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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01-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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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时懦弱,死了却有甚分明!”说犹未了,只见灵床子下卷起一阵冷气来, 
盘旋昏暗,灯都遮黑了,壁上纸钱乱飞。那阵冷气逼得武松毛发皆竖,定睛 
看时,只见个人从灵床底下钻将出来,叫声“兄弟!我死得好苦!”武松听 
不仔细,却待向前来再看时,并没有冷气,亦不见人;自家便一交颠翻在席 
子上坐地,寻思是梦非梦,回头看那土兵时正睡着。武松想道:“哥哥这一 
死必然不明!……却才正要报我知道,又被我的神气冲散了他的魂魄!……” 
放在心里不题,等天明却又理会。 
     天色渐白了,土兵起来烧汤。武松洗漱了。那妇人也下楼来,看着武 
松道:“叔叔,夜来烦恼?”武松道:“嫂嫂,我哥哥端的甚麽病死了?”那 
妇人道:“叔叔,却怎地忘了?夜来已对叔叔说了,害心疼病死了。”武松道: 
 “却赎谁的药吃?”那妇人道:“见有药帖在这里。”武松道:“却是谁买棺 
材?”那妇人道:“央及隔壁王乾娘去买。”武松道:“谁来扛抬出去?”那 
妇人道:“是本处团头何九叔。尽是他维持出去。”武松道:“原来恁地。且 
去县里画卯却来。”便起身带了土兵,走到紫石街巷口,问土兵道:“你认得 
团头何九叔麽?”土兵道:“都头恁地忘了?前项他也曾来与都头作庆。他 
家只在狮子街巷内住。”武松道:“你引我去。”土兵引武松到何九叔门前, 
武松道:“你自先去。”土兵去了。武松却推开门来,叫声“何九叔在家麽?” 
这何九叔却才起来,听得是武松归了,吓得手忙脚乱,头巾也戴不迭,急急 
取了银子和骨殖藏在身边,便出来迎接道:“都头几时回来?”武松道:“昨 
日方回。到这里有句闲话说则个,请那尊步同往。”何九叔道:“小人便去。 
都头,且请拜茶。”武松道:“不必,免赐。”两个一同出到巷口酒店里坐下, 
叫量酒人打两角酒来。何九叔起身道:“小人不曾与都头接风,何故反扰?” 
武松道:“且坐。”何九叔心里已猜八九分。量酒人一面筛酒。武松更不开口, 
且只顾吃酒。何九叔见他不做声,倒捏两把汗,却把些话来撩他。武松也不 
开言,并不把话来提起。 
     酒已数杯,只见武松揭起衣裳,飕的掣出把尖刀来插在桌子上。量酒 
的惊得呆了,那里肯近前。看何九叔面色青黄,不敢吐气。武松捋起双袖, 
握着尖刀,指何九叔道:“小子粗疏,还晓得‘冤各有头,债各有主’!你休 
惊怕,只要实说!——对我一一说知哥哥死的缘故,便不干涉你!我若伤了 
你,不是好汉!倘若有半句儿差,我这口刀立定教你身上添三四百个透明的 
窟笼!闲言不道,你只直说我哥哥死的尸首是怎地模样!”武松说罢,一双 
手按住胳膝,两只眼睁得圆彪彪地,看着何九叔。何九叔便去袖子里取出一 
个袋儿,放在桌子上,道:“都头息怒。这个袋儿便是一个大证见。”武松用 
