所以孔子才这么讲。
治学之难在于,我们常常分不清我们知道什么和不知道什么,特别是不知道我们不知道什么。《庄子?齐物论》有一段问答,啮缺问王倪,有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万物是不是有一样的标准?王倪说,我怎么知道?第二个问题,你知道你不知道什么吗?王倪说,我怎么知道?第三个问题,万物不能互相理解吗?王倪说,我怎么知道?三问三不知。他说,我也想试着讲一讲,但我怎么知道我知道的就一定不是我不知道的,我不知道的就一定不是我知道的呢?孔子也喜欢说“不知”,但并非真的不知道,而是知道也不告诉你,借以表示不满(参看《八佾》3。11)。
老师是干什么的?他要告诉你的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就是“知”与“不知”,界限在哪里。他常常不能告诉你最终答案是什么,却往往可以告诉你这个结果肯定不是什么,有经验和没经验,就是不一样。美藏在石头里,砍去多余,就是美丽,这是雕刻家的话。但我们常常无法知道什么是多余。(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2。18子张学干禄。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
此章与上一章有关。
“子张学干禄”,“子张”,颛孙师的字。他是孔门三期的学生。孔门十哲无子张,但古人却说,他是孔子“四友”之一,“自吾得师也,前有光,后有辉”,和颜回、仲由、端沐赐并称(《尚书大传?殷传》)。“干禄”,是谋求官职,挣俸禄。他性格外向,为人豪爽,是个小子路。这种性格和官场不合。他向孔子请教吃官饭,孔子劝他慎言慎行,多看多听,少干少说,说话干事都要留有余地。这是针对子张的性格,叫他别冒冒失失。现在在官场混,孔子的话也灵,可惜他自己没混出什么名堂。
“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阙疑”是留下疑问,“尤”是过失。
“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阙殆”是留下困惑,“悔”是后悔。
上一章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就是这里的“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和“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子路》13。3,孔子骂子路,也说“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
有趣的是,孔子教学生干禄的办法,后来也被当做治学方法。王国维给容庚的《金文编》作序,说古文字考释,用的就是孔氏“多闻阙疑”之法。宋明讲义理,动言错简,妄改古书,有思而不学、思之过甚的毛病,清学矫之,提倡阙疑,非常必要,但矫枉过正,也有学而不思、过于保守的一面。过去,容庚先生说,铜器真伪,或在疑似之间,一时半会儿分不清,最好保留,因为假的东西被当做真的东西留下来,以后还可以往出择,但如果把真的东西当假的东西淘汰,再往回找,可就麻烦了。〔1〕
这个道理,对辑佚也适用。这是学风的一种。另一种是强调思考、假设和推测,如郭沫若,他提到古人的另一种说法,“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之而不通,鬼神将通之”(《管子?内业》)。〔2〕
有人说,越是不知道,才越要想,不能丢在一边不管,这也有一定的道理。(子张问干禄)
注:〔1〕容庚《秦汉金文录》序,北平:1931年。案:但清以来的辨伪,却是继承宋学,目的只在废书不读,反而缺乏阙疑存异的精神。
〔2〕郭沫若《〈诅楚文〉考释》,收入《沫若文集》第16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年,386页。案:思、学都有明白和糊涂之分,可能通神,可能见鬼。
当领导要有当领导的样
2。19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措)诸枉,则民服;举枉错(措)诸直,则民不服。”
“哀公”,鲁哀公是前494年即位,孔子是前484年返鲁,他们的对话是在前484—前479年之间。
这是讲用人之道,好人不能放在坏人之下。参看《颜渊》12。22:“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直”是正直的人,“枉”是不正直的人。“诸”,等于“之于”,后面有宾语。这样的例子在《论语》中很多,下面不再说明。
如今的学校,多以官兼学,以学兼官,大官必为大教授,大教授必为大官。专让没学问的当学术带头驴,带大家学驴,这叫“冠履倒置,斯文扫地”。(用人要用正直的人)
2。20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
此章似与上一章有关。
“季康子”,即季孙肥。孔子生活的时代,鲁国贵族,三桓最显赫;三桓之中,季氏最显赫。孔子年轻时,是季平子执政(襄、昭之际);中年,是季桓子执政(昭、定之际);晚年,是季康子执政(定、哀之际)。季康子是前492年执政,孔子是前48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