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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衣公子-镇尸官-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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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严一惊,才发现自己正走在一条笔直的走道里,四处无处藏身,三尺外有个黑衣少年正把手中火熠子往墙上的铸铁烛台引燃,一口气点了三根蜡烛,偶尔一抬头,眼角瞟到小严,猛地尖叫一声,直直向后弹出去老远。

小严被他喊得心头一颤,自己反倒壮了胆气,干脆箭步而上,劈面既是一脚,用力蹬在那人小肚子上,把他踢得向后跌去,于是又是一阵惨叫,还未起来,已被小严一手拎起衣襟,一手掐住脖子,大喝,“你是谁?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那人吃他一踢一喝,吓得脸都绿了,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明明生得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却总有股子呆头呆脑的表情混在里头,他便用这种傻孩子的表情看牢小严,话也说不利索了,吃吃道:“你,你,我,我……”

小严越发胆大,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什么你你我我,你是赵湘的什么人?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快带我出去!”

那人被许多问题问得七荤八素,也不知道要回答他哪一句好,又觉得脖子被扯得痛疼难忍,本能的挣扎起来,小严哪肯松手,用尽吃奶的力气,渐渐掐得他眼神痴呆,嘴里淌下口水。

“你会把他活活掐死的。”有人低低说了一句话,声音本来轻微,然而飘在这空荡荡的地道也是份外刺耳,小严像真的被针刺到肉里,又像是被人活活的揭了一层皮,凉透寒透,他僵硬地停住动作。那人因此从魔爪逃脱,仰天跌在地上呼呼喘气。

石道旁不知何时打开一扇小门,门口站了个青衣人,身形瘦削文弱,他慢慢抬了脸,好让小严看得清楚些,眼见对方迅速地挑起眉毛,露出惊讶的模样,才自己微微一笑,“很好,我终于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了。”

他的皮肤是阴冷的淡灰色,像是常年堆在柴房中的那种木料,看久了仿佛能长出层苔藓来,从来没见过如此瘦削的面庞,五官线条鲜明如刻,而当他牢牢的看住小严,黑水晶似的两粒眼珠子,比烛火更明亮。

小严便转身用匕首指了他,“你是谁?”

“我?我不过是个受尽幽禁之苦的人。”那人叹笑。

小严素来菩萨心肠,瞧了他形削骨立的可怜模样,说话又十分文雅温和,更不好意思再恶语相逼,先缓下口气,“你,你,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被关在这里?你与赵大人是什么关系?”

一连串的话那人统统没听见,即使听见了也只当不闻,唯有赵大人三个字却是霹雳作响,响雷般炸在耳旁,“你认识赵湘?”

小严愣住。那人紧紧的看着他,目光里含了深深的恨意,却不像是对他发作的,一时倒猜不透他的身份,心里盘算着,嘴里干巴巴的反问一句:“你认识赵湘?”

那人哼一声,也不回答,转头向黑衣少年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黑衣少年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正趴在地上揉脖子,被他追问,委屈道:“我,我不晓得。”

“笨蛋!”那人怒极,恨不能过去踹他一脚似的,顿了顿,又回头看小严,“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见他倔强,不好逼问,便换了种口气,淡淡道:“不是我不肯告诉你名字,只是告诉了你也没用,你并不认得我。”

哼。小严脖子一梗,满脸“你说说也无妨”的表情。

那人顿了顿,才道,“我叫季克容。”

小严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与这个名字有关联的事,于是继续梗着脖子,等着他往下说。

“我是个药师。”他宽容的笑,略闪了身,让他看到身后,“公子,你没见这满屋子的药草罐子么?”

小严抬目细看,方见他身后是一间极大的石室,室中灯光明亮,除了一案一椅,再无其他家具,三面墙壁满满堆了书籍与各式各样陶器土瓶,鼻中充满草药香气,果然是一间药室。

季克容温和的道:“此处是赵府的地窖,处处埋了机关陷阱,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虽然形容凄惨,却态度沉稳语调从容,深不可测,小严被他目光镇住,竟和那黑衣少年一样,吃吃的答,“我,我不知道。”

季克容皱眉,凝神看了他一眼,“你想出去么?”