手打开,看那袋儿里时,两块酥黑骨头,一锭十两银子;便问道:“怎地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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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是老大证见?”何九叔道:“小人并然不知前後因地。忽於正月二十二日, 
在家,只见茶坊的王婆来呼唤小人殓武大郎尸首。至日,行到紫石街巷口, 
迎见县前开生药铺的西门庆大郎,拦住邀小人同去酒店里吃了一瓶酒。西门 
庆取出这十两银子付与小人,分付道:‘所殓的尸首,凡百事遮盖。’小人从 
来得知道那人是个刁徒,不容小人不接。吃了酒食,收了这银子,小人去到 
大郎家里,揭起千秋幡,只见七窍内有瘀血,唇口上有齿痕,系是生前中毒 
的尸首。小人本待声张起来,只是又没苦主;他的娘子已自道是害心疼病死 
了:因此,小人不敢声张,自咬破舌尖,只做中了恶,扶归家来了,只是火 
家自去殓了尸首,不曾接受一文。 
     第三日,听得扛出去烧化,小人买了一陌纸去山头假做人情;使转了 
王婆并令嫂,暗拾了这两块骨头,包在家里。——这骨殖酥黑,系是毒药身 
死的证见。这张纸上写着年月日时并送丧人的姓名,便是小人口词了。都头 
详察。”武松道:“奸夫还是何人?”何九叔道:“却不知是谁。小人闲听得 
说来,有个卖梨儿的郓哥,那小厮曾和大郎去茶坊里捉奸。这条街上,谁人 
不知。都头要知备细,可问郓哥。”武松道:“是。既然有这个人时,一同去 
走一遭。”武松收了刀,藏了骨头银子,算还酒钱,便同何九叔望郓哥家里 
来。却好走到他门前,只见那小猴子挽着个柳笼栲栳在手里,籴米归来。何 
九叔叫道:“郓哥,你认得这位都头麽?”郓哥道:“解大虫来时,我便认得 
了!你两个寻我做甚麽?”郓哥那小厮也瞧了八分,便说道:“只是一件: 
我的老爹六十岁没人养赡,我却难相伴你们吃官司耍。”武松道:“好兄弟。” 
——便去身边取五两来银子。——“你把去与老爹做盘缠,跟我来说话。” 
郓哥自心里想道:“这五两银子如何不盘缠得三五个月?便陪待他吃官司也 
不妨!”将银子和米把与老儿,便跟了二人出巷口一个饭店楼上来。 
     武松叫过卖造三分饭来,对郓哥道:“兄弟,你虽年纪幼小,倒有养家 
孝顺之心。却才与你这些银子,且做盘缠。我有用着你处,事务了毕时,我 
再与你十四五两银子做本钱。你可备细说与我:你恁地和我哥哥去茶坊里捉 
奸?”郓哥道:“我说与你,你却不要气苦。我从今年正月十三日提得一篮 
儿雪梨要去寻西门庆大郎挂一钩子,一地里没寻他处。问人时,说道:‘他 
在紫石街王婆茶坊里,和卖炊饼的武大老婆做一处;如今刮上了他,每日只 
在那里。’我听得了这话,一迳奔去寻他,叵耐王婆老猪狗拦住,不放我入 
房里去。吃我把话来侵他底子,那猪狗便打我一顿栗暴,直叉我出来,将我 
梨儿都倾在街上。我气苦了,去寻你大郎,说与他备细,他便要去捉奸。我 
道:‘你不济事,西门庆那厮手脚了得!你若捉他不着,反吃他告了倒不好。 
我明日和你约在巷口取齐,你便少做些炊饼出来。我若张见西门庆入茶坊里 
去时,我先入去,你便寄了担儿等着。只看我丢出篮儿来,你便抢入来捉奸。’ 
我这日又提了一篮梨儿,迳去茶坊里,被我骂那老猪狗,那婆子便来打我, 
吃我先把篮儿撇出街上,一头顶住那老狗在壁上。武大郎却抢入去时,婆子 
要去拦截,却被我顶住了,只叫得 ‘武大来也!’原来倒吃他两个顶住了门。 
     大郎只在房门外声张,却不提防西门庆那厮开了房门,奔出来,把大 
郎一脚踢倒了。我见那妇人随後便出来,扶大郎不动,我慌忙也自走了。过 
得五七日,说大郎死了。我却不知怎地死了。”武松问道:“你这话是实了? 