“果然!”小严警觉,听他语气轻飘飘,像是是极容易的一件事,越发显得来历叵测身份可疑,一时抽紧面皮,“你能带我出去?”

“我?”他仰天笑起来,却是无声的,喉咙里卡住的笑,若听得仔细些,竟像是呜咽,“公子,你太抬举我季某人了。”那声音太过凄凉,小严听得心里一沉,脑中却灵光闪过,冲口道:“莫非是那个赵大人把你囚禁在这里替他制药?”

“这不重要。”季克容一摆手,“我不过是个形将就木的人,就算出去了,也没有任何意义,倒是公子风华正茂,年纪轻轻就烂在这个地窖里也太过可惜。”

他满面皱纹沧桑憔悴,说话神情有种绝望后的平静,小严瞅着他,一时倒也辩不出真假端倪,“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还有,这个地窖究竟是作何用途?”

“你很想知道么?”他微笑。

三十七

三十七“主,主人……”有个声音微弱的插进来,黑衣少年痛苦地捂了肚子,从地上爬起来,垂首立在旁边,流lang狗似的两只眼,乌溜溜看着季克容。

小严手上用力,把匕首握得刃口闪闪发光,目光灼灼地盯了他。

季克容唇上浮出个浅浅的笑意,“你不用怕,他只是我的药童,从来就是个傻子。”

可是季克容口气越是轻松,小严便越不能相信他,虽然他态度温和有问必答,却总有股子神秘诡异的感觉挥之不去,冷静到另人害怕。

“既然如此,请你带我出去!”

他自以为将恐惧藏得很好,季克容混浊的双眼仍然毒辣犀利,“公子,你还是听错了,我是不能带你出去的。我的傻药童倒可以为你指路。”

黑衣少年虎着脸,不情不愿地瞄着小严,低头时,他黑发黑衣如暗室的一道影子,人也单薄轻盈,若不是脸上表情呆头呆脑,还真是个清俊的少年郎。

小严资历再浅,也会因为外表便相信他,“他认识路?还说你们不是赵府的人!你们究竟是何身份,潜在这里做什么勾当?”

季克容不答,只是冷冷一笑,他光润澄澈的眼中便有了阴森森的光,射得小严心头一缩,不由自主把手上武器又抬高了些。

“公子,你总是喜欢把事情想得很简单么?”

小严一噎,居然无法回答。

季克容的目光里充满嘲笑,那是不言而喻的讥诮,“在这个地窖里,头脑简单的人很多,公子,你想看看他们现在的样子么?”

他似乎在示意小严进药房,手搭了门,要笑不笑的样子,小严骨碌碌咽了口唾沫,瞧了瞧那间神秘的房间,及眼处满墙灰扑扑的陶土与书本从地上堆到房顶,那人到底让他看什么?难道里面还有暗室?

心里油锅似的翻滚起来,是否该拒绝,或进去看看,他千辛万苦地寻到这里,不就是要查个明白究竟的么?好奇心与恐惧感纠缠在一起,淹死鬼一般扯着他往下坠,他觉得自己快被溺死了,无法呼吸的沉默里,季克容忽的一笑,“枉废你历经千辛万苦,原来还是个胆小的懦夫。”

这话分明在激怒他,等待了这么多天,经过那些隐晦曲折、诡秘而晦涩的障眼之后,对手竟然肯公开迷底,小严挺起胸膛,心中却饱胀着恸哭的酸楚,他用力控制情绪,不让那双毒眼看出来。

“不错,我来这里,就是要看个明白的。”

房间里比想像的还要脏,还要乱,书与打开的药罐杂乱无章的堆了一地,人只能在空隙里行走,季克容毫不在意地踏脚过去,把纸张与药草踩得呃呃咻咻,偶尔一脚蹬错,碾在陶土罐上,发出清脆的‘咔嚓’声。身后的黑衣少年如惊弓之鸟般飞奔上来,弯腰捡起碎片。

“别理它,已经是废物了。”季克容冷冰冰地制止他,忽又触到心事,长叹,“都已是废物了!”

石室一角果然有扇红漆门,上头扣着铸铁圆环,季克容手执圆环用力拔出,下面原来连着铁链子,‘咯咯吱吱’一阵乱响之后,门打开了,光线刺得三个人瞳孔一缩,小严深深吸了口气,于黑暗中重见光明,原来是如此愉悦的事。

不过一刹那的好心情,当他真正看到了那片亮光里的东西,蓦然的,只剩下刀剔了血肉般的冷,万箭扎心似的疼,他像一株火卷的干草般急速萎靡下去,胸腹里翻江倒海般地恶心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头横空出击,一万条歹毒的蜈蚣或赤链蛇,绽裂出绿汁四溅的脓液。

“这是什么?”他尖叫般地厉声质问。

门里头是一片空地,四面山壁陡峭,围成头顶盘大的天空,平地便是固若金汤的天然的桶底世界,泥地上盘着一堆半烂的肉团,苍蝇营营嗡嗡地飞来飞去,专挑腐肉停留,白胖蛆虫爬进爬出,若要更仔细地看,半腐发臭的肉团居然还在蠕蠕而动,汩汩地流着血水,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挣扎颤抖。

小严惊骇之极,一手指了那物,仍不忘记转头去看季克容,却见他神色安然,连那黑衣少年也是木知木觉,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在大惊小怪。

正自惶恐失措,突然,一腔血水自腐肉中喷出,腐透的半明的皮膜之下,一具人形凹凸冲起,面孔向上,对着天空作嘶叫挣扎状。

小严只觉胸中一热,耳中轰鸣若雷动,视野里已是一片黑暗。他仰天倒了下去。

黑衣少年一直愣愣地候在旁边,见他毫无预兆地跌了下去,不由睁圆了眼,“他,他┅┅”

“哼,蠢材毕竟是蠢材,经了这么些事,还是这么胆小如鼠,杀了他也是lang费力气。”季克容冷笑,“沈绯衣怎么会同这样的窝囊废合作,真正猪狗之流。”

他吩咐黑衣少年,“钟九,还不把他背走。”

钟九痴呆道,“背,背哪里去?”

季克容耐着火气,“随便找个地方扔掉,在这个地窖里,只要出了这道门,他活不长。”

“唉!”

钟九人虽笨,力气倒也不小,闻言过去将小严拦腰扛起,才要走,却又被季克容叫住。

“今天有人送货过来么?”

“没,没听说过。”黑衣少年抖一下,绞尽脑汁的想,“我什么也没看见呀。”

季克容瞪着他,停了好一会,才叹口气,“算了,你先出去吧。”

他手心里本来攥了粒药丸,想上去塞在钟九的嘴里,这本是他每日例行的功课,然而方才与钟九对视之时,发现他眼珠子混浊,昔日的玲珑琉璃珠不知何时已变作死鱼眼睛,心里‘突’地一沉,竟有些迟疑了。

钟九完全没有留意到主人的纠结心思,纵算看到,也根本无法体会,他只是俯首帖耳的听命行事,肩上负了小严,脑子里却在转,“到底该扔到哪儿去呢?”

季克容一直看到他消失在门外,才回了头,那团臭囊中已脱出个血肉模糊的身子,无发无肤,唧唧嘁嘁,剥了皮的动物似的,在地上滚来翻去,把泥地上转出圈圈血痕。

季克容眼皮也不眨一下,冷漠地看着它扭曲挣扎,自己转身回到石室里,将墙上悬的一根麻绳攥在手心里,用力拉了几下。那绳子通得很远,上头每隔一段距离,都缀了拳头大的铜铃,耳旁一路‘叮呤’不绝,又等了半柱烟的时候,才有人缓步踏进石室。

季克容已等到不耐烦,手里紧捏了拳,抬头看着他冷笑:“怎么来得这么早,那胎还未废呢。”

赵湘似乎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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