你却不要说谎。”郓哥道:“便到官府,我也只是这般说!”武松道:“说得是, 
兄弟。”便讨饭来吃了,还了饭钱。 
     三个人下楼来。何九叔道:“小人告退。”武松道:“且随我来,正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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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与我证一证。”把两个一直带到县厅上。 
     知县见了,问道:“都头告甚麽?”武松告说:“小人亲兄武大被西门 
庆与嫂通奸,下毒药谋杀性命。这两个便是证见。要相公做主则个。”知县 
先问了何九叔并郓哥口词,当日与县吏商议。原来县吏都是与西门庆有首尾 
的,官人自不必说;因此,官吏通同计较道:“这件事难以理问。”知县道: 
 “武松,你也是个本县都头,不省得法度?自古道:‘捉奸见双,捉贼见赃, 
杀人见伤。’你那哥哥的尸首又没了,你又不曾捉得他奸;如今只凭这两个 
言语便问他杀人公事,莫非忒偏向麽?你不可造次。须要自己寻思,当行即 
行。”武松怀里去取出两块酥黑骨头,十两银子,一张纸,告道:“覆告相公: 
这个须不是小人捏合出来的。”知县看了道:“你且起来,待我从长商议。可 
行时便与你拿问。”何九叔、郓哥都被武松留在房里。当日西门庆得知,却 
使心腹人来县里许官吏银两。 
     次日早晨,武松在厅上告禀,催逼知县拿人。谁想这官人贪图贿赂, 
回出骨殖并银子来,说道:“武松,你休听外人挑拨你和西门庆做对头;这 
件事不明白,难以对理。圣人云:‘经目之事,犹恐未真;背後之言,岂能 
全信?’不可一时造次。”狱吏便道:“都头,但凡人命之事,须要尸、伤、 
病、物、踪,——五件俱全,方可推问得。”武松道:“既然相公不准所告, 
且却又理会。”收了银子和骨殖,再付与何九叔收下了;下厅来到自己房内, 
叫土兵安排饭食与何九叔同郓哥吃,“留在房里相等一等,我去便来也。”又 
自带了三两个土兵,离了县衙,将了砚瓦笔墨,就买了三五张纸藏在身边, 
就叫两个土兵买了个猪首,一只鹅,一只鸡,一担酒,和些果品之类,安排 
在家里。约莫也是巳牌时候,带了个土兵来到家中。那妇人已知告状不准, 
放下心不怕他,大着胆看他怎的。 
     武松叫道:“嫂嫂,下来,有句话说。”那婆娘慢慢地行下楼来问道:“有 
甚麽话说?”武松道:“明日是亡兄断七;你前日恼了诸邻舍街坊,我今日 
特地来把杯酒,替嫂嫂相谢众邻。”那妇人大剌剌地说道:“谢他们怎地?” 
武松道:“礼不可缺。”唤土兵先去灵床子前,明晃晃的点起两枝蜡烛,焚起 
一炉香,列下一陌纸钱,把祭物去灵前摆了,堆盘满宴,铺下酒食果品之类, 
叫一个土兵後面烫酒,两个土兵门前安排桌凳,又有两个前後把门。 
     武松自分付定了,便叫:“嫂嫂,来待客。我去请来。”先请隔壁王婆。 
那婆子道:“不消生受,教都头作谢。”武松道:“多多相扰了乾娘,自有个 
道理。先备一杯菜酒,休得推故。”那婆子取了招儿,收拾了门户,从後门 
走过来。武松道:“嫂嫂坐主位,乾娘对席。”婆子已知道西门庆回话了,放 
心着吃酒。两个都心里道:“看他怎地!”武松又请这边下邻开银铺的姚二郎 
姚文卿。二郎道:“小人忙些,不劳都头生受。”武松拖住便道:“一杯淡酒, 
又不长久,便请到家。”那姚二郎只得随顺到来,便教去王婆肩下坐了。又 
去对门请两家。一家是开纸马桶铺的赵四郎赵仲铭。四郎道:“小人买卖撇 
不得,不及陪奉。”武松道:“如何使得;众高邻都在那里了。”不由他不来, 
被武松扯到家里,道:“老人家爷父一般。”便请在嫂嫂肩下坐了。又请对门 
那卖冷酒店的胡正卿。那人原是吏官出身,便瞧道有些尴尬,那里肯来,被 
武松不管他,拖了过来,却请去赵四郎肩下坐了。 
     武松道:“王婆,你隔壁是谁?”王婆道:“他家是卖□□【音“古跺”, 
字形为“骨出”二字加“食”旁,一种面食】儿的。”张公却好正在屋里, 
见武松入来,吃了一惊道:“都头没甚话说?”武松道:“家间多扰了街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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